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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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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过后迎来的是短暂的秋日阳光,随后就是无情的暴雪肆虐,将整座城堡掩埋在一片银冰色虚幻之中。
似乎是因为死了一个学生的关系,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不祥的迷雾里,就连应该最被期待的圣诞节假期都似乎让人提不起兴致,来登记留在学校过节名单的史莱哲林院长史拉轰教授也一脸凝重,活像硬吞了把蟑螂串,半点不见往年的热络和笑意。
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想留在学校过节的人显然大幅减少。大部份学生都坚信着回到家里有最信任的巫师家人陪伴(少数出身于麻瓜家庭的人除外),还有魔法部遍布全英国的监控防护网,比起待在随时可能有黑巫师出没的学校要安全得多。
少年是被虐待至死。即使不用师长出面特别说明,少年幽灵的那些怪异行为也让传闻很快就不胫而走。
被虐待致死而发疯。对整个校园师生来说或许确然是件骇人悚然的事,但对于长年习于已死亡身分的幽灵或者画像来说,只不过是件新的趣闻,甚至值得庆祝,为死气沉沉的霍格华兹重增几分热闹。虽然聚集在霍格华兹生活的幽灵少说也有二三十来位,但学生时期就死在校园里的寥寥可数──距今最近的一次,也不过就是七十年前密室被打开时,无辜丧生在蛇妖眼底下的爱哭鬼麦朵。
“真可怜哪,听说连眼睛都没有了……他的眼睛也能像尼克一样拧下来哦?”
“何止,他的四肢也残缺不全,听说找到的时候身上到处都是腐蚀的血洞,很可能是被龙的毒牙生吞活剥的──不过藏在衣服底下不至于那么凄惨哩。”
一群形容枯槁的修女幽灵和一名看起来像是罪犯浑身捆满铁链的男人高声阔论,被取笑惯了的葛来分多塔的驻院幽灵因而不悦地皱眉:“女士们,请容我直言──你们这样说话实在是相当无礼,没有人被提及死前的惨状会感到开心的──比起这个,我想是不是也该邀请他参加一下今年的忌日宴会?”
“那个没眼睛的疯慕声呦……可怜的孩子哦……”
“你们说够了没有──!”
每当他在走廊上听见这些议论时,他都忍不住大声喝止,下堂课要用到的书本用具全都自背包里滚出发出巨响,那些幽灵画像看见他,也无不知趣地避闪得远远的,才得以避免一场看他发狂的灾难。
一个死亡的学生成为幽灵加入他们固然是一件大新闻,但更让人唏嘘在意的是因为他发了疯──他听这些幽灵谈论过,大多数的亡者死了都忘不了生前的那一幕,每当他想到此都忍不住猜想……慕声也是一样吗?
──但至今为止大概也没有人能和他真正对上一句话。
魔法部为了查清慕声的死因,一直往来不断地派遣正气师进校巡逻,也深入森林要找寻黑巫师的下落;更有甚者,也要找幽灵本身问个清楚──但却都无疾而终。很长一段期间里,无论是课堂还是餐厅里,所有人要不是对此事噤若寒蝉就是议论纷纷。
“那个慕声夏菲运气也太差了吧……”
“那么多人晚上进森林,就偏偏他有事?他也是赶在校门关之前就已经进去的不是吗?”
原先就看史莱哲林不爽的狮院学生啐的一声:“我看他平时就常常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说不定是自己去挑衅黑巫师的呢──”
“噤噤言!”帕尔直接抓起魔杖朝对方一指,愤懑地大吼:“你──给我闭嘴──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
那人没料到会被黑魔法突袭,捏着喉咙大叫,身旁的葛来分多同学们也跟着举起魔杖与他对峙,让原先午后安逸的药草学课堂发出了比尖叫豆苗齐声扭动还要骇人的咒语声响,原本用来添肥的龙粪甚至被他们拿来当成武器互相攻击猛砸。一向温和的芽菜教授也难得动怒,不只扣了史莱哲林二十分,也要起头争执的帕尔留下来协助照顾食肉藤。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每每当帕尔听到有人当着面胡乱猜测慕声的死,他就忍不住和对方冲突,甚至也曾因此和幽灵画像互相辱骂,为此还被飞七和其他阻止争执的师长留下来罚做劳动服务,在决斗的时候如果遇到那些调侃慕声的人他也会往死里打。
他一直没什么睡,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少年那天在他怀里死去的模样,还有和交谊厅里那发了疯一样自残刨挖眼睛和歪斜着身体头颅凄厉哭喊的画面,想到他也跟着全身痛苦不已,无法呼吸──他本以为自己能靠着意志力继续这么强撑下去,直到他某天上变形学时在课堂上胃痛得突然蹲到地上,错手将原本要对着老鼠施展的消失咒打到同学脸上让整个鼻子变不见,同学们对他一直以来的不当行为忍无可忍怒目而视,那人也立即又哭又叫地被带去医院厢房做治疗。
再次严声遏阻了一场蛇院内的阋墙斗殴,麦教授一脸不快地将他带到了石像鬼后的校长室。
“康伯巴奇,我不明白。入学以来,你和夏菲同学没有什么交情吧……怎么会……”
昏暗的圆形房间里,只有投映在办公桌上的光线明亮一些。望远镜散置在一旁的爪状小桌上,几座星象仪和银色仪器也滴溜溜地旋转着,喷出一缕缕带着渐变紫的粉红烟霭并发出细微机械般的响声;后头是层层叠叠上去放满藏书的架子,架上躺着的陈旧分类帽也像是睡着一般无声无息。
麦教授就是在这一片安静中,语调堪称温和地问。
他这阵子的不对劲别说不亲近的同学和室友,还有那些被他揍了的人,师长们也早就都看在眼里。但就连这样的问话听着都像是讽刺──知情者不明就里,不知情的人们也都这么说。即使在当天看过他跪在大雨中哭得撕心裂肺的教授们,也只是感慨着他即使有机会跟着进森林也极大可能只是无端多一人丧命,根本无需要自责。
是啊,他是应该无需自责。前提是慕声没曾喜欢过自己,他也没曾因为拒绝慕声对慕声做了那样的事、没曾因为负疚不敢跟着他一起进森林。
──怎么可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低低垂下眼,“教授……我很抱歉……”
手背上被羽毛笔日日夜夜在在剖开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自虐式的清醒并非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只不过是想体会少年在死亡前备受折磨的千万分之一的痛楚。慕声都死了,他凭什么好好地活?
或许是因睡眠不足,有时候,他甚至出现了慕声没有死去的幻觉,如果不是交谊厅里那在凌晨时分都会固定出现的身影,他还想欺骗自己,说不定少年只是不想再让自己看见,所以才用了什么灭幻咒独独只对他隐身而已。
“睡不了就找庞芮夫人试试无梦酣睡剂吧?你的精神状态再这样下去,不只恶意和同学争斗,连课都无法好好上,我们必须很慎重地考虑让你休学──康伯巴奇同学?”
麦教授叹了口气后语气一转,用着一脸严肃不容置喙的口吻说着,一下就让他从疲惫得像梦游似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他脸色一变,屏息说道:“不──教授──您说什么──不!我会振作的!也会忍耐不再做那些──我发誓──”
连死亡都不害怕,他又怎么会害怕被停学?他只是……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慕声。
即使这一个月来他处处躲着慕声始终不敢面对。
墙上原先还在一片祥和肃静中打着盹的几名历任校长像是被帕尔这声喊给惊醒了,张开眼目光一齐“哗”地刷向他,曾在别处画框里看过他的人似乎认出了他的身分,感叹似的沉吟:“哦……这不是那个──‘帕尔斯梅德斯’吗?开学半个多月后才被海格带回,被分到史莱哲林的孩子……”
“史莱哲林──?”
“出生麻瓜家庭的康伯巴奇。”
蓄着山羊胡穿着史莱哲林银绿制服的男巫一反原先的好奇,不屑地大声疾喝:“居然是──麻种──”
“非尼呀!我说过了多少遍──不许你再说那个词!”一头油腻黑发的男巫严厉地制止。
什么称呼,他才无所谓。上一个胆敢这么对他称呼的人早已被他一个缴械咒掀翻在地,只差没再多补上一个轰轰破,当然他是不可能对画像──甚至是前任校长们这么做的。帕尔按捺着,转头看向坐在桌子后面的现任校长,恳求地问:“那个──教授,我能问他们一个问题吗?”
麦教授似乎并不意外,眨了眨眼,缓慢地伸手比了个请,“喔,当然可以──请说?”
他认出其中一名──也是霍格华兹曾经最赫赫有名的校长,阿不思.邓不利多,也终于对着最可能回答他出正确答案的对象托出盘据心中多时的疑问,“请问您──幽灵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有人能……但有人不能?”
像这样彷佛雷文克劳式的提问,由一个史莱哲林说出来也并未让这些巫师们取笑或者拒绝。那看起来如传闻中同样睿智的紫袍老人抚着银髯慈蔼地说道:“幽灵是过世的巫师继续存在于人世间的印记,麻瓜无法以幽灵的形式回归,而具有相当智慧的巫师们选择不回来。”
“那么,其他巫师为什么会选择回来呢……?”
“会回来的是那些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的人,也许……是出于恐惧、愧疚、或者是后悔……他们拒绝离开这个世界。”邓不利多语气平稳地说。
他几乎沈不住气,“但是慕声……我是说,我死去的那个朋友,像是疯了一样……什么也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这样……”
半月形的眼镜随着银白发须的老人轻轻摇头的动作微微闪烁,壁炉架里的炉火映照上镜片后淡蓝色的眼睛,也像是再次染上了睡意,他摇头晃脑地缓缓道来:“这样啊……失去记忆……可能是因为死前受到的精神折磨大得我们无法想像……”
“邓不利多,何必跟一个孩子说这么多──?”一旁的黑发男巫语气不善地插起双手,冷眼看着帕尔嗤声指谪:“选择成为幽灵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都很难再离开了──因为他们绝大部份心里都拒绝承认自己的死亡;也只有懦弱的傻子才会想成为幽灵。”
懦弱?这个词根本和他知道的慕声搭不上边……拒绝承认……慕声也是吗……还是只是因为失去记忆才……
他混乱地想着,麦教授在此刻打断了他的思绪,“康伯巴奇,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是的,教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都听见了,成为幽灵的人们很难再与这世界断开连系。如果你是想着让那孩子好好离开,也许恢复记忆是一个办法──但恢复记忆更难离开也不无可能。像血腥男爵、灰女士、胖修士、尼古拉斯爵士,甚至是……曾经意外死于蛇妖眼中的麦朵都是一样。”她言词冷厉,毫不留情地了掐灭他的希望。
总有一天,慕声也会变得像那些幽灵一样,要这样继续飘荡下去几十几百年?到那个时候,他也不在了……
是因为死前很痛苦吗?被凌虐、被挖出双眼、被毒龙咬噬、被恶咒不断折磨……那是怎样的绝望?
他害怕慕声想起来,又害怕慕声永远想不起来。
如果永远也想不起来,记不得任何人,也再也不被任何人记得慕声夏菲这个人──那样子慕声是不是要从此孤零零地。就算慕声从来不害怕孤独。
是他在害怕吧……
离开校长室后,帕尔第一次这么急切地想要看见慕声──他沿着所有走廊教室疾奔起来,寻找任何可能幽灵出现的踪迹。
杂沓的步伐踏在城堡回廊里,与凌乱的喘息哭声交错在一块。
“对不起、对不起……慕声……对不起……”
慕声并不总是都待在一个地方,也不总是发疯的模样。他不和其他的幽灵说话,人们无论是谁想找他试着查清楚死亡的原因──他也不搭理。他几乎行踪不定,只有每天凌晨四时左右会固定出现在史莱哲林的湖底交谊厅,像是发呆一般地望着窗外的方向,一有人走近打扰,他不是就地发疯就是穿墙远离,也或者像是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偶尔游荡在校园各处,无人的空教室或走廊,但更多时候平空消失,无人知晓他究竟去了哪里。
而他也从一开始的不敢靠近,到如今终于跨出那一步去寻那像烟雾般透明的身影。
──为什么……要逃避?
他逃得还不够多吗?!
连慕声都死了,他还要继续逃吗──
“……慕声──!”
他在校园里四处奔走,跨遍一百四十二道楼梯,一扇一扇从所有出现在墙上的门找起,直到几乎不抱希望地最后在阴冷地牢里的魔药学教室发现那抹纤瘦的身影。
“慕声……”
晦暗冰凉的魔药学教室,那抹银白的云雾像凝结在角落般,一动也不动,也像是没有看见他的到来一样,任由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幽灵空洞木然的神情也像是什么都照入不了眼帘,墙上漂浮着动物死尸的瓶瓶罐罐也倒映不了一分他的面容,更显得阴森诡谲。
“你──为什么──就这样死了……?你就这么弱吗?”
他鼓起勇气才来到幽灵面前,话一出口却是讥刺。
短促的回音在地牢里幽幽回荡,眼里的泪水像是怎么样也关不住,模糊了眼前幽灵一脸槁灰死透的面容。他明明不是想这样说的,但他从来就不曾和少年好好说过话。他怔怔地期待着少年和以往一样冷笑着回呛他──只等来了一片默然久长的沉寂。
从他到来以前,慕声就看着门口的方向;如今他来到他面前,幽灵又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像是看见很远很远、下一秒就消失到他到不了的地方。
“慕……声……”
胃又猝然痛得紧缩抽搐起来。一阵晕迷摇晃,扶住了教室里的长桌“砰”的声差点翻倒桌上熬制魔药的器材用具,他缓缓地蹲了下来,在几个不眠夜后才在这片刻间被剥夺了意识,强制掉进短暂的昏睡之中。
……至少他找到了慕声。
就算他不会再回应自己,他也不再逃了。
阒深森寒的地牢底,轻轻地,像是又响起了谁的叹息。
──
似乎梦见了更早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不过刚入学而已,因为晚进学校的缘故,他的分类仪式甚至是单独在全校四院众人面前举行。在镶着璀璨星子的天鹅绒般的夜幕下,当那顶长凳上的老旧破帽喊出“史莱哲林”的时候,包括连蛇院自己的学生都从各自手边事务中抬头,露出了不敢置信的嫌恶表情。
“……麻种?”
那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么难听的称呼,也是日后听到无数次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和代号。
──无所谓,那又不是他愿意的。
史莱哲林的不友善,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从一个染满至亲腥血的地狱掉到另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而已。彷佛就此沉入黑湖底的泥淖里,没有人能救他。他也不曾期待有人能救他。
在这一众欺负、取笑他的人们当中,有个人像是不一样。他已经记不起第一句少年和自己说的话了,即便曾有一次被卡珊卓和弗雷兄弟讥笑的时候,对方出声顺口怼了几句,呛得卡珊卓闭上了嘴,但也就只是这样。
少年也没曾对自己多么友善过,日后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也几乎都是嘲弄。
“──麻种能进到纯血的学院还真是不容易啊。”
像这种绝对不是称赞的话语,让他马上警戒地竖起了防备。
“干你什么事。”
“……是啊,干我什么事?我就是随口说一句。”同个班上里也总有许多如慕声夏菲这类的──对他的到来并不在乎,更常有的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看笑话的姿态,纯血的骄傲天生就镌刻在灵魂里,在銀发少年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懒洋洋慢吞吞地笑,插着双手就连目光都似玩味地轻轻落在他身上,下颏蔑视般扬起,“你已经够可怜了,还学不会逢迎阿谀的话,在这里的七年都会很痛苦。”
已经忘了确切的时候。大概是一二年级他被几个较为魁梧高大的蛇院同学恶作剧霸凌,被长牙齿的飞盘击中得满脸是血,痛得眼冒金星,一时间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人们目睹只是在旁哈哈大笑,没有一人对他伸出援手,在没有师长的时候,那些看似虚假的和谐一碰即碎,轻易就把弱者践踏到了地上。
“与你无关。”
他听见自己气极恼怒、穷极凶狠地回呛。尽管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没熟稔史莱哲林的说话方式在其中尽显窘迫。
“像卡珊卓那样的家伙都能欺负到你,我很好奇不到一年你会不会就哭着要退学呢。”
“──吵死了,慕声夏菲,你可闭嘴吧。”
他气冲冲地甩了一个刚学会的雪球咒砸向少年的脸,被他躲开了,遭殃的是他身后原先搂着他的肩的室友。莫里斯.布洛德抹去雪水,满脸怒容瞠视而来:“你这个──该死的──”
麻种两个字都还未说全,他冷笑地等着一触即发的决斗。但结局是以慕声忽然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说句“饿了”便头也不回地将他的跟班带离收场。他可没有多大的脸认为少年是在帮他免于一场恶战,那副漫不在乎的模样更像是不想花费时间力气在他身上,并不值得;一点也看不起他──
后来他也学会了那些反击的恶咒和黑魔法,将前来挑衅的人通通一顿打,让他们再也不敢贸然上前主动惹他。
也渐渐地,他习惯了自己作为史莱哲林一分子又或者其中异类的生活,不再有人能够那么容易欺侮得到他。比起他的出身,他快速积累起来的实力更足以令他在蛇院里独自生存,不需要倚靠任何人;时常有趋炎附势的混血同学想与他交好,他也只是为了应付课业才同他们说上那么几句话,其他多余的并不理会。
因为变强所以让人开始感兴趣、不再被随意轻忽对待,即使身上流着的不是光荣的纯血;若非如此,不日被踩在脚下的或许可能就成了自己──血统优先、实力至上,这就是史莱哲林。少年约莫也是因为如此,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在他眼前、与他说话。他也不再像低年级时一样,受尽欺凌只能像一只负伤的野兽展露獠牙不惜同归于尽逼退来者保全自身。
后来的他游刃有余。面对少年刺人的话语、意味不明的调笑,他也能面无改色地冷嘲热讽回去,让少年也被经常气得脸色丕变转头就走。
他们明明有那么多不愉快。但到此刻,连褪尽颜色追溯不及细节的回忆都变得鲜明梦幻。
就算是那样和我针锋相对的你,不再喜欢我的你……也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啊……
就算是这样的少年,在每一个他的生日和圣诞节复活节,都能收到对方像是随手送的糖果、小蛋糕和巧克力金蛋。
不论是平空出现在他口袋里或寝室里的,还是当着面推到他手里的──每一样,他其实都不爱吃。他本来就不吃甜。但少年就像铁了心要和他作对似的,在他刻意在他面前扔掉以后,还是依然故我地给。
“我说过,送你只是因为我高兴而已,你不高兴就丢吧,我才无所谓。”
飘浮咒再次将甜食硬是放到了他眼前──愣神片刻再回过头时,已经是对方和室友走远了的画面。那是他们曾经不过最近几步的距离。
──然后。
在他拒绝了少年的告白以后,就再也没收到过了──那些他明明本来在任何地方碰都不碰,明明在他面前也确实扔到地上了的甜食,他其实还是每一次都把它捡起来带回去默默一口一口地吃完。甚至是在无人能见的收藏室里,全身镜反射映照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高兴笑容。
明明……他的生日就在那之后的不久……
那些曾经微不足道的送礼就像只是验证少年嘴里无足轻重的喜欢。
他一次也没相信过。
因为拒绝了,所以不再送了。合情合理。
──只不过是回到原点……
但为什么会那么苦涩呢?
是他太晚才知道答案了。
真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