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正可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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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
此间，已是雪衣出现在唐宅的第五年。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别人都在赏花，于是钟商市图书馆基本上没有人在溜达。
但柳眼在。他在翻书。医学著作。中医。
他在翻书，心思却不在书上。他在想不久前看到的某个人的资料——
柳渊。中国中医界首席顾问。出身不详，年龄不详，身份不详。备注：医学界多称此人“莫问”。据传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能，约为误传。
当然，这段资料并非正式。但“中国中医界首席顾问”这头衔却是真的。所以，连他都治不好的人，也就更别提其他大夫了。雪衣又不肯用西药。真是令人头痛得很。
他已翻阅了很多医书，中西医都有，但对于雪衣的病都说的模棱两可，并未明确地指出解决方案。他又不是医生，怎么治还真是个不小的问题。
血液样本取了，化验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只知道这种毒很麻烦。
他坐在梯子上，随手将书放回原处。似乎是那本书太过厚重，他废了很大劲，也没能将它塞回去。刚一松手，那本书又被不知什么东西推了出来。
他本欲伸手接住，梯子却不怎么情愿地一晃，他重心不稳，“啊”的一声从梯子上跌了下去。
“Vered！”有人惊叫一声。一个身影扑过来。
“咚！”“啪嗒。”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紧接着问：“没伤着吧？”
屋顶上的吊灯晃了晃，有轮子和脚步的声音接近。是方周和雪衣。由于轮椅行动不便，他们停在不远处，并未走到两排书架之间来。
小丫头干笑三声，往这边看了一眼，忽然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
“啊……”方周探头，似乎是根本愣在当场，随即清了清嗓子，“咳，小丫头胡说什么。你们俩没事吧？”
“没。”冷漠的少年从阿俪身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伸手把阿俪从地上拉起来。后者微笑未改，将自己身上的土掸干净，“我没事。他划伤了。”他拽起阿眼的左手，手肘处一片擦伤，还有几个小口子。柳眼瞪了他一眼，被他忽略。
Lazarus之所以改叫“阿俪”，并不是一个很值得讨论的问题。先前由于从外国回来之后唐樱笛夫妇的忽略，他一直没有正式的中文名字。雪衣知道了此事，利用第一回的“生日许愿”给他改了个中文名字叫做“唐俪辞”，于是“阿俪”这个称呼就叫开了。
方周看了他们一眼：“先去旁边医院处理一下？衣衣说想去唐川公园看花。”他一边说着，拉着轮椅一步步往外退。
“好。”阿俪将书放回原位，一手扶着柳眼跟上，后者面颊微红，却未挣开。雪衣看着他们两个，捂嘴偷笑，方周眼皮微抬，“哎呀”一声磕在门框上。只得继续回头看路。
“又不是重症，不用你扶。”柳眼眉头一皱，拍掉阿俪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却看到被拉出门外的丫头一脸狐狸般的笑意——不，她本来就是狐狸。依然皱眉，迈出一步，膝关节处的疼痛让他险些没有站住。阿俪唇角微翘：“笨蛋。”随即再次伸手扶住他，步速略略放缓。柳眼怒瞪他，然而阿俪少爷显然不甚在意。
钟商市图书馆旁边是一家小诊所。平常的感冒磕碰都可以去那儿拿点药，包扎一下。那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是很不错的人。
正在医生给柳眼的伤口上药时，阿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谁的夜的梦，弱虫轻轻飘；谁的夜的梦，弱虫轻轻死。谁的战靴踩过它，不知它的梦，只以为是泥土，哦——只以为是泥土——”
雪衣本在看柳眼的伤口，忽然一怔，朝这边看过来：“咦？好熟悉的声音。”
方周连忙解释：“弱虫，Vered……阿眼的新歌。”
“啊……原来是这样。我说听着很耳熟。”雪衣吐了吐舌头，扭了扭，“有和声那段好好听啊！”
“和声？”方周想了想：“啊……你是说阿眼阿俪合唱的那段？我也觉得很经典呢。”
“嗯嗯！”雪衣笑眯眯点头，“他们配合好默契。”
“这不是原唱真是可惜了。”方周叹了口气，无不遗憾。
不是原唱？雪衣正待询问，阿俪却已挂了电话向这边走来，语声温和：“齐医生打电话来说他找到治疗方法了。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看花改天？”
雪衣本是一直在看他，此时笑意挂了满脸：“好！”
阿俪看柳眼起身，便转身出门，顺手打了个电话，很快便挂断。不久，一辆豪华轿车停在小诊所门前。
柳眼阿俪先进，方周将轮椅推到车上，侍者关上车门。
“祗手市综合医院。”阿俪淡然发话，随即闭目养神。
祗手市综合医院。专家诊室。
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不，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人和一只笑眯眯的瘸腿狐狸正在大眼瞪小眼。
狐狸，当然是雪衣。
人么……
“那个……齐医生？”雪衣终于忍不住，首先开口，眉毛一挑一跳，“你要他们带我来，是要瞪我的？”
“嗯？”“齐医生”跟着挑眉，“你就是那个病得很神奇，师父更神奇的小丫头？”
雪衣眨眨眼睛，笑眯眯呲牙，柔声回道：“你才神奇，你全家都神奇。”
“齐医生”跟着咧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嘴巴这么坏，小心舌头长疮。”
“多谢齐医生提醒。”雪衣笑眯眯如此说道。
所谓“齐医生”，当然就是祗手市综合医院著名外科大夫兼大宋御医岐阳。他将白大褂往肩上一甩，笑脸如阳光般灿烂：“不谢。”随即问道：“你怕打针？”
雪衣咬唇点头：“嗯！”
“怕麻烦么？”岐阳再次问道。
依然咬唇点头：“嗯！”
“怕疼？”岐阳继续追问。
雪衣面色不改：“嗯！”
岐阳皱眉转身：“看你也不像怕的样子。”
“咦……”雪衣满头黑线表示惊诧。
“咳……齐医生，可否将治疗方案告知一二？”阿俪微笑问道。
“等等。”岐阳忽然道，“我给她治腿，你帮我救个人怎么样？”
阿俪略微思考，“好。”
祗手市综合医院。
楼道内熙熙攘攘，病人与家属天南地北地扯着有的没的，混着金属轮子压过瓷砖地的声响。
专家诊室内，岐阳正在对柳眼和阿俪阐述治疗方案。方周陪着小丫头聊天讲故事。诊室与楼道间一门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几个小时之后，阿俪与柳眼对望一眼，柳眼点头，阿俪便起身向雪衣这边走过来，叹了口气问：“衣衣，你确定要治？”
雪衣毫不犹豫地点头，笑颜灿烂：“嗯！当然要治！治好了就可以帮你们做事啦！”
阿俪吸一口气：“即使治疗过程很辛苦？”
“嗯！”雪衣继续点头，“只要是中医。”
专家席上，岐阳翻了个大白眼：是谁说怕疼怕打针怕麻烦来着……
雪衣转头看他：当然是我。
岐阳一愣，干笑数声，翻他的病例去了。
再次见到岐阳已是很多天以后。
他打电话过来说准备妥当之时，雪衣正被方周推着，在唐川公园里看花。樱花和海棠开得正盛，雪衣的轮椅停在一株暗红色的樱花树下，小丫头的眸子里尽是惊艳。
但那些洁白如雪的花，她却一眼也没有看过。
阿俪接到电话便直接带着他们去了医院。柳眼正在准备新歌的录制，便没有跟着一起去。
手术过程并不长，却是要长期进行，一共三个疗程。然而最麻烦的却并不在此。
而在于……雪衣不肯用麻醉针。
于是阿俪只好一记手刀将她劈昏，而之后的事，全部交给“齐医生”就好。
当天治疗方案讨论的结果是：这自然并非中医能治好的。所以，先以中医手段让她失去意识，再用手术治疗——虽然仍旧很麻烦。
于是，手术在对雪衣小丫头保密的情况下进行。
却是不知为何，当手术室的大门“咣当”一声打开时，岐阳一脸心有余悸之相从屋里拖着个担架床走出来。
方周依然在门外，那位叫做“Lazarus”的挂名院长不知去了哪里。方周看了他一眼：“阿俪担心Vered，我叫他先回去了。”
岐阳“啊”了一声：“这丫头能不能留在医院观察？她需要做恢复训练。”
方周垂眼略微思考：“可以。但是，请务必将房间里的颜色换掉。她不喜欢大片的白色。”
“哦。”岐阳眉毛一挑，任由身后的医生护士将雪衣推往单间病房，“你们放心，她的事我会亲自负责。”
方周却是一笑：“没事，我会来照顾她的。”
再于是，当雪衣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坐着的是岐阳。他将那件白大褂丢在一边，穿的是简单休闲的T恤牛仔裤，眉尾一跳一跳的：“小子，你……你居然不是丫头？”
雪衣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听到他这话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了他半晌，脑袋一歪：“啊……被发现了。”
岐阳翻了个白眼，硬生生忍住骂人的冲动：“你的腿，感觉怎么样？”
“嗯？”雪衣应完声，却是一愣：“啊呀……好像有点知觉了。”
岐阳彻底无语。到底是该说这个丫……不，应该是小子，这小子是淡定，还是单纯的迷糊到反应慢半拍的地步？
“呐，岐阳。”雪衣忽然道，“为什么你一个外科大夫会中医？”
雪衣直呼他名讳，自然是岐阳本人授意的。莫名其妙的听她叫“齐医生”总会有违和感，远不如直呼姓名来的轻松愉快。
“作为大宋御医，不会点中医，怎么……”岐阳撇了雪衣一眼，蓦然住口。刚才好像……说了不该说的东西。那小孩的眼睛霎时亮得惊人。
雪衣急忙问道：“你是大宋御医？那……那你一定认识圣香咯？”
“呃？”岐阳瞪着他，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
“再告诉你个秘密……记得要连带所有秘密一起，不许告诉给别人。”雪衣忽然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其实是宋人。”
“啊。”岐阳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忽然诡笑两声：“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雪衣靠回枕头上，一听这话，泪眼汪汪看着他：“你要告诉别人？那我跟阿俪说你欺负我，叫他毁约！”
“别别别……算我怕你了行不行？”岐阳连忙摆手，“圣香万一出了什么事，再拿不到入院批准，容容还不把我生嚼了。”
雪衣沉默，眼帘低垂。至少他还活着……
就在岐阳以为他又要去睡觉的时候，雪衣忽然抬头笑问：“恢复训练什么时候开始？”
“第二个疗程。”岐阳答得很平静，“第一期留院观察。”
之后的几天，方周来得很勤。带些水果清粥之类。雪衣喜欢清淡的东西。
方周会经常推她出去遛弯，岐阳乐得清闲。
第二、三期手术照例是中医麻醉法，西医手术过程。
之后的恢复训练确实够人受的。雪衣竟能咬牙坚持下来，着实让岐阳吃了一惊：“这也叫怕麻烦？”
雪衣盘腿坐在那儿休息，睁一只眼看他：“不然你有别的办法？”就把岐阳给噎回去了。
也好在有方周陪着，不会让她太无聊。只是柳眼没有来看她让雪衣郁闷了好久，只道他是在录新歌。
恢复训练告一段落的时候，不得不说雪衣高兴得就差扑到岐阳身上一阵乱蹭，让岐阳给挡了回去，只嘱咐了一句：“接下来，你能不能站起来就要靠自己了。”
然后，雪衣被一辆豪华轿车接回家去了。岐阳站原地目送轿车远去，笑嘻嘻回去处理其他病患去了。
在唐宅，雪衣被推下车，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阿俪，但她忽然“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俪柳周三人问她原因，她却只是摇摇头，死也不说是因为岐阳说如果在大宋见到Lazarus此人，一定会管他要签名。
秋日午后，风清云淡。
唐宅的枫叶半红半黄地落了满地。
花园中，三个少年正和一个九岁大小的女孩子一起喝下午茶。
那小女孩似乎并不高兴，厥着粉红的小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旁边的少年温和安慰：“没事没事。待会儿再试一次好不好？”
身穿黑色印牡丹薄毛衣的柳叶眼少年扫了她一眼，缓缓道：“最后一次。不成功就算了。我们还要录专辑。”
阿俪放下杯子，温文尔雅：“成功了，我们三个许你一个愿望如何？”
雪衣的眼睛立刻一亮：“真的真的？”看到阿俪少爷点头，她绽开大大的笑容，放下茶杯双手撑着桌子：“那，那，那我要看阿俪和阿眼的婚纱照！”
“噗……咳咳……”柳眼随即呛了一口花茶，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阿俪倒是从顺如流，一手拍拍柳眼的后背，点头道：“好。”
柳眼顶着满头黑线瞪了他一眼，方周则无奈地看着雪衣，叹了口气摇摇头。
虽然阿俪有言在先，虽然前面等着的是最最可爱最最漂亮的柳眼，但对于雪衣来说，独自穿过一片铺满叶子的空地依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已经试了一个上午。
一步，两步，三步……雪衣尽量维持着平衡，数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一晃一抬头，看柳眼的方向。
柳眼站在枫叶铺就的地毯上，微卷的半长乌发随风轻摇，他在看雪衣，甚至很紧张。
忽然间，雪衣一个重心不稳，“哎呀”一声，柳眼的肩膀就跟着颤一下，看到那小丫头没事，才又放松下来。
一片并不大的空地，雪衣却走得异常艰难。蹒跚学步，像个婴儿。
眼看小丫头越来越近，他眼中带着些微的笑意，双手伸开，接她入怀，轻声祝贺：“恭喜。”
“嗯嗯！”雪衣整个身子扑在他怀里，“我要看婚纱照！”
柳眼忽然一阵无力，手臂一松，小丫头挂在他脖子上，差点勒死他。
阿俪依然温文地站在柳眼身后，看了他背影一眼：“这样，我们照古装吧。婚纱照难度太高了。”
雪衣想了想：“好！我来给你们摆动作！”
柳眼总算是松了口气。把雪衣递给方周拉着，径自和阿俪去录歌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正可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