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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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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余愿睡得格外踏实。
梦里月亮倾斜,把月光都洒向她的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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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琳拉着大家早晨五点去抢第一柱头香,结果去了才知道,永远有人起的更早。
财神殿前里外都是人,高香过头,求个余生富贵。
姜南出门顶着个鸡窝头,在进庙之前对着手机整理了一下,以免冲撞了神菩萨。
林琳望了眼前面排队的人,回头说,“要不……先去拜文殊。”
“也行。”姜南打着哈欠应了声。
一行人转去文殊寺,庙里香火旺盛,菩萨慈眉善目,余愿跪在蒲团上三叩一拜,虔诚祈祷。
求佛祖保佑,愿身体健康,诸事顺遂。
他们几个身上带了零钱,走时多少都上了些香火钱,以表敬意。
姜南和林琳走在前面,陈知让被人群冲散靠中间些,和她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余愿百无聊赖,凑近小声问他,“你刚刚求的什么。”
陈知让偏头,目光落下来,“求个高分啊。”
他倒是不遮掩,就差把“我是个俗人”写在脸上。
余愿轻轻应了声“哦”,那就祝陈同学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少年视线漫无目的地望着前头,寺内香火缭绕,香客络绎不绝,他刚刚其实还许了一个愿,希望余愿同学无灾无病,身体健康。
听着有点像他奶奶过寿的贺词,偏偏这句祝愿却又最朴实不过。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高考前夕在医院的那一晚,隔着走廊,在他后妈铺天盖地的谩骂声里,有另一道隐忍破碎的声音说,阿愿才十八岁。
陈知让眼睫微颤,垂眸瞧了眼身边的姑娘,余愿她刚刚十八岁。
前头行人错落,他默不做声地轻呼口气,胸口像下雨前的天,有些闷得慌。
从寺庙离开,几个人就近去了一家牛肉汤店,老板在门前架起一口大锅,上头冒着团团热气。
老板见人来,搂着勺子抬眼看,“几位?在这儿吃还是打包。”
姜南说,“四个人,在这儿吃。”
老板下巴一扬,指了个位置,“店里坐满了,你们坐后面那桌吧。”
“好嘞,谢谢老板。”
姜南坐下翻了下简易菜单,就一面,正反都不用看,“点四碗牛肉汤?你们还要什么吗?”
没人说话,几人目光面面相觑,最后落在余愿身上,余愿摇摇头,“不用了,就这些吧。”
其实刚过来看那个煎饼应该挺好吃的,但是太大一个,她吃不完。
老余同志总说,人活着,最不能浪费的就是粮食,她想了想,还是没要。
林琳回头望了一眼,老板长筷刚从锅里捞出两个菜煎饼,表面金黄放在盘子里看着格外诱人,她馋虫勾起,拉人入伙,“余愿,我有点想尝尝那个煎饼,但也太大了吧,你想吃吗,咱俩一人一半。”
余愿早就想吃,正中下怀,“好啊。”
“老陈,咱俩的牛肉汤加份面吧。”姜南看着隔壁桌上的东西,忽然说。
陈知让心不在焉地点了点下巴,“都行。”
他对吃的向来不挑。
没多久东西上桌,老板已经顺手将饼切成两半,余愿用筷子夹起咬了一口,味道酥脆,很是好吃。
林琳也尝了两口,“这饼也太好吃了,之前最喜欢成中门口那个菜煎饼,现在这个牛肉汤店饼将成为我年度最爱,就算为了这口饼,明天我也要早起来吃。”
事实上林琳心口如一,往后接连三天早起,每天早早守着牛肉汤铺子,等热气腾腾的第一锅煎饼。
余愿想睡个懒觉,晚些起,林琳便从店里帮她打包带回一份早餐。
余愿如往常洗漱,吃药,拆开林琳放在桌上的早餐,筷子刚夹起一口面,边上林琳刷着手机,忽然多愁善感,“余愿,明天就出高考成绩了。”
高考出成绩,余愿也是数着日子等的,只是听林琳这么一说,心里那份迟钝的紧张感才被瞬间激活。
余愿把一筷子晾凉了的面送入口中,咽下说,“我估分不高,五百上下,估计能上个普通大学。”
那些名字显赫的重点名校,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他们四个人里,也只有她学文,林琳和他们两个男生都学理。
林琳手机一关,丢在床上,仰面朝天对着天花板,“前几天只顾着玩儿也没多想,今天微博上刷到那些转好运锦鲤的,我这颗心又忽然悬起来了。”
余愿吃着面,说了句最没用的废话,“别紧张,咱们可是拜了文殊的。”
与此同时,楼上姜南发出一声鬼叫般的感叹。
“我文殊菩萨都拜了,这次总分必上580!”
陈知让似乎淡定得很,从早上起来就上手打游戏,忙着过新手任务到现在早饭都没顾上吃。
姜南回头,眼神带风地递过去一眼,“你不紧张吗?”
“紧张啊。”陈某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操作屏幕,张口就开始胡扯,“紧张得不行。”
姜南啧了声,“我看你压根儿一点都不紧张。”
论起查分,陈知让这会儿有种“反正都已经考砸了破罐子破摔它还能怎样”的摆烂心态,当真一点儿都没感觉。
摆的心安理得,且舒服。
姜南看他一眼,又继续抱着手机开始发疯,“这个锦鲤要转,这个高分喷雾也要转……”
高考出分数的前一晚,注定是十八岁的夏天,很多人的不眠夜。
夜幕降临,灯火相接,余愿在路口小摊儿上买了两根煮玉米,又进了路边一家便利店随便买些零食。
购物框里零零碎碎放了半框,她沿着货架,边走边瞧,经过拐角时没注意,差点迎面撞上人。
“抱歉。”她抬头,是陈知让。
他穿了件宽松T恤,墨绿色,在灯下衬得肤色愈白,少年头发微湿,像刚洗完澡没等干透就出来了。
“这么巧。”陈知让也拎着个框,里头乱七八糟堆着零食,还有几瓶啤酒。
“林琳说她晚上睡不着,要等半夜查成绩,我下来买些吃的。”余愿顿了一瞬,问他,“你也等出成绩吗。”
他拿了包薯片丢进框里,语气随意,“那倒不是,就是饿了。”
“马上出分了,你紧张吗。”陈知让松散站着,似随口一问。
余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的成绩跟你们几个学霸比简直上不了台面,就不说紧张了。”
运气好能上五百出头,正常发挥就四百大几。
她这样的分数在十四中,已经算是中等偏上的成绩了。
但放在成中,却是有些难以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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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难忘的夜晚,余愿在房间啃着玉米,陪林琳看最近大热的偶像剧。
林琳看得心不在焉,无数次刷新网页,忽然挫败地说,“你说陈知让他这会儿紧张吗?”
余愿咽下嘴里这口东西,就超市见到陈知让那轻松状态来看,“他好像……一点不紧张。”
林琳想着,越想越忍不住要叹气,“哎,真是人跟人不能比,他就考砸了也是我遥不可及的分数,赵思婷这次,是真要拿状元了。”
赵思婷漂亮,优秀,性格也好。
再拿个高考状元简直是爽文女主的开挂人生。
余愿没机会早些认识她,如果可以,她也想和赵思婷那样的人做朋友。
林琳半夜查到分数,614,算是满意。
余愿中规中矩,文科,492分。
楼上二位一个淡定到准时入睡,另外一个心有余而睡意更足,没人跟他说话熬不住也跟着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姜南醒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全然凭借肌肉记忆点入网址,输入密码,然后在看清那几排数字后,整个人如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
580分整!
姜南叽叽喳喳像只树梢上的喜鹊,连同煽动翅膀把旁边还在睡觉的某人从梦中摇醒,“老陈,快醒醒,580整!我说什么来着,那辆重机,必须是我的!”
陈知让蹙眉,还不自觉往被子里缩了一下,大半的脸都埋进被子里。
这般强制开机,他却难得不恼,刚刚片段式光怪陆离的梦,如同高考前那晚一样,他深陷其中难以脱身,实在算不上好梦。
姜南在边上说,“出分了老陈,赶紧查啊。”
大约在姜南向各方报喜的叨扰声里又过了十来分钟,陈知让才懒洋洋地睁眼,慢悠悠摸出手机,敷衍查分。
手机页面跳转,可能是今年判卷老师手松,也可能瞎猫撞上死耗子多蒙对了几道,实际比他估分要高,651分。
陈知让没什么表情地扫过一眼,搁下手机起身,他自顾自走去卫生间,没听清姜南在后面说些什么。
卫生间门关上形成一道自然阻挡,他拍开水龙头,掬了几把冷水扑在脸上。陈知让稍弯下身,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面,脑海中梦境反复,乱作一团。
“陈知让,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是在跟我赌气吗,怪我影响你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就把我唯一留给你的月牙玉坠也随手给了旁人。”
梦里他母亲叶舒然大声斥责他,怪他把那条项链给了人,那样的怒火中烧,和他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好像从来不会发火,就算生气也只会不理人的软性子女人全然不同。
画面一转,是小孩之间说,“陈知让,你妈妈呢,她是不是不要你了。”
“你爸爸这么快娶新老婆,肯定也会很快就不要你了,到时候你就无家可归了。”
最后是余美丽的声音,老太太在梦里也硬气得很,跟人争执,“你们不要我要,孩子以后我养着,我们阿让哪里差了。”
陈知让轻喘着气抬头,镜子里少年脸上水滴顺着下颚往下淌,缓缓划过喉结,沾湿了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