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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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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总以为有大把光阴能够挥霍任性,却忽略了命运里的那些势不可为的必然。
好天气一下就走远,大片铅色重墨般的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穹,沉沉堆垛在霍格华兹城堡上方越来越厚,连阳光都透不出一丝缝隙。阴暗得教人不安的天气彷佛昭示着什么欲将到来的坏消息,但对于长年活动在湖底的史莱哲林的学生似乎也无所感应。
他只知道他的眼皮跳了一整天。但想大概是没睡饱的关系,难得的假日他也只想待在寝室里研究黑魔法和做作业看看书,连吃饭都嫌麻烦,随便自抽屉里翻出了麻瓜零食果腹。
他在羊皮纸上不断抄抄写写,魔杖也时不时挥动着测试咒语的效果,没留神时间也溜得飞快,一直到快傍晚,胃实在疼得发紧,他才不得不放下手边复习的功课,环抱住自己在桌边缓了一会,步下螺旋梯往交谊厅外走去。
谁能知道此时外面的世界早已乱作一团。从交谊厅里的分外沉默开始,城堡各处走廊阶梯上人们无不行色匆匆,显现出心神不宁。就是再怎么不去特别注意他人的帕尔,也觉察得出这种氛围的不祥。
但他平素就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一时间也无从问起,直至看到各个学院的级长和导师纷纷拿着紫色扩音器在校园里的每一处进行召集:“所有学生现在立刻回到自己学院的交谊厅──有急事要宣布,请大家动作都快一点!”
他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而且是很严重的事。
下意识地,他想去寻那个少年的身影──但一直到学院负责人在地窖里神色郁郁地交代完宣导事宜,他都没能看见他想见的人。
眼皮终于不跳了,脑袋却嗡然作响。
“喂……好痛!帕尔斯梅德斯──?你干嘛?”
胃痛得他全身战栗,神思恍惚。他重心不稳地连脚后跟都站不住,伸手就是用力扯住了一旁跟他关系并不好的同学。
“……教授刚刚说了什么!我、我没有听清楚──”
大概是他脸色明显地发白,在湖里的光影下更是惨绿,此刻他失态得不像他平常会有的举动没引起对方太强烈的反弹;也或许是那个人也在得到消息的震惊中,难得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同学昨晚进了禁忌森林采草药……被黑巫师掳进深处失踪了。因为用的是很危险的黑魔法,而且他们身上还带着龙蛋,把秘鲁毒牙龙给引过来了──教授们不敢轻举妄动。魔法部也已经连夜派正气师、驯龙者过来帮忙了……但,但看情况并不乐观,今天开始森林禁止所有学生进入,不管任何年级都一样。还有……每晚六点前也务必回到所属学院的交谊厅,决斗社活动及魁地奇训练无限延期,舞会也禁止在夜间进行。”
彷佛有人拿针尖戳穿了他的耳膜。一阵天旋地转,他再次咬破了自己才结痂不久的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让疼痛得以勉强支撑住自己。
“你说……谁──那个学生……是谁?”
“夏菲……慕声.夏菲。”
──
──是在惩罚他吗?
惩罚他的自私,所以连最后一点悔恨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他回到寝室一把灌下隐形药水,抓紧魔杖就往禁忌森林里狂奔。
就在此刻,天空忽然响彻雷声,下起了斗大的雨珠,盘桓了一天的阴雨终于坠落。高地的天气本就难测,即使是夏日也时常就呼啸起急风骤雨,携来的山岚一下子冷得直透骨髓。雨水敲击在身上,却和此时灼烧着气管和胃袋的疼痛也不堪比较。泥泞让他滑交了几次不得细数,尖锐的树枝刮在身上划出道道伤口他也不吭一声。
如果疼痛就能偿还罪业,他渴望更多,死亡也无惧。就像以此祈求着上天能再给自己多一些时间、多一些机会……
剧烈的痛悔蔓延全身。他还记得前一天少年独自进到森林的时候,与正结束探索出来的自己错身而过。他犹豫纠结了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少年的身影便隐入蜿蜒的小径,他终究也还是选择了退缩。
可他明明──
能追上去的。
他明明……是喜欢他的啊……
冷静了这许多天,他好不容易才厘清了自己,想好好地面对少年,和他道歉,也和他说清自己的心意。就算他不原谅他、再也当不成朋友……也没关系。只要能遥遥地看着,注视着你就好了。
是因为他没有回应他的喜欢所以活该遭受的惩罚吗?
是因为他伤害了慕声所以活该遭受的惩罚吗??
淅沥纷糅的雨,密密麻麻布满大地,跟踪咒形成的金色漩涡也因此被冲淡得难以辨识。避过师长的耳目,他点亮魔杖找进了森林的黑暗深处。视线晦涩混乱,他甚至还有些不确定,但大概因为是黑巫师曾被人马围剿,在此地设下了隐藏咒语,如今才随着时间失去了作用,还没有人找到这里来。
在路摸思微末的光源照耀下,看见远处倒在地上的隐约人影,他的视线迸散,眼前赫然发晕。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一滩滩看不清的黏糊液体随着雨水横流,浓郁的腥气让人窒息。是肉/体腐败的味道。
他有一瞬间甚至不敢迈步前行。但为了确认,他还是只能疾步奔向直面。
躺在那里的少年,就像一具破烂的布偶。猩红混着泥水在底下汇聚成坑坑洼洼,残破的衣物黏连着无数狰狞伤口暴露在外,早已经溃烂多时,遭受着不知多久无情的风吹雨淋。
是慕声。
……不要不要不要!
──他强忍着哭意将支离破碎面目全非的少年抱了起来,重量轻得像一片羽毛。
断肢不全,身上有着大大小小深可见骨的血窟窿,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伤害造成的;唇边的血像是流干了那样,一动也不动,就像也没有了心跳,气若游丝,悄无声息。耳边在此刻画过一片尖刺的嘶鸣,突如其来的疼痛逼得他跪倒在地上,魔杖差点从手里滑脱,掀起泥地上一片混乱恶臭的狼藉血水。
黝黑森林里穿过的风声像有人在哭。
唯有那一头即使脏污,也透着抹初雪洁净般煇光的銀发让他得以辨认出这正是他要找的人。
恐惧令他窒息,颤巍着唇,许久才勉强完整挤出了一个口型。
“慕……声……”
少年满脸血污,原先应该干干净净漂亮俊美的面容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连那一双淡漠狭长透着雾金冷芒的眼眸的位置,此刻也只是触目惊心的两个血肉模糊深陷进去的凹洞。
整个世界为之失色。白雾弥漫在枝桠虬曲的浓密幽林里荒茫如处云海,繁茂幽黑的树冠和厚重的层层阴云一同掩盖了天空,雨水轰然滂沱砸坠,像要将这个罪者遗留的满世界的脏渍全然洗净,但也再换不回一条脆弱生命在他指间流失。
悲鸣随着雷声隐隐,喉口压不住呜咽。
……眼睛、眼睛也没有了啊──
慕声,慕声一定很痛吧。
冰冷的、业已失了温的躯壳横陈在他手中,连一点碰触牵引都怕会将人磕碎,但他止不住寒颤,渐转粗哑的低喘也完全屏不住气息,他深深凝视着少年的容颜,就像凝视深渊──然后发现那翕动着不存一息毫无血色的唇角竟是一点一滴地缓缓往上勾起。
就好像,比平常还要开心一些。
他痛得意识要分崩离析,神智错乱得眼泪也不堪重负,不断无声地滚落又滚落,让他怎么抹也抹不掉,和大雨浓雾一道模糊了画面。牙关只能紧咬,一旦松懈,他连一秒都强撑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要笑?
不要笑!不好笑!!!不要笑啊慕声……
他这才发着抖,将所有身上魔药包里塞满的白鲜液和愈合药剂全都小心翼翼地倾洒到少年的身上,握紧魔杖不断施展着复复原,但没有,都没有用──已经脓疡发烂泡水坏死不知多久的伤口即使外表复原,里头的血液也早已流尽了是吗?明明,明明这是骨头粉碎也能用生骨药水再长出来的魔法世界不是吗?教授不是说,不管再重的伤只要使用这个咒语都能愈合如初的不是吗?
可是、可是……
他太晚……才找到慕声了啊……
“呜、啊……”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哭出声。
“慕……声……”
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是吗?
“不要这样……慕声……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就这样离开我……
到了此时,他所有的武装才瓦解溃堤,无助地捧住脸哭号失声,发了狂地道歉忏悔,也不知道那个将死之人意识还在不在、能不能听得见。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
他甚至产生了极为恶毒也亟欲实现的想法,在这里若能找到独角兽的话,是不是就能让慕声继续活下去──
“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和你说……”
但他知道来不及了。少年已经要走了。
是我一直都对你不够好,都是我的错,不要这样惩罚我……
“我应该跟着你一起进森林的,是我的错──”
我其实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很喜欢。
我只是妒忌。艳羡着你生来就有的自负和光芒,嫉恨着和你能够靠得那么近的那些人。
──还有自卑。像我这样的“麻种”和你一点也不相配。
我只是说不出口。
我只是一直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能够印证这份喜欢。能够让我面对你时至少不那么狼狈。
不是没曾心生期待──相反啊,是对你有太多的情感让我无法坦诚相对。所以我逃避了,故作高傲地说着你喜欢我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我真是蠢,真是愚蠢啊。
你喜欢谁──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
“……我喜欢你……”
喜欢啊。
我喜欢你啊。慕声。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好喜欢。
──可是都来不及了。
怀里的人失去了呼吸,就连反射脉动的心跳也停止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尖厉的嘶嚎催促了前来查勘的人们发现他的踪迹,海格快步来到他面前把他和少年的尸体硬生生架了开来。
“帕尔?!喔,亲爱的──孩子──你冷静!”
“教授──教授……!”他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一般紧紧攥住海格粗壮结实的手臂,匍匐在地哭着祈求:“……谁来,救救他啊──慕声、慕声他好痛的啊……海格,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救救慕声……把他还来、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纵然是面对多少次生离死别的年纪,海格也为之颤动鼻酸哽咽。他甚至不用亲眼去确认,看着其他教职同事们相对摇头,也知道那具冰冷的躯壳已经没有了半点生命征象。哪怕“复复原”将他的遗容整理得稍稍齐整体面了一些。
但断掉的残肢和被刨去的眼睛也不可能长回去了──少年的死状难看得让所有人都不忍心地移开了视线。
唯独一人,依然在葱蓊深杳的森林里发了疯地哭吼着:“教授──拜托你们、救救他啊──!”
他跪倒在地,虔诚地像在对谁祈祷,悲恸哀鸣让人闻之落泪。海格试着钳制住他的双肩想把他拉起来,也不得不迸出一声难听的含混抽噎:“帕尔啊──你冷静一些。这孩子已经、已经……”
为什么是慕声死、不是他死?
没有回应慕声的心意又伤害了慕声、明明有机会却没有跟上慕声进森林的他──才最应该死啊──不是吗?!
他明明知道、他明明知道慕声身体不好的……没有室友陪同,他怎么敢──他怎么能一个人进去森林!
他决然地抄起魔杖抵向自己的脑袋,绿光在尖端一霎间汇聚涌现,“……阿哇呾……喀──”
“咄咄失──!”
索要自己性命的咒语还未念全就被远处的昏击咒给一发“啪”地打入了深眠。
──
就像作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里他又和慕声吵架了。内容不太清晰,只知道又是一种属于史莱哲林式的争持,充满恶趣的黑色幽默,即便是最亲的手足同侪他们恐怕也都是这样夹枪带棍地说话──别的学院的人大概永远不理解史莱哲林彼此间究竟感情是好还是不好,分明他们还有个“友爱”的学院特质,可从来没融入过的帕尔自己也没理解过。
但从一开始的格格不入、饱受排挤,到后来他也已经习以为常。想在史莱哲林生存,软弱敏感纤细多不必要,以这样的冷硬尖锐防备来替代真实想法作为保护自我其实更为简单不过;从最初面对奚落时的哑口无言,到后来他甚至也能经常将慕声气得转头就走。尽管他一边沾沾自喜于占了上风,一边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大概是因为,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跟那人相处的模样……
梦的最后是慕声在课堂上给他折了千纸鹤,金箔纸飞舞着莹莹亮粉,过来时一闪闪地像飘着小雪花。打开纸鹤里面上头尽管写着极尽恶毒的反话,但那就连在下课后都不断瞥向他的一双金色眼睛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注意……还有喜欢。
天光悠然如许,静谧无声地自教室里的窗棂间洒入,落在那人过分好看的眼睑上。以往淡冷凌锐的神情,原来也能宛如沐浴春色中的融雪般温存。眸里氤氲着雾金色流光闪烁,像瑰丽的星云在银河里轻轻旋转回绕,那里面早已泄漏了对他还未宣之于口的秘密。
是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也许他在注意着他的注意的时候,也早就知道了。
『……你喜欢我啊。那我也喜欢你吧。』
梦里的自己在那夜的月色星雨下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就像下定决心和坦承心意是多么地简单轻易。他对着少年说出口了,但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一团霭霭云雾中少年的表情,胸口乍起的钝痛却酸涩无比得令他哭着醒了过来。
──是因为连内心深处都知道那是假的、唤醒他沉浸梦境的软弱吗?
他不是没想过怎么回覆的……只是、只是来不及……
十月的雨季和死神的脚步一样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子弹般大的雨珠,滴滴答答敲响在一片密茂无际的森林。
在阴晦浓黑得不透光的世界中,他抱着少年失去温度的尸体大声悲嚎,最终醒在病床上喘息着哭泣。医院厢房里似乎没有其他学生,空荡荡得令他心慌。他捂着胸口拉开布帘,但一下到地上迅速“砰”的声坐倒,也引来了护士长庞芮夫人的注意──他忍不住抱住自己堕泪痛哭。
“喔!亲爱的……你醒了,需要来点安宁剂?”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得这样狼狈过。一听到妇人的声音,他就像是又看见了一线曙光,着急起身拉住护士长的衣角,急切问询:“……庞芮夫人!慕声、慕声呢?!”
但听见他口中的名字,庞芮夫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尖叫:“梅林啊!我知道虽然很难接受,但那孩子──那孩子已经死了──你真的不来点安宁剂?”
“死”这个字,让他下意识猛摇头,推开了庞芮夫人递来的药水,昨夜大雨中的记忆再次鲜明起来,痛苦在脑海里回旋不已,疼得他浑身哆嗦。他沿着床缘四下里找了一会,依然摸不到自己的魔杖,大概是被没收了……他只能捧脸悲哭:“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我好想死……”
“我的天,麦米奈娃说得对,你这样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把魔杖还给你的。”庞芮夫人这会强硬地将冒着淡银色烟雾的安宁药水塞到他手里,“现在,马上,你得喝下去──别逼我动手──听着,我们不可能放任学生就这样自戕──也许,也许你该回交谊厅去看看……”
食不知味地任安宁药水在他喉咙滚过,他听着最后一句话发怔。
“什么意思?”
──慕声不是死了吗?
庞芮夫人叹了口气:“……他变成了幽灵。”
──
他疯狂地、像没了命一样地奔跑。
就像没有一次那样急切地跑入森林里的那个雨夜,他的脚步声重重回响在通往地窖的路上。甚至等不及慢腾腾飘浮而来的接引楼梯,直接从半层楼的高度往下跳,站立不稳、跌伤了磕出血也无所谓,让任何一个经过的学生看了都觉得他像个疯子。
安宁剂的作用下他的脑袋其实无比清楚,思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晰。
所以──这样的他像个疯子又怎么样?
亲眼看见少年失去生命……甚至是更早以前,他不再喜欢自己的时候……他恐怕早已经疯了。
是他明白得太迟。
他撞入了如往常严静冰冷的湖底交谊厅,往来人声哗然,甚至也有别院的学生在门口窃窃谈论著那一抹在半空中飞来窜去正尖声大笑又像在哭的幽灵。
“就是他吧?”
“是他……那个五年级……死了的……夏菲家的……”
“要疯了……怎么会就这样呢……葬礼甚至都还没举行……”
他瞪大眼,不敢靠近。那抹银白色幽灵旁也有几道熟悉的身影。是少年的室友,也是甚至从入学前就相识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们就是他最忠实的保护者,是比起自己一直都距离少年身边最近的人。
远远地,还有一抹人影形单影只静静伫立在交谊厅的角落,就像冷眼看着一切。同样的銀发金眼,带着孤高遗世的倨傲,相似的眉目清冽无温却更少了些少年独有的懒漫和悠闲,隐没在影影绰绰浮浮沉沈的暗绿色深水光影间──
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夏菲家的少女,只是默默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就好像眼前上演的不过是出闹剧。
“……慕声啊……”
人群三三两两围绕在交谊厅宽敞的走道上,形成了几堵人墙。靠前最接近幽灵的地方,似乎有二人正伏在地上苦苦哀求呼喊着幽灵的名字。他也从没看过那几个跋扈嚣张飞扬恣意的少年哭得如此凄惨可怜。
就像刚才的他一样。
珍珠白的幽灵只是看他们一眼,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就好像连他们是谁都记不起,在下一秒又忽然疯疯癫癫地大力挥舞双手驱赶,原先波澜不兴没有一点光泽的眼底此时竟蜂涌而出被淹没般的恐惧,他放声嘶吼咆哮:“──走开、走开!不要靠近我!”
也不知道那双眼里生前究竟看见过些什么。
“很痛苦吧,对不起,是我们来不及救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我?在说什么啊──”他听言放声大笑,随着身影在交谊厅里狂飞乱舞,在黑暗的地窖里掀起一阵寒凉的强风,将悬挂圆灯的铁链和窗门敲得喀啦喀啦响,几本雕刻长桌上摆放的书籍和羊皮卷墨水瓶全都被翻倒扫落到地上,此起彼伏抱头尖叫着的学弟妹们被吓得簌簌发抖。“我不需要任何人救我!伊凡──你有巧克力蛙吗?”
一下穿过墙壁,一忽儿又飞到跪在地上的史莱哲林的搜捕手──也是慕声的室友──面前,吐出了一团像是混着冰渣子的白雾。伊凡.罗尔打着冷战,被认出来感动得涕泪纵横:“慕声──”
但当他从学院袍的口袋里抖颤地拿出巧克力蛙的时候,幽灵却倏地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大叫:“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走开!!我……不会……输给你的……黑……巫……师……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是他疯魔般的样子让人害怕,还是他提及凶手的言词模样更让人惊惧,少年突然将双手往自己脸上抓去,眼球就这样硬生生被他挖了出来,露出里面一大片牵连着神经的淋漓血肉──即使幽灵的身体所能呈现的只是隐约的轮廓,但还是引起几声抽气和尖叫。不知道又是哪个学生被幽灵穿过了身体,凉飕飕得像被浸入冰水之中,甚至有人直接吐在地上。
胃部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也捂住嘴,像要把安宁剂呕出来,背靠墙身体滑坠到地上。
“慕声……慕声对不起……”
烫人的泪水滚落颊面,梦呓般的低语像是和谁的哭声重叠。回应他的,只有笔直穿透他的目光,还有一如既往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