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絮》冗星

11、锋刃之间

　　玉旒怔愣地握紧手中的鱼形小盒，望着不远处凤笛的背影。

　　他想，这个小说里的角色是都喜欢给人塞点信物什么的吗。

　　刚还回去个彩琉璃玉佩，又来了个檀木雕鱼形盒。

　　他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而那边，韩洋听了凤笛的一番宣词，却是没有表现的很恼火，反而扬声回击他，“哦？那你不用你那把武器，赤手空拳就能打的过我吗？”

　　同样深蓝制服的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是啊，谁不知道你就是靠着你堂兄给你的那支翎？”

　　谁被这么讲都不会觉得高兴，凤笛还尤其是个容易被激怒的性子，对面话音刚落下，他就如一道火焰般直冲向开口那人，一拳就要把那家伙掀翻。

　　旁边其他人当然没有坐视不理，一伙人一哄而上。场面一时极其混乱，站在一旁的玉旒却迟疑极了。

　　他当然没有听凤笛说的离开，但他原本是想着若是这两方真的斗起来，他就去帮帮凤笛，再把那鱼形盒交还过去，说些诸如“你自己交给他”之类的话。

　　结果看如今这样，堂堂两大仙门弟子大打出手，可这打法顶多也就是受些皮外伤，想来……应无大碍才是？

　　他现在站在这里，感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就这么继续站着，眼看着眼前一小块方圆尘硝飞扬，他缓缓退开些，不让尘土沾染上他的袍角，心下思虑，有人的地方果然就有纷争，或许他应该先离开，之后再遇到想同行的人也一定要慎重才行。

　　刚刚有了想法，他再观此刻战况。

　　灰头土脸的竟是千风派的弟子，凤笛一人，对上一群人竟是不完全落下风，而从刚才起就一直作壁上观的韩洋，看着同门们几乎拦不住向他冲过来的凤笛，轻嗤了一声，起身，淩淩的小刀刃飞掠而去，刚好钉住了凤笛的一边衣角，凤笛刚刚在应对别处，没能注意到这一击，直接摔倒在地，回头就指着韩洋骂他是背后偷袭的小人，动作行云流水，韩洋也不恼，倒是很喜欢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迤迤然走过来，趁着凤笛还没有挣脱，蹲下手，手比电快地现出把同样淩蓝色的锋利小刀，抵在了凤笛的脖颈上。

　　“兵不厌诈。”他懒洋洋地说，“你输了哦。”

　　刀刃浅浅地破开一层皮肤，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玉旒庆幸自己没有走开，刚想帮帮身处困境的凤笛，却忽然听得一声极为响亮又伪和的咔嚓声。

　　就像是相机拍摄的声音。

　　原本安静下来的崖洞里忽然响起这么个声音，犹带着些微的回音，众人都是一诧，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黑暗里，就这么走出位身穿暗红色长衣的男修士，披着墨色的发，发上只簪着个月牙形带流苏的发饰，双手举着个……照相机。

　　玉旒：“……？”

　　那人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也完全没有不自在，只是轻笑一声，指节敲了敲手里的相机，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同时开口。

　　“让我拍到好东西了啊。谢谢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千风派弟子不满又不安地吼道，“你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

　　红衣人眨眨眼，很好心地向他们介绍，“不要这么暴躁嘛。这是我发明的留像机，刚刚把你们打赢赤霄的画面记录下来了。哦，我叫云麓，《修真新纪元报》的编者，《当世十大风云人物》的作者也是我，你们应该听说过吧？我记得挺好卖的来着……哎呀，大门派之间内部纠纷的新闻，这条发出去也一定会大卖啊。”

　　云麓指尖把玩着手里的相机，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欣喜的模样。

　　千风派弟子的脸色很难看。

　　仙门百家提倡和谐相处，相互比试也是点到为止。《修真新纪元报》是近几年来才开始流传于修真界的报刊，虽然时间不算长，却以惊人的速度发展了起来，现在的知名度……已经到了是一个修真人士就知道的程度，就连玉旒，这会儿都从风玉留的记忆里寻到了吉光片羽。

　　简而言之，被这家报纸登载上的内容，基本就等于在修真界人尽皆知了。

　　而他们刚刚干了些什么呢？

　　聚众扭打，丝毫没有体面，韩大哥还拿着个匕首往人家脖子上比划。

　　修士倒是没那么容易死，但这不重要。

　　这有图有真相的，若是真传播出去上了报，他们就算自己不在意，出了这秘境，师长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后果难以想象。

　　心念电转，几人对视一番——一个搞小报的能有什么战斗力，必须趁现在摁灭这个可能！

　　一众再度哄起，凤笛早已趁乱摆脱了束缚，他来到了玉旒旁边，有些狐疑地看着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云麓。

　　云麓笑眯眯的，不知何时也挪到了他身边，将相机收起，从怀里摸出个普普通通的烟雾弹就地一摔，然后一手牵一个，带着玉旒和凤笛一同瞬移到了另一方天地。

　　玉旒只觉得一只微凉的手握上了自己，纤细光滑又莫名有力，眼前从一片乱糟糟的烟雾变幻起令人眼花的光晕，而下一刻，再感到身踏实地，手上那触感也随之消散，仿佛并不曾存在过一般。

　　玉旒眨眨眼，转瞬之间再换一片天地，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倒也不算是奇怪的事了，这里比之前那方宽敞很多，头顶的石壁也高高的，周围的土地还生着三三两两不知名的植株，散发着幽幽的荧光，一处石壁角悬着盏灯，很明亮，足够照亮这整片天地。

　　远离了那群惹事生非的千风派弟子，总归是好事。

　　玉旒看看身边，凤笛和云麓也在不远处。

　　凤笛东瞧瞧，西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云麓身上。

　　“谢了。不过你刚才不出手，我也能解决的。”

　　云麓点点头，“所以你是希望我晚一点出手，拍下你漂亮反杀的样子再发表出去？”

　　凤笛：“……”

　　“不用拍，都不用拍！”

　　害怕长辈追责惹事的可不止是千风派那伙，凤笛也是。

　　他紧张兮兮地盯着云麓，“你一条新闻能赚多少钱，我可以给你。”

　　云麓嘴角弯起，“这可不止是钱呀，还有我的名望呢。”

　　玉旒站在一旁，有种插不上嘴的感觉，虽然他也不是喜欢插话的人。

　　他看着云麓饶有兴致地戏弄凤笛加价，心里思索这人到底是不是凤栖云。

　　这就是他在进秘境前远远一瞥的人，现在竟又遇上了，凭借玉旒的直觉，他觉得这人就是凤栖云。

　　可他没有证据，而且……凤笛这个所谓的堂弟似乎也并没有认出来的样子。

　　玉旒摸摸袖里的鱼形盒，不动声色地走开了，他来到地上的灵草旁，仔细分辨着，采摘下来丢进储物空间。

　　看起来非常认真，目无他物。

　　但其实他有在悄悄注意另一边的发展。

　　没过多久，那边就出了结果，云麓毫不客气地敲了凤笛一笔，看凤笛的模样，倒也没觉得损失太过惨重。

　　看来凤笛的确是大门派家颇受重视的弟子，平时各种宝物用度丰富的很。

　　总算解决这桩事，凤笛深感松了口气，眼盯着云麓从留影机里取出那些图的底片，交到他手上，从他在对手间穿梭的灵活身姿到……他被韩洋抵在石头上，脖颈微仰，发丝绕在韩洋腕间，看起来颇为狼狈。他微微皱起了眉，把这张压在了他光辉表现那一沓的最下面，一并收了起来。

　　他回转身，去找玉旒。

　　玉旒就在不远处，采了半天的草，也没走出去多远，见凤笛走过来，他停下手上动作，也看向人，不甚熟练地关心一下这位同伴。

　　“你还好吧？”

　　“我很好。”凤笛长吁一口气，“就是碰上千风那伙人，又被敲了次竹杠，心情不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玉旒看凤笛倒还挺有精神的，只是……

　　“你脖子上还有点血迹。”他指给凤笛看。

　　凤笛低低头，不太能看到自己的脖颈，不过他也知道伤口很浅，但他仍是接过了玉旒递过来的止血绸带，胡乱给自己缠了一下，缠完效果很像是戴上了个大围巾。

　　玉旒：“……”

　　玉旒：“你和千风派那群人是有什么矛盾吗？”

　　凤笛：“每个赤霄的人都和千风有矛盾。”

　　玉旒眨眨眼，面露不解。

　　凤笛：“害，竞争嘛，千风和赤霄不相上下，年年都在争着谁第一谁第二，门派里的人也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争来吵去的就这样子了，大庭广众下装友爱，私底下巴不得对方出点什么事呢。”

　　玉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会儿云麓也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一旁。

　　他抱着手臂，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松散，玉旒想起这人之前拉着自己过来这里，想了想对着云麓道了个谢。

　　“多谢你。”

　　“不客气。”

　　友好礼貌的交流过后，两人相对无言。

　　倒还是凤笛又打破了沉默，“你又跟过来干嘛？”

　　云麓：“我和你说哦，这个秘境其实有点问题……”

　　凤笛：“你休想再卖我情报。”

　　云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