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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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本木的分尸案光是辨认受害者身份便花了足足两周，而且由于尸体的状态太差了，让鉴证部门伤透了脑筋，负责尸检对接的大学附属医院甚至因此将报告一拖再拖，借口不外乎人手太少、时间太短、案件太多。
吉村已经吃了两次闭门羹都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这日临近下班时间外面还下起了大雨，他在楼下犹犹豫豫不敢回办公室，一面是觉得自己又空手而归实在是太丢脸了，一面是他完全摸不准新来的冈田警部的性格。
每次出外勤时，她在车上常常是一言不发，一脸严肃，要么沉默地看着窗外，要么就低头翻阅案件资料。可若是要打听什么消息，她不仅能穿着深色西装完美演绎一位警官的形象，让对方不得不说实话，她也能卷起衬衫袖子解开纽扣随意拨乱齐肩的中长发，像个普通人似的和对方搭话，而且面对不同的人她还有不同的一套说辞，神情转变的速度让吉村根本反应不过来。
更可怕的是，就算在一旁的他来不及记录下所有信息，她也能在回到车上时一字不差复述出来，如同机器人。
“又没拿到？”
身后突然响起了她的声音，吉村吓得把手里的车钥匙弄掉在了地上。
“冈……冈田警部！”他立马站直身子。
“下班吧，”冈田捡起地上的钥匙，“我去就行。”
“真的可以吗？”吉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这么不想回家？”冈田轻笑了一下，“不是快分手了吗？”
“再见冈田警部，您路上安全！”吉村立刻深深鞠了一躬，下一秒便消失在台阶上。
看着他小跑着冲进雨里，冈田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键，心里琢磨着不知道现在联系片仓朋和算不算突然，她记得这位老同学后来转去法医学方向出国交换了两年，今年年初时刚回国，不出意外就在大学附属医院实习。
电梯门打开的同时，她正低着头在手机里翻找对方的联系方式，心想片仓那家伙邮箱地址最好别改，算了，还是和忍足打听一下比较靠谱。走进电梯后她瞥了一眼楼层，已经有人按下了负一层，便站在角落里等待忍足在line上给她回信。
“你现在还要出去吗？”到达负一层时，另一个人开了口。
“我再去催一次报告，”她依然没有抬头，“弦一郎呢，今天终于准时下班了？”
已经转来一课这么久，真田还是没办法自然地回应她直接的称呼，他的步子顿了半秒，而后稍微加快了一些走到了她斜前方，按住了她打开车门的手。
在手机上给忍足迅速回复了“多谢”之后冈田缓缓抬眼同他对视，眼神里添了点不满的情绪。
而真田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故作淡定地开始解释：“你的鞋不方便开车。”
昨日松竹梅管理官通知了开全体例会，所以大家都换上了正式的装扮，这会儿两个人同时低头看向了她脚上那双黑色高跟鞋，鞋跟大约不到七厘米，让本就高挑的冈田早苗的小腿看起来又长了一寸，深色正装裙将将好包裹着臀部，真田无意注意到这些，视线却还是不免又下至上扫了一遍，比起无礼，他一瞬的慌乱倒是更明显。
因而冈田停下了拉开手提包拉链的动作，轻笑了一声凑近了半步问道：“你要捎我一段吗？”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走向自己的车时差一些同手同脚。
虽然多少知道忍足家和大学附属医院的关系，但看着催了一周都没有进展的报告，隔天片仓便打了电话来让三系派人来取，冈田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所以你们这是压着不报送？”她忍不住问片仓。
“听说我们老板和你们老大有点……历史遗留问题。”片仓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然后又转变了语气说，“不过既然你是院长千金的好朋友的话，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那位千金好像是你的堂妹，”幸好隔着电话对面看不到冈田翻的白眼，“片仓君。”
“此言差矣，多了‘远房’两个字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我们只有爷爷的爷爷是同一个人而已，本质上是陌生人。”片仓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
“好的陌生人，我会和南南这么说的，”冈田顺着他的说法打趣道，“那我让同事顺路取一下，麻烦你了。”
日向在回警视厅的路上随意翻了翻尸检报告，先前六本木这个案子，他正好在办公室等着冈田来报道，所以就没有去现场，现在看着这些照片，工作了这么多年的人也不免皱起了眉头。以前不是没见过有关杀人肢解的案件，但把人拆开再重新以一个奇异的姿势缝上之后再冻起来，确实称得上是一种“变态”的做法了。
“这可真是有够……”他这么说着的同时把文件递给冈田，“我劝您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冈田直接打断了他的提醒，把报告一页一页摊开在办公室的圆桌上，白板上还贴着前段时间搜集到的材料。她环抱手臂像是即将要上场比赛一样站在桌前，沉默地思索着，要能将一个人冻起来的地方首先就要有一定空间了，而且关节全部扭转方向，将人扭曲成蜘蛛状，实在没办法想象这是怎么用软塌塌的身体碎片固定出来的。
“这是一款游戏的其中一个BE结局主人公的死法。”一直对着电脑在敲材料的孤爪研磨起身走到她身边，他把一叠相关的网页截图打印了出来按顺序在桌上排列好，接着继续说道，“应该是叫Down to Hell，BX公司六年前发行的，只出售了一百套就因为主设计师池田新作自杀停售了。”
“那算是模仿？”她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留着中分短发的男人。
“应该更接近于是一种表演行为。”研磨回道。
“什么游戏竟然会做这种猎奇的结局啊。”日向弯腰仔细看了看照片。
“我在网上看了评价，多数人都称赞这是一部即便玩到Bad Ending也仍然觉得非常有意思的游戏，而且池田新作是当年BX最出名的设计师了，因为长相帅气非常受欢迎。”吉村抱着一袋薯片在桌边坐下来。
门被啪一下打开，四个人都转头看过去。
“喂，查到这具‘人体艺术’的身份了，”牧野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幸亏真田警部坚持着一个一个地敲门问下去了，我都快放弃了。”
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色polo衫的牧野，因为刚刚从外面奔波回来所以满头大汗，冈田觉得他的和尚头可能又在发光了。比起他的狼狈，在他后面走进来的穿着正装的真田倒是一副很精英的样子，除了脖颈后的一点汗珠，几乎看不出他的疲惫。
她把牧野拿来的身份资料在旁边的白板上一张一张固定住，刚好差最后一个磁铁，手边却已经有人递来了，真田面无表情并未看她，冈田便从他的手心拿走了东西。指尖不经意地相碰，体温略高的男性的手掌与稍觉冰凉的女性的手指，好像在一瞬间擦亮了火星。
然而，谁说这是悸动了呢？
“这都六月了你居然身上还带静电？”被电到的冈田早苗立刻退到一边去摸墙，“不要对着无辜的我用‘动如雷霆’啊。”
“早苗你……”真田原本就不白的脸瞬间又黑了一半。
而最擅长无视人的冈田自然不会管他，何况她也不是没见过真实的黑面神真田发怒的样子，便转过身来指着白板开始淡定地说道：“死者小西秀一，三十八岁，千叶县出身，六年前在池田新作自杀后就从BX公司辞职了，曾参与制作多款大型游戏，其中就包括这部Down to Hell。”
“根据一系搜集来的资料显示小西和当时的主设计师池田新作关系要好，都是筑波大学的毕业生，两个人从大学起便开始策划游戏制作，后来还一起进了BX公司。”真田也恢复到公事公办的状态，开始梳理资料。
“这个游戏的两个设计师一个自杀一个惨死？”牧野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皱起眉头，“难怪叫Down to Hell啊。”
她低头拿起池田当年的细节照，照片上吞食安眠药自杀的池田因为被发现的太晚尸体已经有部分腐烂，但细看的话仍然能看到腰侧有个模糊的印记，可能是纹身。
“等等，这张照片还可以放大吗？”她回头看向真田。
“我让技术组的同事……”真田说着刚拿起听筒要拨通内线，下一秒又被打断。
“可以的，”向来习惯了忽略上下级关系的研磨拉开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敲击了几下键盘与鼠标，不出几秒钟便显示出放大的图，“看起来是个戒指。”
“再放大一点呢。”日向凑上前指着某处又说道。
“稍微再等一下。”研磨又操作了两下，将纹身图案整个提取了出来，这下戒指的整个图案都变得很清楚了。
Shuuichi，秀一，是小西的名字。
二人的关系似乎显而易见了，冈田立刻让研磨再确认小西在相同部位的纹身，当所有人看到戒指上的“Shinsaku”的时候，猜想便被验证了——小西秀一和池田新作是一对恋人。
此时真田翻出另一份旧资料，他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然而事实却是池田新作大学毕业后就结了婚，妻子池田夏树在六本木一家叫做Galileo的俱乐部打工，女儿池田有里纱现在正在诚凛高校念高一。”
“所以他是个双？”吉村几乎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
“双你个大头鬼。”日向敲了一下后辈的头。
对于这份工作，向来都是发现一个疑点，所要面对的就是更多的疑点，冈田抬手用指节抵着下巴说：“可能是我想多了，我觉得池田新作的自杀可能也有问题，联系特搜二系把这个案子资料翻出来再查一次吧。”*
“这不会又是您的女人的直觉吧，”日向看向她，“这套可没什么说服力。”
“日向警部补，”冈田弯下腰轻点了两下照片微笑起来，“提交申请是我们的事，是否有必要重启调查，那是搜查二系的事。”
她实力演示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而三系的老大又在火药味刚起的时候非常合时宜地从里面的办公室内走出来，做什么事总是慢悠悠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川口和也下半年就要退居二线去神奈川了，在这个平均年龄三十不到的这个部门基本上就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他用着他平时一贯的说话语速轻飘飘地打圆场：“凑太你不是很擅长写申请吗，先理一份出来，我找时间去和三井提一下。”
“收到，老大，就交给我吧。”牧野的头好像又发了一次光。
“查案要慢慢来，欲速则不达。”和这句话非常搭调的川口说完这一句便提起了公文包，“该下班了，最近大家都太忙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
一般而言，上司叫提前收工还不收工的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神经长错位，然而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和神经长错位的人却刚刚好碰在了一起，看到站在路口那个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休闲装的真田弦一郎，冈田心想着原来原则满分的真田警部也会做这种偷偷独自行动的出格事情，她贴着墙边放慢脚步悄悄跟在他身后。
在这个时间的六本木显然不是很安静的地方，但警觉的真田还是发现了身后的小尾巴，毕竟有着出色的反侦察技能，在绕过又一个巷口时，他将来人反扣在墙上，压低声音警告道：“报上名字。”
而被控制的人却也以巧妙的手法从擒拿中逃脱出来，然后扣住男人的双手，她逆着光勾起嘴角自豪地一笑：“被我抓到私下行动了？”
“咳，”真田差距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却在她的压制下动弹不得，“放手。”
“在你不说出私自行动的理由前，”她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我以警视厅的名义绝不放你走。”
“那个结局的原画是幸村，”真田的眼神愈发复杂，“高中时我就见过池田新作这个人。”
“那你白天怎么不说？”冈田松开手后退一步。
“就算他是原画也不能证明什么，何况现在他也不是可以随意在警视厅提及的人。”真田的顾虑当然有道理，从国外学完艺术回国的幸村在东京风头正盛，每一次开画展都轰动全城，评论家断言即便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也不会有任何能够超越他的商业画家了，若是随意就将他卷到凶杀案中来的确不合适。
“所以你的做法就是光明正大来Galileo蹲点？”冈田走在真田旁边，“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可不保证像你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的人进去以后能安全出来，实在要观察池田夏树的话，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话音刚落她大方地挽起他的胳膊，然后带着几近完美的热恋中的人才有的笑容拉着她走进了正对Galileo的一家挂着巨大的粉色招牌的情人旅馆。
真田有时觉得冈田处理案件的圆滑狡黠的手法实在不像一个刚入职两年的人。似乎是意识到了来自对方的疑惑，她先将窗帘拉开，又把房内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关掉，然后靠在窗子栏杆边，盯着下面直对的那个办公室，开口缓缓问他：“你知道一课和四课最大的差别在哪里吗？”
“处理的案件类型不同。”
听着他的回答，冈田点了点头：“很标准的答案，不过也正是因此，你面对的犯人可能只是失手的好人或者纯粹的恶人，而我从一开始就要和那些分不清黑白的人打交道，他们是恶人，但我不能抓他们。”
她转过头去同他对视：“环境造就人罢了，单论执行力我并不如你。”
这句话“不如你”好像突然给他们过去那场延续了十几年的小红花争夺赛画上了句号，真田愣了愣没有再回话，也站到了窗户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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