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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戒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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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会看到太阳坠入地平线负四度至负六度,蓝调时刻开始了。静树、含苞、明灯弥漫在一种静谧的蓝色。卢会注意到沙发上的人睁开了眼睛,黑瞳湿润似浸水珍珠。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松玙用胳膊挡住眼睛,哑声道:“糟糕透了。”
“你现在倒是诚实很多。”卢会拍拍他的胳膊,说,“别害怕,他们的死不是你造成的,只是你刚好目睹了一切。”
“我本以为画家出院了,等着他联系我……说好送我画的。”松玙挪开胳膊,偏头看向那幅在暗影中的《梨花盛开》,“那天我晕倒前,他冲我笑了一下。画家跟我告别,我却遗忘了……这两年我在心里可没少骂他。”
卢会在心里叹气。松玙为数不多的朋友里,画家算一个。
“也太凑巧了,要是我没因为目睹死亡而‘遗忘’,或许就不用再走两年弯路了。”松玙敛眸。
“现在也不迟。”
松玙看向卢会,沉声道:“我知道。”
“其实我还有怀疑的东西。”卢会说出自己的另一个疑惑,“这七年间你有过失误,没瞒住自己。从结果看是巧合的隐瞒。但是这七年你的家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结婚这件事吗?”
“我猜松琏知道。”
简单得一句话让卢会的脑子炸了:“虽然我以前就觉得你大哥年纪轻轻却老成得不像样子,但……”
“因为他是锯嘴葫芦。”松玙说。
卢会:“你这么说,被他知道后他会打你的吧。”
松玙无言:“你不告诉他就不会。他自从那件事后就开了侦探社,虽然平时的作用不大,但作为查看弟弟行踪方面还是很有用处的。”
“比如这次,他很快就用侦探社找到了姐姐车祸后肇事逃逸的那个人。”松玙说,“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七年他也帮我瞒住了家里。他喜欢装坏人,虽然确实挺坏的……”最后半句松玙的声音变低。
卢会听得很真切,他怀疑最后半句才是肺腑之言。
*
松玙回家时没看到十楼的灯亮起,怀疑他又在公司加班。他心烦至极,摸到了口袋里的烟盒。
他回想起最近一次见到祁扰玉的时候,想起了自己戒烟的打算。松玙沉默片刻,把烟盒扔进了垃圾桶。他顺手也把藏起的烟灰缸扔了,开始随身携带薄荷糖。
余文述早上来找他的时候,看到他开门不由震惊:“我还以为你会继续不在这里。”
松玙无语,把煎蛋端上桌:“我不在家住难道睡桥底吗?”
余文述闻到味了,说:“才吃早饭吗?我也要一份。”
“你早上没吃吗?我姐怎么样?”
“吃了,我这不收拾家里两小时消化掉了嘛。”余文述理直气壮,说起珊珊又是惆怅的表情,“珊珊她非要带病上班。我和她说健康中心是她开的,不去也没事,她不听我劝呜呜。”
松玙无语余文述怨夫一样的表情,转头回厨房给他姐打电话。珊珊再三说她现在不严重,松玙才放心地挂电话,同时鸡蛋也煎好了。
余文述还没欣慰完孩子大了,嘴里就有令人不适的嚼砂纸感。他垂眼沉默地把煎蛋翻了个面,赫然看到一大块完整的鸡蛋壳!
余文述嘴角抽搐地抬头看向沉迷手机的松玙:“玙崽崽,你的手艺是怎么了?这么大一块鸡蛋壳应该是挺不容忽视的吧?”
松玙头也不抬地堵他:“哦,多吃点,补钙。”
余文述:“……我就比你大两岁,我补个什么劲?”
松玙不理睬他的控诉,说:“你来混吃,你刷碗。”
余文述:“……”他认命地拿起碟筷放进厨房里的洗碗机。他看向松玙,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一直在摆弄手机。余文述看到他的表情很烦躁,然后伸手摸向了裤兜。
十分熟悉他的余文述很清楚地知道,那意味着松玙心情不好,要抽一支。拥有一颗老母亲心的余文述当初就要出声制止他。
只是阻止的话还没出口,他就见松玙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咬得嘎吱响。松玙说:“松琏他真得很烦,自己起不来于是让我去接小蘑菇!骂两句就要告诉老爷子,多大人了还玩告状那一套!”
余文述宛如见了鬼。
“你怎么吃起糖了?你要戒烟了?”余文述炮轰般发问。
松玙装聋作哑。
“是谁?”余文述做西子捧心状,装作十分可怜柔弱地开口,“我劝你戒烟这么多次,你都不听。到底是谁竟然让你这么听话!”
松玙无语:“我戒烟你还不高兴起来了。你去接小蘑菇我告诉你是谁。”
“好好,你说吧,谁竟然让浪子回头了。”余文述想,反正他经常接送小蘑菇,也不差这一次。
“我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了吧唧的?”
“你看,真说了你又不相信。”松玙摇头,“人与人之间真是毫无信任可言啊。”
余文述看他一吁三叹,不由真要相信他了。
“前几天见到祁扰玉了,所以想戒烟了。”松玙说出真实原因。
余文述惊讶他的坦诚,说:“你们和好了?”
“没有。”
一盆凉水浇在了余文述的头上。他劝松玙:“有事还是当面坦诚说出来比较好。他对你也是真情,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都会有犯错误的时候。你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是生闷气,最终可能会分开——”
“这么简单的道理是他不明白。”松玙突然出声。
准备长篇大论的余文述突然被打断,一口气梗在嗓子里不上不下:“……什么?”
他捋顺肚子里的草稿,刚起了一个头:“你们冷战快两个月了吧。这样下去——”
松玙瞥他:“你越来越啰嗦了。”
余文述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心梗。他回神指着被松玙冷落一旁的手机:“你的手机在一直震什么?”
松玙撇了撇嘴:“双儿吵着要见嫂子。”
“……你还没介绍给他们?”
松玙还没忘记剧本:“一结婚就冷战,见什么见。”
*
松玙推开门,一道人影就窜过来挂在了他的身上。松玙无语地把他拉下去,抬眼看到另外四个人都往他身后瞅。
“看什么呢?”松玙没好气道。
双儿转了一圈发现自有他一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连说话的声音就是颤抖的:“哥!嫂子呢!我如花似玉的嫂子怎么没来!”
松玙凉凉看他一眼,勾唇道:“那我走?”言罢,便作势要走。
“哪能啊,玙哥。”耿加连忙拉住假装要走的人。松玙顺势留下,又听到佘除继续问:“嫂子真的没来?”
松玙气笑了,扭头就走。
他还是没走成,被另几个拉进包间里。他看到桌子上散乱的麻将,张口道:“我还是头次见到在KTV里搓麻将的。”
双儿嬉皮笑脸:“哥,都说活得久什么都能见到。”
松玙无语。耿加给了双儿一个爆栗,小声道:“听不懂讽刺吗?”
然后耿加把松玙请到正中间,狗腿般给他倒满一杯酒。
“怎么来这了?这家的人均消费可不低。”松玙接受了他的狗腿,端起酒杯顺嘴一问。虽然这也是松家的产业。
“双儿说反正都是玙哥付钱,当然要选最贵的。”老实孩子佘除有问必答。
双儿:“……”傻除子别摔我的算盘!
松玙似笑非笑地望向双儿:“你请客,我付钱?算盘珠子都要拨我脸上了。”
双儿心头一紧,当场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松玙拿走他手中的酒杯:“去,坐你乘哥那桌。”
宋乘的胳膊伤到了筋骨,忌酒忌辣,喝得是果汁。双儿也知道,当即拒绝:“啊——哥!我成年了!”
松玙不管他,抬抬下巴,高贵优雅不近人情道:“喝果汁去。”
双儿含泪坐到宋乘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秦减宋乘正在琢磨打出哪张牌,松玙看出除子就是乱打一气。
双儿重整旗鼓,抢走话筒为他们伴奏。耿加在陪松玙喝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松玙感觉喝上头了,但还没到醉的地步。
酒精会降低人与人之间的戒心,让人更有倾述的欲望。此时他便是如此,他看向耿加。耿加喝多了总是眯起眼睛笑,眉梢尽显多情。
松玙记得耿加谈过很多任女友,没错都是耿加被甩。甩他的姑娘们有些对他心怀愧疚,有些做成了朋友,有些是家里不同意,但他从来没见到有姑娘上门来闹的。耿加对每一份感情都很认真,分手后处理得也很妥帖,但绝对不会复合。某种冷酷的多情。
松玙缓缓道:“耿加,我想向你讨教怎么处理感情问题。”
“嗯……”耿加酒喝多了脑子就变得慢,他下意识应答,而后对上松玙清明的眼睛,忽然面色一变。他想到玙哥很多时候嫌麻烦都是用拳头或报警解决问题。这突然向他讨教感情问题,不会玙哥也用拳头去解决嫂子了吧!他又想到那天医院的相遇,和这两个月双儿每次想见嫂子都被拒绝。
耿加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打了个冷颤,酒醒了大半。
松玙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味,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无语道:“我不会做家暴那种事,别那么想我。”
“我相信你啊,玙哥。”耿加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