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一骑红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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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骑红尘（中）
寝宫里有炭火，暖意融融。案桌上摆着南方来的稀奇水果，胡贵嫔近日受宠，侍从们早早就送了过来。
伏紫跪在地上，喻烟跪倒在地上。即使面色苍白，嘴唇泛紫，双手略扶在地上，像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喻烟一身丁香色衣裙，依旧平展而没有半点皱褶。
不知等了多久，太后终于驾到，面色如常，不知悲喜。今日虽是她在元阳宫中设宴，却被这事扰了雅兴，但太后似乎并不在意，目光在厅中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跪地的两人身上。
“说说。”
伏紫不能说，因为她不知该怎么说，所以不敢说。于是喻烟轻轻地，带着颤音道：“奴婢不知……”她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像是一只被惊扰的小兽，又怯生生地低下头：“奴婢二人只是路过莲花池，正巧碰见……碰见贵嫔娘娘落水，这才尖叫起来，有所失仪……”
她看上去惊恐，但方寸未乱，既有小女子的柔弱，也有识大体的气度。太后看了她一眼，没开口。
倒是太后旁边的一位女官，看了看太后的表情，上前一步抢白道：“谁在乎你失仪不失仪了？贵嫔娘娘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女官穿一件月白衣衫，衣料是上好的，想必很受太后的宠信。被太后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她便又停下，往后退了一步。
喻烟依旧称“不知”。太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伏紫，道：“你说。”
伏紫瞬间掐紧了手指。有些刺痛，让她清醒：“奴婢也不知。只是大胆揣测，是否因为天黑路滑，贵嫔娘娘不慎……”她叩了一个头，“万幸娘娘无事。”
又是那女官开口：“娘娘无事？娘娘受了惊，还叫无事？何况就算娘娘无事，难道你们就无事了吗？”
太后轻轻呵斥：“胜簪。”那女官笑了笑，便闭口不言了。
听见这个名字，伏紫似有所悟，微微抬头，正好遇上女官胜簪看过来的眼神，心下略定。想了想，正要开口，却听太后道：“把头抬起来。”
伏紫进宫时是个小丫头，还算水灵，但长开了也不过尔尔，在美人云集的后宫中顶多算是中人之姿；喻烟则不同，不光是美人一个，更胜在腹有诗书的气质。
片刻后又是胜簪打破沉默，却是对太后说话：“娘娘，按照惯例，发生了这种事，应该是先问问贵嫔娘娘的，您却怎么审起两个小宫女来了？”看了看伏紫和喻烟两个，又说：“何况她们两个一口一个不知，一口一个揣测……”
太后望了胜簪一眼，总算带了点笑意，随口便说：“你们两个也起来吧，随我去看看贵嫔娘娘。”
之后的事情便乏味了。胡贵嫔醒后，一口咬定是喻烟推她下水，虽然天暗，但喻烟的亮色丝绸衣服实在显眼。太后看了看两人，将喻烟的“不知”和伏紫的“揣测”说了，待胡贵嫔再要分辨时，便有些不耐烦神色了。
“贵嫔，”太后抚摸着腕上的玉镯，“天晚了，要多加小心才是。”
胡贵嫔还要坚持，却是胜簪轻笑一声，劝解几句，语气中已有些不屑之意了。言下之意便是“这种把戏后宫中见得多了，事到如今，还是好好养着自己吧”。胡贵嫔也不是笨人，只得将银牙咬了，伏在塌上恭送太后。
等到一行人出了寝宫，伏紫才想起皇上此时并不在宫中，难怪是太后前来调解。以前觉得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与她的小日子没什么关系，如今，这一切大约都要变了。
喻烟走在她身边，到底是年轻，笑容已有些忍不住，逐渐蔓延到眼中。
太后往元阳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头问伏紫喻烟两个人：“你们也算是受了惊，可要什么补偿？”
伏紫略怔，正要摇头拒绝，就看见喻烟一脸受宠若惊，欲言又止。于是伏紫明白，这才是喻烟所期待的大戏。
喻烟低了低头，又想了想，才道：“奴婢别无所求，但求能亲手伺候太后娘娘。”
太后笑意更浓：“便依你。”对伏紫，倒是只字未提。
跪安后，伏紫与喻烟并肩而行。放松下来才发现，冷汗已出了一身，沁湿了中衣。
等到无人处，伏紫忍不住狠狠剜了喻烟一眼：“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喻烟笑得轻松又得意：“可不是有惊无险。”
“你以为太后娘娘当真不明白？”伏紫想起太后莫测的笑意，那是上位者的气势，在掌握生杀大权的人面前，她卑微如蝼蚁。
喻烟笑道：“她当然明白。”
“所以你铤而走险？”
“伏紫，你说，胡贵嫔受宠可是有好一段日子了？她蒙受圣宠，所以恃宠而骄，你说，最看不过眼的该是谁？其他娘娘？”喻烟停了停，又笑问：“你可记得太后最后对胡贵嫔说什么？‘天晚了，要小心’，你难道以为指的是头顶这片天？后宫之中，太后和皇上，才是天。”
伏紫叹了口气，沉默。
喻烟仰头看天，语气轻快起来：“无论怎样，总算不用自称奴婢了。”
伏紫便笑她：“你一口一个‘奴婢不知’，不是说得顺口的很？”
“那不一样。太后问之前，当然要守本分，如今太后问了，我便是喻烟，不再是奴婢。”
伏紫笑了笑：“所以你只求贴身服侍，不求其他，也是本分。”
喻烟眨眨眼，似是认真地回答：“那是矜持。”
“……总而言之，恭喜你。”心中各种复杂的情感翻滚，最终在伏紫的脸上只留下一个淡笑。喻烟看着天，没有回答，一脸的志得意满，一身的跃跃欲试。
从喻烟进宫起，伏紫便知道，她们两个不同。
喻烟不会甘心像她这样，安稳但默默无名地过一辈子。所以当她被指派到伏紫手下时，犹自心有不甘地望向司膳食的刘姑姑。整理器物的宫女，很可能临到出宫也无法得见天颜，而相比之下，司膳食却是个极为露脸，极好的出路。
于是伏紫说她手下绰绰有余，又玩笑说喻烟不该美玉蒙尘，刘姑姑打量了喻烟几眼，最终点点头，收下了她。
为这件事，喻烟曾经很是感激。
如今伏紫却忍不住想，是不是此举，反而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一骑红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