《良谋》爇之

34、寻根源

　　香樟树，五棵香樟树，成了三个人故事中的最明显的牵连点。他们很好奇，为何，已经是很久远的东西，现在又浮现出来，而且，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他们的身边，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冲进他们的思想。
　　“我想到一些事情，”仁乐坐在树下，晒着阳光，她真的好像慢慢记起一些事情，好似，自己是做了很多的准备之后才能想起一些事情，仁心皱褶眉头，他也有一些记忆，只是，他也不确定，这些记忆就像是梦，恍恍惚惚地来恍恍惚惚地演，又恍恍惚惚地结束，“我们被收养后，居住的地方旁边就有五棵香樟树，师父带着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平静地过日子。”
　　“我们住过福利院，福利院就是师父开的吧。”仁心接着说；
　　“小官邸福利院。我查过资料，后来那里便成了真正的福利院。但我们好像只是跟着师父在一个小院子里生活，我总是能回忆起一种画面，就是屋子里有上下铺的木板床，好多孩子一起，这些孩子来了又被父母领走，走了又来，最后，就剩下我们三个孩子。”仁乐的眼睛沉寂下来，陷入深深的回忆，“我们在一起玩，那时候甚至想这样也好，一辈子不分开。嗯，那时候的天气不总是有太阳，感觉阴雨天多些。”
　　“我也想到一些东西，师父总是让我们到老樟树下捡风吹落的枯枝当柴火烧，那时候，我们总是喝饭糊糊，师父还把人家给的馒头捏碎了煮粥，第一碗总是盛给你，你不知道，看着你第一个端到碗，我都馋得要把舌头咽肚子里了！”仁心觉得很多记忆像是打开一般，亲近香樟树，好似，他们的躯体开始充盈血肉，意识开始清晰起来，“照我说，我们应该去香樟树那里看看。就当是回家了，去看看——”
　　“嗯。以前总觉得物是人非没必要去了，现在想想，故地重游很有必要的感觉。”说了这些，其实，仁乐的心里还掠过一丝的惊慌感，好似，要靠近香樟，就要揭开什么，而揭开的东西又好像是她一直以来躲避的抗拒的害怕的。
　　而小夜夜的活法则简单得多了，他吃饱喝足，一起兴，便直接跳进院子里的小竖井里，然后在泥土里张开双臂疯狂地跑着，爵将则与他同步在天上欢快地飞着，看不见地下的小夜夜没关系，只要你抬头，就能在低矮的老城区上空，看到一只玩得不亦乐乎的鸟儿，一会儿像一支箭直指南方，倏地，又折身绕个急转弯飞将而来，有时候因为玩得欢快，来不及躲避前面的树梢，一阵噼噼啪啪，总要它毛羽凌乱，多两片叶子，又少两根毛......
　　他们一起挑选了一个最晴朗的天空，前往五棵松的小公园。现在的社会，年轻人敢于突出自己的特性，汉服唐装二次元，皆可自由搭配，遛狗抱猫养鹦鹉放羊驼也不在少数，多彩的社会，让他们行走在人群里不显得多突兀。仁心抱着花狸猫，出街的动物都胆小，都是紧紧依偎着自己的主人，他们，就是来来往往普通人中的一员。五棵香樟树公园，是开放式的，樟树很高，得有五层楼那么高，他们在公园的北面，静静地盯着日月光辉，往南俯瞰的是自然留下来的平地。
　　一个跑道一样的红色橡胶散步通道绕了一大圈，合并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周边，铺满了草皮，挨近樟树的地方是个青石板铺的小广场，四周还有实木的长凳子。阳光好似被拢到了这里，又暖又明亮。这里，老人晒着太阳，沿着橡胶路漫步，孩子，踩着软软的草皮玩耍，更多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却并无多少交际，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脸都是深深埋在手机里。
　　他们到了广场，远远望着香樟树，却觉察不到任何的不妥，反而，一切都很正常。静静地听着，这里有呼喊声有聊天的欢笑声有快走的脚步声还有路上传来的嘈杂声还有老年人提着的老式收音机声，手机外放音乐与小说的声音也不小，刷短视频的声音也有......
　　“这里，很寻常啊——”仁乐看着仁心，仁心抱着猫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而小夜夜和爵将，则转身盯着孩子们玩球，连眼睛都不眨；
　　“要不，回去？”仁心建议，毕竟，他们都不怎么喜欢到人群里来；
　　“——”仁乐只是迟疑了一下，她望着不远处的樟树，像五位老仙人一般端坐着，刚才，只是轻轻地摇动着树梢几下，接着，樟树像是故意用力一般，朝南边，使劲地压低了树梢，翻卷来了风——
　　“哟，好好的天起风了，背面天上都有云了——”
　　“哎呀，你看天气预报又不准了，报的晴天转眼又要下雨了——”
　　“这风起得急，赶紧回家收衣服呢，鞋子被子还晒到呢！”
　　“快走快走！再见老张，改天玩~”
　　“嗯嗯，好好，老马，好走啊，慢点啊！”
　　......
　　一时间，年轻人撤得最干净利索，话也不多说，带孩子的收拾好东西牵着孩子便骑车走了，老年人算是遇事最不慌乱的，冷静祥和地打完招呼，然后从容不迫地回去。
　　也就是转眼的时间，天变得乌黑，樟树疯狂地摇摆着，仁心怀里的花狸猫一个劲儿地往他肩膀上爬，抓得仁心龇牙咧嘴，但狸花猫仍旧不管不顾，耳朵贴在脑后，最后，它竟然蹲到了仁心的肩膀上。而爵将和卷柏则淡然多了。
　　“哗——哗——”樟树好似要脱离泥土拔出自己的跟压低身子朝他们走来，它发出一种挽留的情谊，他们都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