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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勇士 ...

  •   姜南听见洗手间的门拉开,本想问句分数的事情,话到嘴边见陈知让那稍显苍白的脸色,语意一顿,“你昨晚没睡着啊?”
      陈知让偏头看他眼,淡声道,“没有。”

      “那你这脸色也太憔悴了。”姜南又仔细打量他一眼,确认没什么问题,“你考的怎么样?”
      “还凑合,651。”

      姜南忽然觉得自己问这一句纯粹自取其辱。
      他和大佬的差距大概是,跟前这位哥就算实属罕见的跳水翻车,也比他高出个小一百分。
      伤害性极强。

      不过没关系,那辆心心念念的重机兑换券他也还是稳稳拿到了。

      陈知让从桌上昨晚吃剩下那兜零食里翻了样面包,红豆馅儿的,他不喜欢,这会儿拿来垫垫肚子也就凑合吃。
      他坐在床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翻手机,现在早上八点刚过,手机里成中班群已经炸了锅,赵思婷不负众望,717分。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省状元应该就是她了。
      昔日对手夺魁,他也是真心想说句恭喜。

      余余余余余:【查分了吗,怎么样?】
      余愿起得早些,捏着手机等到现在才发,怕太早会打扰到他。
      那头应该也加入了查分大军,回复很快。
      CZR:【还行,651。】
      CZR:【你呢。】

      余余余余余:【我分数不高,492,也很满意了。】
      余愿对着手机,再次感叹成中与十四中的差距,十四中的理科最高分,学校群里统计结果是,553分。
      手机震动一下。

      CZR:【吃饭了吗?】
      余愿看着手边刚喝完的药,回复说,【还没。】
      CZR:【出去吃,一起。】

      陈知让手里这面包看着还行,结果每咬一口都干巴巴的,没水都咽不下去,里头他最讨厌的红豆馅儿黏在一起,实在难吃。

      姜南看他吃一半站起来,也跟着直起身,“你去哪儿啊。”
      “这面包吃不下去,出去吃。”

      陈知让说罢,这会儿忽然不那么想让他跟着,回头道,“要吃什么,帮你带一份。”
      姜南神经大条,根本没发现这句话里的细枝末节,“豆浆,再帮我带个饼吧。”
      “行。”陈知让应了声。

      林琳昨天为了查分等到很晚,这会儿还睡着没醒,余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准备下楼跟陈知让汇合。
      在房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像背着人悄悄约会啊。
      对方还是四人团体里的陈知让同学。

      承担着这份背叛集体的负罪感,余愿几分钟后在楼下见到了他,对方换了身衣服,黑色T恤,宽松休闲裤,头上还戴了顶黑色鸭舌帽,站在大厅低头玩手机的样子莫名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感。

      余愿走上前叫他,“陈知让。”
      一道软音打破了这份浑然天成的冷淡。
      陈知让收了手机,偏头看过来,“想好吃什么了吗?”

      开门见山的,目的就是为了口吃的。
      余愿刚刚脑子里那关于“约会”的幻想瞬间烟消云散。
      她看清少年英气的眉眼,肤色白皙到稍显病态,“你脸色看着不太好啊。”

      他半遮半掩,“可能没睡好。”
      “某人昨天还说不担心成绩的。”
      “是因为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余愿默了一瞬,看着他说,“是害怕吗?”

      她本能的一问,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会如往常那样洋洋洒洒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怕什么。

      此时少年却是微垂下眼,嗓子里含糊应了声,“嗯”,那一声哑得难受,他是怕被人当成不要的东西。
      在后妈推让和老爸陈疆阔默认的眼神里,是余美丽亲手捡起了这个别人不要的累赘,认认真真地牵着他回家,在往后的日子里当做不可多得的宝贝。

      “陈知让,不管你梦到什么,现在看到我,就不用再害怕了。”余愿又想起自己那个怪诞的梦,忍不住说,“前几天我还梦到我特别认真地教鸭子说话,可鸭子怎么可能会讲话,梦都是假的,不当真。”
      陈知让嘴角一扬,似被她逗笑,“你教鸭子说什么?”

      余愿回想着那个瞬间,笑起来眉眼弯弯,“我教他们说,陈知让,陈知让,陈知让……”
      二人视线相接,又相互偏开头笑,在清晨阳光下,余愿红着脸,佯装坦然指了个方向,“陈同学,今天我请你吃早餐,这附近有一家早餐店。”

      阳光的温度好像就在这片刻间升起,他轻一点头,“好。”
      -
      他们二人到店里,陈知让要了一碗馄饨,一份油酥饼,余愿点了一份加蛋的粉汤,“就这些吧,再多吃不完了。”
      “吃多少点多少,这个习惯倒是挺好的。”陈知让上次在牛肉汤店就注意到了,见她因为一个分量过足的菜煎饼而欲言又止,等林琳说出一人一半,她点头的样子分明是觊觎已久。

      在外面餐馆儿吃饭,不少人尝两口觉得不好吃,直接剩下大半碗就起身结账走人了。
      除了老一辈爱惜粮食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年轻人,似乎很少在乎这个。

      余愿想着家里的老余同志,一板一眼,“我爸说,不能因为现在条件好了粮食不贵就处处浪费,说粮食恰恰是最珍贵的,最不能浪费。”
      陈知让手搭在桌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此时略有心虚地别开眼,轻咳了声。
      余愿同学,教训的是。
      出门前撂在桌上那大半个红豆面包,他回去一定想办法吃完。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他们点的东西很快上来。
      筷子筒在他手边,陈知让帮她拿了双筷子,递给她,“你想好要报什么学校了吗。”

      “之前想过几个备选,又觉得不太好,想再挑挑。”余愿接过筷子,存有私心的,没把话说得太满,“那你呢?”
      “估计是东大吧。”他不紧不慢拿汤勺在馄饨碗里拨了两下,“我这个分其实也有点儿尴尬,最顶头那俩学校够不到,再往下就是东大那些了。”

      事实上截止到高考前,东大压根就没出现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只一心觉得他陈知让就应该得到最好的。
      余愿实话道,“对我来说,你们嘴里提的那几个名字,全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学校。”
      陈知让指腹捏着汤勺,懒笑声说,“余同学,你也不赖。”

      他抬眸时注意到余愿今天戴了那条项链,月牙玉坠,小小的点缀在姑娘纤细颈间,格外合适。
      陈知让脑子里想到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越发觉得离谱,叶舒然和他奶奶余美丽一样,就算他小时候顽皮闯了祸,叶舒然也只会跟他讲道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不能那样,完全是把他惯得没样子,又怎么会斥责他呢。

      上午时间总是特别短,感觉还没做什么就一晃到了中午。
      陈知让坐在房间椅子上,浑身没骨头似的往后靠着,一边拿着手机,一五一十给余美丽女士报了遍分数。
      一边时不时啃两口早上被他嫌弃丢在桌上的面包。

      姜南看见面包包装袋上硕大的红豆,若有所思,“你不是最讨厌红豆馅儿的东西吗?”
      陈知让从小不挑食,唯独对红豆有点要求,红豆做粥能接受,但做成馅儿夹在各种东西里,他就又不能接受了。
      陈知让嘴里嚼着搁了一上午越发干硬的面包,重复了遍某人的话,“不能因为现在条件好了粮食不贵就处处浪费,粮食是最珍贵的,最不能浪费。”

      姜南挠了挠头,“受教。”
      不过过他眼的东西只有不够吃的,还从没有吃不完剩下的。
      一向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
      “我知道的妈,我订了闹钟,一天三次吃药提醒,一次都没漏掉。”
      余愿在房间给赵女士打电话,赵女士关于吃药的事情催得紧,生怕她玩儿疯了有一顿没一顿地落下。

      余愿连声保证,上次流鼻血的事情更是一个字都不敢提,隔着手机,也难免心虚,转移话题,“我爸呢?”
      赵女士说,“你爸回城南办些事儿,过几天才回来。”

      忽然有电话打进来,余愿看了眼屏幕,匆忙道,“妈,那先不说了,我们等下晚上有烟火晚会,到时候拍给你和爸看。”
      赵女士:“好,你们玩。”
      电话结束,手机上除了刚刚的未接来电还有一连串林琳发来的微信通话。

      林琳:【这个晚会说是八点,但现在刚刚七点半,烟花就已经开始了,你赶紧来。】
      林琳:【真的好好看。】
      林琳:【这块人特别多,如果来了找不到我们,你再给我打电话。】
      她回复说,【好,马上到。】

      晚上七点四十五,余愿赶得匆匆忙忙,满头细汗,随着耳边砰砰声,才亲眼见证到了这场盛大的烟火晚会。
      无数烟花在天空绽放,宛如王母娘娘的金簪划破浓稠夜幕,在瞬间定格后留下千万缕金银细丝。

      地上小镇居民堆起篝火,戴着民族头饰围着跳舞,唱的皆是她听不懂的方言。
      烟花在天上,篝火在地上。
      场面好生热闹。

      余愿举起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最后点击镜头反转,录到自己。
      她在镜头前一向不自在,也不上相,却又不想白白错过了这番好风景。
      余愿冲着镜头比二,倏然,小小的方格屏幕里多出个人影,少年高高瘦瘦,嘴角轻扬看着镜头,也学她的样子,傻傻的比出一个剪刀手。

      她匆忙摁了结束,回头看他,“陈知让。”
      “在自拍吗。”陈知让扬了扬下巴,懒洋洋笑着看她。
      少年眉眼漆黑,看人时如一湾深潭,引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余愿说,“在给我爸妈录视频。”

      对于自己的乱入,陈知让后知后觉,再开口时多出几分严肃,“那我是不是……”
      余愿摇头,“没关系的。”
      这段视频她大概不会发给爸妈看,只会自己悄悄留着。
      等下再拍些别的发给爸妈。

      “快看那边!”一个小孩子举着彩旗号召同伴,边跑边喊,“正义的勇士们,跟我冲啊!”
      一群小短腿“勇士们”倾巢出动,余愿还愣着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人拉了一把。
      他手掌炽热,结结实实握在她手腕上连同那小片肌肤都变得发烫。

      余愿能感受到少年坚硬的骨骼。
      夜空中烟花炸响,他松了手,在那点青春期男女触碰的别扭和不自在中,连同那句“小心”也说的弯弯绕绕,百转千回。

      他偏开头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那个,别被勇士们撞到。”
      有风吹过,拂过夜幕下陈知让红了的耳根。

      好在人声鼎沸,暮色沉沉,无人看见,也无人知晓,
      他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没忍住牵了下嘴角,反应过来更有种无地自容。

      陈知让,你这话稍微有点中二了啊。
      -
      遥塘夜里有点冷,余愿衣服没穿够,凑完热闹没跟林琳他们一起继续玩,挨不住冻早些回了房间。
      手机里有赵女士的消息。

      赵女士:【余愿,这几天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赵女士:【就不该让你去的,你走了我和你爸在家天天惦记。】
      赵女士:【早些睡觉,记得吃药。】
      余愿回复,【妈,我好着呢,给你看我拍的烟花。】

      烟花视频发出,可能这个时间点房间网速不佳,好半天都没发送成功。
      余愿忽然感觉鼻子有股不对劲的热流,伸手碰了一下,一抹鲜红。
      果然,人不能撒谎。
      她又流鼻血了。

      这次出血的时间比上次要久,余愿冲进洗手间不停地拿纸垫着鼻子,起初皱眉,直到看着纸张上不断扩大的血点,鲜红的血洇透纸背迅速从她指缝间渗出来,一时心慌无措。

      余愿匆忙打开手机,在通讯录点到老余同志,又颤抖着找到赵女士。
      沾血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出斑斑痕迹,犹豫一瞬,最终点到一个无备注的号码。
      可能是空间上距离足够近,能在这个时候给人片刻心安。

      那头电话接起,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里,少年的声音沉磁好听,“喂?”
      她开口时声音是抖的。
      “陈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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