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5 闭锁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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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露垂芳草。
昨夜日番谷又深陷梦境，梦醒时无法回忆起详细情形。只依稀记得，场景相当混乱，白蒙蒙的大雾铺天盖地，一片苍茫。
梦中的自己，似乎焦急地想要抓住谁的手，也不知最后抓没抓住。
清晨醒转，步入庭院，意外瞧见碎蜂和芳野婆婆正伫立其中闲聊。
好奇心忽起，走得近些，方得知她们的聊天内容竟是自己。
这一发现令日番谷愁眉蹙额。
哎，真是……试问女人是不是无论到了多少岁都爱八卦？
“冬狮郎少爷……最近有种奇妙的气氛……”
“是吗，什么样的感觉？到这个年龄，少爷是不是也该有喜欢的人了，在学校时是怎样的表现？有在意的女孩子吗？”
“喜……欢……？”碎蜂从芳野一长串的问句之中读取到了关键词，然而因为自身对这个词并没有任何理解，眸中的锐色稍稍消退，转变为迷惑不解。
脑袋半歪，两条环铃蛇辫垂到一边，表情茫无头绪。
“哎呀呀……”芳野讶异地以指抚过唇角，微笑着解释道，“就是指恋爱。”
“恋爱？”碎蜂的困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陷入更深的迷茫之中。
看来，“恋爱感情”这一概念完全超出了少女的理解范围。
“啊呀……看来小碎蜂并没有这种经历呢。”芳野眼睛睁大，稍稍一惊，随后再度露出优雅随和的微笑，“跟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讨论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什么样的经历？”
“喜欢一个人的经历。大概就是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每天想见到他，看到他就高兴、心跳加速，有时会思绪纷乱，对他会产生浓厚的兴趣，对他的言行举止格外关注，想靠近他，想了解他，渴望与他相处。看不到他就会不安、难过，甚至脆弱。”
“……好复杂。”碎蜂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眼神迷惘依旧。
对这位目前为止尚未有过心仪际遇，在恋爱方面根本一窍不通的少女而言，这时她的CPU大概是烧干了吧。
“在冬狮郎少爷身边，你有发现这样的人吗？”芳野和颜悦色的表情和慈悲的态度，不像是在打听八卦，而像是在解救迷途少年少女。
“啊！”碎蜂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
就在这时，日番谷极想出声打断她们唠嗑。
偷听是不好，但目前的情况，产生出一种不得不将其打断的冲动。
……如果再不阻止，就会变成不可收拾的离谱传言。
这样想着，张了张嘴，同时随身携带的手机猛然响起来电铃声，惊得日番谷全身一震。为防止她们发现自己的偷听行为，他惊慌地转身跑掉，速度堪比飞箭。
逃离现场时，背后传来芳野婆婆和碎蜂的声音，悠悠荡荡，越来越远——
“刚才，有谁在那吗？”
“那是，冬狮郎少爷的手机铃声……”
“可恶！我明明开了静音……”
一边抱怨着，日番谷一边气恼地跺了跺脚。
刚才她们应该没被发现是我在偷听吧？
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与掩耳盗铃无异。
倘若偷听被发现，会令人感觉极为羞耻。即使议论的对象是自己。不，或许正因为议论对象是自己。当距离行至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他方才接起电话。
“……我是日番谷。”
“今天，见个面好吗？”
听筒里传来的男声相当悦耳，上扬的尾音。
听到的第一秒起，就知道是谁。
日番谷眉尖微微向内收缩，道：“就这件事？你在Line上发消息不就行了。”
对方声音稍顿，似乎思考了几秒钟。
“想听你的声音。”
缓缓流动的优美声线里，蕴含着优雅的京都风味，隐约能听出一丝笑意。
差点没莽撞地把手机甩出去，日番谷稍稍愣神后，是半晌沉默。
“喂～能听到么？”
兴许是沉默得太久，对方略带疑虑地催促着。
日番谷定了定心神，答道：“……别说得这么夸张。”
若换做一个月前，早扯起嗓子，铺天盖地地把“你这混蛋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恶心”这种话连扔带喊地骂过去了。
少年大约并未意识到自己在无意之中被影响着，改变了措辞。
手机里的男声继续问道：“那么，今天不行吗？”
也没有特别不行。只是，怎么说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在电话里讲话的声音，和平时说话感觉不太一样。
是因为距离感吗？
没来由的让人耳朵发热。
日番谷都能想到，自己的耳根现在一定是变红了吧。
就这样自顾自地沉默了一会。
听筒里持续流动着对方雅致柔和的声音，与平时讲话的嬉皮笑脸有所不同，隐然透露着些许期待和委屈，见日番谷久不作声，男子又默默重复一遍：“今天见面，不行么？……你有别的安排？”
关西地区的人讲话抑扬顿挫、感情丰富，语气总给人以俏皮可爱之感。大阪腔是浓重的耿直爽朗，京都腔则更偏向细腻优雅。
话虽如此，一想到这等娇憨耍赖的家伙，居然是个比自己年长的同性……
总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跟个女孩子似的……明明是个大男人，为什么偏偏会像这样撒娇撒痴？
啊！受不了了！……真受不了这家伙！！！
……没办法！虽然可以很直白地拒绝他，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情况特殊。算了……陪陪他也无妨。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可以。”
话音刚落，对方的声音霎时变得兴高采烈：“那么我来接你，地点是？”
“十四点在银座站等我就行。”
“不吃午饭吗？”
“那就午十二点半。”日番谷深切感到不能再跟这家伙讲话，再说下去，耳朵就会变成烧红的烙铁块，“挂了。”说完，径直切断了通话。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太阳不知道躲到哪朵云层后面约会去了，到中午都没过露头。
十二点半，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日番谷准时看到市丸在地铁银座站的门前出现。
无论怎么看都太过招摇的装扮：一头柔软的银色碎发，随风荡起几丝，一身全黑打扮，不可不谓扎眼，踽踽独行，鼻梁上架着一副大框墨镜，导致整个脸庞被遮住大半。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吗？这次和上次一样，穿得欲盖弥彰的夸张。
让人难免上去想走过去嘲讽两句。真是亮瞎本大爷的钛合金狗眼。
对行动派来说，想和做这两件事总是要联系在一起的。
想到就要做到。
身体力行，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招呼道：“喂，市丸。”
“呀，小狮郎～你来了。”市丸银循声望来，欣然之声，喜形于色。
少年对他勾勾手指：“过来点。”
“怎么了？”带着些许迷惘，市丸识趣听话地弓腰靠近。
日番谷稍一抬眸，目测一番两人间的距离，认为稍有些远，够不到。
啧……所以说身高太高的家伙，就是讨人嫌。
眼角不耐烦地斜瞥市丸一眼，日番谷跨步向前，又迈进一步，踮起脚，陡然抬手，一把摘掉对方的墨镜拿在手里。动作快如疾雷迅电，令人措手不及。他还颇为嫌弃地责备一句：“别搞得那么招摇，看着烦。”
市丸神情纳闷儿，讷讷道：“啊，吉利服，被抢走了……”
瞅见他楞头磕脑的呆样，日番谷无言以对：“什么吉利服啊！？你以为在玩绝地求生啊？”
“那么，就是心被抢走了……”
“更离谱！什么心啊！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银座。
有着“亚洲最昂贵的地方”之称，汇聚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高端品牌。
街道两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巨型商场林立。光辉明亮的橱窗之中，陈列着全世界时尚最前沿的服饰，热门款式的奢侈品包包，工艺精密的名牌手表，以及璀璨耀眼的珠宝。
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从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到时尚穿搭的个性潮人，光鲜靓丽，行色匆匆而又有条不紊。
在一块新立起的巨大广告牌前，市丸忽然停下脚步，驻足凝视，
日番谷随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广告牌上写着气势磅礴的标语，如“追寻幸福！现在就从这里开始！”“Eiji.”“请亲手打开幸福之门！”等等。
“怎么了？”日番谷问道，“这是什么，你感兴趣？”
“不，”市丸轻描淡写地道，“只是没想到连银座都有了，看来最近很繁荣嘛，这个。”
两人继续向前。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步行几分钟后来到宝格丽大厦。
顶楼餐厅，敞亮开阔的大堂，纯美高雅的卡其色窗帘，洁净的木色地板，装饰细节无不彰显品牌风格。高大的落地窗，窗外就是银座之景，视野极佳。
用餐区域亦布置得当，座位舒适宽敞，方正桌上铺着纯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餐具、蜡烛和鲜花，氛围典雅。
菜单主打意大利美食，服务员贴心地为两人调制开胃梨汁，并送上三味前菜品牌。正餐的牛肉卡布奇奥、墨汁鱿鱼片、混烤虾蟹膏、松茸意面、烤鲑鱼、白松露海胆烩饭、菲力牛排……对新鲜食材进行独特调味后，再精心烹制，呈现出令人惊艳的口感。
优雅的环境中，日番谷与市丸品尝着美味佳肴，度过了愉快的午餐时光。
餐后消食，两人前往滨离宫恩赐庭园散步。
庭院位于东京都心脏地带，是一处自然胜地，占地广阔，以景观精美而传统的日本园林景观设计闻名于世。园中植物多种多样，景色四季变换，岸边枫叶美景与潮入之池相互辉映，令人叹为观止。园内还有不少文化遗迹，如燕之御茶屋、松之御茶屋，亦有古老建筑，如芳梅亭、神社，石径芳草，宁静雅致。
途中，不期然看见一个少女身影，有些眼熟。
她拥有一头让人钦羡的乌黑长发，飘逸柔顺，清冷的赤红眼眸，款式精致的连衣裙，映衬得肌肤分外雪白晶莹，外披一件工装外套，气质矜贵。纤纤素手正呆呆地抓着一根没有拴着任何物体的牵引绳，愁楚满面，神色焦急。
“那是……一条美夜。”日番谷一眼认出。
出现于两人眼前的少女身影，正是樱井雪的好朋友——
一条美夜。
“噢？小狮郎，你记忆力不错啊。”
“不是脸盲罢了。”
“视力也不错。”
“只是不瞎。”
只见她一脸焦急，远远传来她不断呼唤“天赏”的声音，像是在寻找什么，眼神中充满着担忧。她不停呼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市丸道：“小美夜她……好像在找什么？”
两人走过去向她询问。
“哎呀，美夜。”市丸笑吟吟地招呼道。
“啊，你们是……市丸先生，日番谷君。”一条也当即认出他们。
与她交谈后，两人对目前基本状况有所了解。
原来，一条所饲养的猫咪不慎走失，她此时正在努力寻找。原本她小心将之放在猫包里，也带好了牵引绳，可由于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猫咪受到惊吓，跑丢了。
“那孩子没怎么出过家门，胆子太小了。”一条黛眉微颦，焦虑难安。
非散养的家猫，属于寸步不出的家宅千金，出门时非常容易发生走丢的情况。
始终带着彷徨之色，少女眉宇之间的忧愁，让人哀怜。
市丸和日番谷心生同情，交换一眼，决定帮她找回走丢的猫。
了解到猫咪的详细特征之后，三人开始在附近展开搜索行动。
他们分头沿着道路仔细寻找，观察是否有猫咪的踪迹，希望能发现行踪。
边找边询问周边的人们，是否有见过一只全身黑色、有点胖的小猫，为了寻找猫咪线索，三人走遍附近的商店和公园。
汇合之后，三人交换情报，几乎一无所获。
边走边找，行至公园的一处花圃，市丸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微弱的猫叫声。
他立刻指引着日番谷冬狮郎和一条美夜朝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
只见一坨黑影，飞快一闪，小黑猫非常警觉，见到来人立马飞速跑开。
“那就是天赏……！”一条美夜失声喊道，语气充满激动和不敢相信。
日番谷和市丸即刻启程追击。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小家伙的踪迹，绝不能再丢了。
两人追寻至一条狭小的窄巷，胖胖的小猫蜷缩在角落，躲在一个破旧的箱子旁边，全身黑毛倒竖，显得害怕无助。棕橘的猫眼非常警惕地盯着来人，随时准备逃跑。
“小狮郎！”市丸银低声呼唤。
“OK.”日番谷心领神会，立即行动。
尽管两人时常拌嘴，但此刻默契十足，无需过多言语。
两人一前一后，将窄巷封锁，夹击而上，堵住黑猫的去路。小胖猫被两人包围惊慌不已，立起尾巴，大声发出嘘声，试图恫吓来者靠近。
市丸动如脱兔，迅雷般贴近，眼疾手快，一把拎起小猫后颈，将它捉住抱在怀里。
小猫毫不含糊，拼命挣扎，狠狠咬了他一口。
然而他不为所动，即使手上吃痛，也未显露半分痛苦神色，依然紧紧将它抱着，轻柔地对它进行着安抚。不知猫是因为跑累了，还是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没有危险企图，许久终于放缓挣扎，慢慢蜷缩进他的怀抱，不过，爪子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
日番谷看着他手背鲜红的猫牙印和爪痕，抿紧嘴唇，眉头拧成一团。
市丸始终保持着温和态度，轻轻抚摸着小黑猫圆乎乎的脑袋：“天赏，好孩子，乖乖听话。”
“没有那么凶的好孩子。”日番谷忍不住吐槽，“还长得这么偌大一只。”
听一条说，这只猫才七个月大。
没想到居然能养得这么肥硕，到底是有多受宠多爱吃，气力惊人，也是绝了。
“你也好像猫哦，而且更大一只。”市丸笑眯眯地道。
“谁是猫啊！你才更大一只！人形狐狸！”
市丸不禁笑出声：“哈哈……”
哈哈个毛！啊！真是！……跟他对话简直会变成小学生。
“喂，市丸，”日番谷懒得像弱智一样，跟他就这等无聊问题继续争论，“你手流血了，咬得挺严重的？等下跟我去趟医院。”
“好呀，你好像很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战术性反驳，不带一丝犹豫。忽然记起上次市丸帮他消毒的样子。
“小狮郎，”笑眯眯的脸上一缕狐疑，“你是傲娇吗？”
“傲娇个鬼啊！”
带着好不容易寻回的黑猫，两人回到一条美夜的身边。
一条见到失而复得的自家猫咪，喜悦激动溢于言表，眸中波光盈盈，几欲落泪。
她紧紧抱住肉乎乎的天赏，感激地向日番谷和市丸鞠躬致谢：“今天多亏了你们，非常感谢！”
与一条道别后，前往医院消完毒、打完破伤风。
从医院离开时，市丸突然提到有个快递，需要去取件。
于是和日番谷一起来到取件地，东京湾游艇船坞。
船坞管理处。
“你好，我来取一下快递，K13的。”市丸进门即道明来意。
“来了来了！”店内的工作员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回答道。
这位工作人员的职业反应相当迅速，三两下就从柜台底下找出对应编号的快递箱子，双手捧好递给他。
“谢谢。”将箱子接过来，市丸笑着道谢。
工作员回以热情地笑容，摆摆手：“不客气，请小心慢走。”
日番谷随意地坐在小船码头边上。
望着风平浪静的海面，顺手接过市丸刚刚递过来的东西。
——是一颗色泽橙红鲜亮的柿子。
翠眸半露疑惑，雪眉轻蹙，自言自语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喜欢吗？”市丸拿起一颗开动很好吃哦，很甜。”
“是吗。”敷衍了事回答，兴趣萧然。
日番谷把柿子拿在手上转了转，险些掉到地上。
目睹这一幕的市丸缓缓露出笑容：“虽然还不是最好的季节……不介意尝尝看吧？”
对这玩意算不上喜欢。
但既然这家伙都这么热情相邀，还是赏个脸吧。
日番谷拿起手中的柿子，咬下一口，唇齿瞬时感受到柔软的触感，果肉饱满，汁液甜蜜，激烈地在口中爆发，浓郁的甜度和甘醇清新的口感，相当平衡的融合。
汁液有些溢出嘴角，有些流到手上，他的眉头向里缩紧。
黏腻得让人想立刻洗手擦手。
对如此甜蜜醇厚的味道，倒也不能算讨厌……只是吃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但如果非要在喜欢还是讨厌中二选一，那肯定还是讨厌。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啃着手里的柿子。看来等会还得去洗个手。
“小狮郎……”市丸忽然道。
“干嘛？”头都懒得抬，只想赶紧吃完去洗手。
“这里，沾到了。”柔和的京都腔，小声提醒着少年。
“哪里？”
仅仅只言语上指出，根本弄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位置。
少年专注而迷惘地蹙眉盯着柿子，丝毫没察觉对方漫不经心的迫近。
“……这里。”话应刚落，市丸扶住日番谷的肩膀，以极快的速度，濡湿的舌尖掠过沾上柿子汁肉的嘴角。
日番谷顿时瞠目结舌。
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啊！！！！”
勃然变色，发出难以置信的怒吼。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但有点破音，还带着颤抖，霞色从脖子处蒸腾着染上面颊，翠眸满溢着观看奇行种落地的错愕。
“嗯，什么干什么？”市丸淡定舔着自己的手指，一偏首，表情似在询问“怎么了”，略带迷惑和无辜，“你这里沾上了一点柿子，不能浪费食物呀……”
听完他这番解释，日番谷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到底该如何吐槽或是反驳，才比较恰当？
是斥责他过于无意识而随便的亲密举动，还是奚落他真就喜欢吃柿子的奇特爱好？
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少年的脸色顷刻由绯红转作乌青——
“你这家伙！是笨蛋吗？？”
可恶！！！到底什么纯种笨蛋才会在这种年代还说别浪费食物什么的啊又不是物资匮乏的年代而且为什么这家伙能这么泰然自若地做这种事啊是不是平时做多了就习以为常啊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个纯变态啊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啊哪有突然趁人不备就跑到人嘴边舔一下啊真的脑子有病啊就去看病啊受不了啊怎么会有人是这样啊什么思考和行为方式啊搞不懂到底为什么啊啊啊啊——！！！
疯狂地在内心不带喘地发泄一通，实际上日番谷已气喘吁吁。
怎么办？到底是该发火揍他一顿，还是冷下脸一走了之。
一时间竟难以抉择。
不过，火气这种东西一旦发泄出来就会缓和很多。
心头余火之势被强压下，逐渐灭却，日番谷紧锁眉毛，言语趋于冰冷，说道：“你这家伙……”
“嗯？”市丸发出一个音节，再度偏首，表情无辜。
这哪有半分越界举动给别人带来困扰的自觉？
这简直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盛世白莲。不要脸。
瞅见他这份雨我无瓜的清白，少年艰难克制住的火光，又开始有燃烧的趋势：“市丸，你知道吗……”
“不知道。”适时截断话头，市丸含笑，“不过，你想说什么我都听你说～”
要忍住想打你的冲动还挺难的。
本来想这样说，被打岔后，想出口的话哽住了。
即便动真格不一定能打过，要叫几十个人来制裁他却不要太容易。
哎……虽然对他倒也不必如此绝情。
话说回来，要是自己真动手揍他，他大概也不会还手吧。
猛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思维没来由的一滞。
仿佛看穿少年的想法，市丸神神秘秘地咧开嘴角。
“想打我也可以打哦。”一副舞到对家脸上的欠揍表情。
日番谷对他翻了个白眼，之前的熊熊怒火显然已消失殆尽：“……算了。”
“哎呀，打嘛打嘛～都这么熟了，不要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想打就打，来～”说罢，市丸托起少年的右手。
“你好吵啊……烦死了！”日番谷像沾上了晦气似的，赶紧把他手甩开，如果可以，甚至想把他人都甩个十米远，“谁跟你一家人啊！”
怎么还会有这种渴望被别人打的家伙啊？是不是脑子没长好所以有什么怪癖啊？是不是什么心理变态的抖M啊！？
“啊，小狮郎，坏心眼～”
市丸反而不依不饶，嘴唇轻轻凸起，曲作一个小小的圆拱。
日番谷见状，翠眸圆瞪，呆若木鸡。
这人究竟是什么毛病，还嘟上嘴了？
“你……”尽管少年竭力掩饰心绪，仍难掩眸中惊怔。
一个“你”字之后，半晌说不出下文。
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了，怎么还有反咬一口的？
到底什么级别的寡廉鲜耻？
松本乱菊那个女人，是怎么做到和他青梅竹马而不被气死的？啊？
“怎么了？”
尾音悠悠上扬，市丸刚才还圆润的嘟嘟嘴，转瞬即化作一道清浅的弧线。
随意切换的表情，比变天还快，令人傻眼。
“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像女人一样撒娇啊，不会感到头皮发麻吗？”
“当然不会啊，”市丸神色怡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容端的是意味深长，“毕竟我这是祖传秘·技。”
少年嫌弃地盯着他，道：“让人起鸡皮疙瘩！”你家祖传厚颜无耻吗？
“真的？”面如春风含笑，白皙而关节分明的手，迅速伸过去，“我来摸摸看。”
“一边去！别靠过来！”大声喝止。
日番谷恨不能在自己身上挂个牌子，上书：市丸请勿靠近。
不不不，应该在市丸身上挂个牌子，上书：脑子有病，会传染，请勿靠近。
如此这般，闹腾了一会儿，人都疲惫了。
跟市丸这厮讲话还真耗精力。
看着他把柿子箱放进车内，日番谷俶尔想到一件事。犹犹豫豫半天，在上车之前，还是假装不经意地将想法说出了口：“……生日快乐。”
“欸～”意味不明的感叹后，某人露出少见的明亮笑容，“谢谢。”
听他真诚道谢，日番谷很不习惯，默默补充了一句：“我没准备礼物。”
“那……我可以要个礼物吗？”
不是，一般人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一句“不要紧，心意收到了”就行了吗？
这家伙果然跟一般人脑子构造不同。不过，现在根本不是感叹这种事的时候。
“什么？”
“满足我一个要求之类的？”市丸摸着自己的下巴，认真思考着。
“不行。”谁知道你会提出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
“啊，拒绝得好快。”
“……因为不知道你会提什么让人难办的要求。”不快就糟了。
“那，你可以听完内容再决定接不接受，”市丸扬起嘴角，“内容非常简单，陪我去坐一次摩天轮吧？”
“好土。”登时吐槽。
嘴上虽这样抱怨，少年心里已然默默接受了。
“怎么样？”
“……随便你。”
“真好啊～带我去坐葛西临海公园的摩天轮吧！”
“白痴吗你。”
又不是小鬼，坐个摩天轮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啊？
葛西临海公园。
市丸驱车至此时，已错过最后的入园时间。
日番谷本以为就这样算了，甚至都准备好打道回府。谁知那家伙不知去和园内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竟然顺利获得园方放行。
入园之时，夜幕翩然降临，下弦月攀爬悬空，银光散落大地。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香气息，水面上清波荡漾，倒映着灯火葳蕤的美景。
钻石与花大摩天轮。
它拥有一个梦幻般的名字，钻石与花，同时代表创造者对它美好祝愿。
号称日本第一高的圆环形观览车，高度为117公尺。
由于是二十年前创造的游乐设施，看起来不是特别崭新，座舱由透明的特殊材料制成，从外部看上去宛如一座水晶鸟笼。
星子缀着夜幕。巨大的摩天轮上，密如星子的七彩灯光，也悉数被点亮。
人造美景是由人类智慧所创造的美好事物，与许多自然美景的随意自由不同，将美好留驻在固定时间和地点，也许会成为许多人的固定的美妙回忆。摩天轮的轮盘悄然变换着颜色，由柔和之粉转换到璀璨之蓝，再化作明艳之橘，如梦似幻。即使身临远处，游客们依然可以目睹整个摩天轮的光亮，一如盛放的花朵。
踏入座舱，透明隔墙将他们与外界隔开，轮盘开始旋转，升向高空。身在其间，似乎连时间都放缓永不停歇的脚步。
“就好像是乌龟在爬，”日番谷支着下巴，“没想到你这家伙喜欢这种啊。”
他看向市丸的眼神，就像在观察一个智龄孩童，甚或还有点看弱智的嫌弃。
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样一面啊。
不管被如何看待，市丸始终不以为意。
“以前……”他望向远景，莞尔一笑，道，“很小的时候想坐，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兴许是觉察到这笑容与平时有别，日番谷默默移开视线，缄口不言。
对市丸银其人，日番谷真算不上了解。
除了与之相处的一个月，对他的性格、爱好有所了解以外一无所知，他的过去是一个谜团。
他从未提起过关于自己的事。诚然，日番谷以前也不感兴趣。
就算市丸有功夫说，他也未必有闲心听。
可现在对这家伙的感情稍微有些变化，的确是不一样了。
变得更有耐心，变得想要了解。
过了一会，市丸慢慢吐露：“……我，其实不怎么过生日。”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看起来是社牛自来熟的家伙，实在不适合用这张脸说这种话。如果不怎么过生日，那叫我出来干嘛？
这样想的一瞬间，日番谷心间微弱地一震。
始料未及地，在心里吐槽的瞬间立刻觉察到这话背后所蕴含的意义。
……是指自己对市丸而言，很重要？
不清楚其中有几分真意……可是……
日番谷还在琢磨回味之时，市丸轻飘飘地接道：“嘛，有人陪着过生日，对我而言已是很小时候的记忆了。像这样两个人一起正经过生日，从六岁以来，还应该是第一次吧。”
那么小？双亲呢？
差点儿脱口而出，忽而意识到这有些冒失。
这件事，或许有什么内情。
日番谷几乎是在同时联想到自己的双亲。
尚未出口的话语便立刻变换内容：“那么，你和那个叫松本的女人也没一起过过吗？她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乱菊吗？她的确是有这样邀约过，”市丸若有所思，看不出内心想法，“但我每到这个时候就完全抽不出时间。”
“那还真是遗憾啊。”少年随口附和了一句。
是吗。拿不准是自己什么心情，是真心觉得遗憾吗，还是松了一口气吗。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沉闷。
市丸银不是一个适合沉闷空气之人。
他微向少年偏首，眉眼带笑：“说起来，今年能过生日，都是拖小狮郎的福啊。”
“为什么？”少年自然而然地反问。
托福？这种说法还真是奇怪。
日番谷丝毫未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特别值得他感谢之事。
拖自己的福才能过生日，更是无从说起。
市丸这会儿的表情分外诚挚：“因为，你是幸运的天使。”
如果日番谷现在正在喝水，一定会被水呛到气管。
什么鬼啊，这种老套的商业吹捧，连艺能人都不会拿去骗迷妹了，就算要吹彩虹屁，好歹希望能拿出来诚意和创意来。
看来和他讲话，一定要小心被他的土味情话噎死。
不自觉瞪过去一眼，日番谷顺带还撇撇嘴：“你这家伙，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怎么会呢～”
用这种轻浮飘荡的语气讲话，根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别想骗我。”日番谷冷眼看他，漠然道。
“没有骗你，是真的，真的。”市丸笑意盈盈，刻意说了两遍，以强调真实性，“都是多亏了你呀……然后，谢谢你陪我。”
“……干嘛又突然道谢。”
再度从他嘴里听到这等并非社交礼貌语，而是真诚道谢的词句之时，日番谷仍感到很不习惯，以至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更多的是疑惑。
“因为小时候一直想坐啊，到今天……愿望实现了。”市丸笑吟吟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发，“……以前就想说，看起来有种很坚硬的错觉，摸到的时候却意外柔软呢。”
“笨蛋，谁让你摸了。”日番谷一个抬手，熟练挥开毛手毛脚的狐狸爪子。
愿望……实现了吗？
不清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现在，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说谎，也不像在恶作剧。
如果是真的，还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有这么质朴的愿望，不可思议……比起自己，市丸这小子是不是才更像个小孩子？
日番谷不由得生出一丝骄傲。
那是终于在某些地方赢过他的感觉。即使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联想到这里，骄傲感尚未活过两秒，又即刻被击沉。
——就算在这种地方赢过他一百次，又有个屁用啊！
纷乱的思绪犹如坠入湖水的石子，激起点点涟漪。
两人所乘坐的座舱，慢慢悠悠地攀爬着，即将行至最高点。
舱内的照明灯光蓦然熄灭。
摩天轮圆轮上的七彩灯光忽明忽暗，透过玻璃，映照在两人脸上。
“……我说啊，小狮郎。”
“又干嘛？”日番谷警惕地反问。
跟他谈话，有时难免会条件反射，尤其是当他像这样改变语调时。
少年此时便下意识地斜眸横对，心中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有话要说，难免勾起这样的念头：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须臾之间，市丸突然倾身凑近。
距离上的迫近，致使少年不由自主地抽紧呼吸。
即使心中有所准备，可一旦超过准备的极限，同样令人猝不及防。
“干什……”
日番谷惊疑地询问，嘴角刚逸出两个音节，便戛然而止。
市丸莞尔一笑，抬手将少年一绺雪色鬓发拨到耳后，白皙的指尖触碰到发红的耳廓。
日番谷略略发愣，心不由己地抬头看他，两人视线相接。
灯光如霓，虹彩斑斓，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可以清楚看到他睫羽微颤，眸似新月。密闭的环境中，还能依稀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香气。
咫尺之距，恍惚听见他以十分暧昧的音色，低声问道——
“可以……吻你吗？”（キス…してもええ？）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35 闭锁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