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941

65、故人相见

　　陆云看着郭昙，她的眼中有不解也有怀疑，她竟然觉得郭昙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是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还有他说话的口吻和笑容，这令陆云感到不安，她甚至心中有一种隐隐的后怕，她怕郭昙只是岚晚之的一个幌子，或者，郭昙也是反抗党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将自己的打算毫无保留的都说给了反抗党听？
　　陆云啊陆云，如果真的如此，那你就是犯了一个最愚蠢的错误。
　　只是因为郭昙是她的故人么？她就自动的将郭昙划到自己的阵营里，也未曾想过郭昙这个人或许并不像她想象中简单，也并不是像他所表现的那样孤僻。
　　在这之前，陆云从未想到独居的郭昙会和反抗党有什么联系，毕竟他给陆云的感觉是自闭又事多。陆云将车子停好，她现在不适合在开车，这些事情不搞清楚，她是不能将郭昙从到岚晚之那里了，她要弄清楚究竟谁是狼谁是羊？
　　陆云静静地等着郭昙的宣判，陆云的脊背上隐隐有些汗水，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郭昙挑了下眉，他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复杂的动作了，他看着陆云从最初的放松到刚刚的紧张，然后是现在的一脸戒备。他也很纳闷，一个人怎么会在短时间里出现这么多的情绪。
　　“怎么了？为什么停车？你不是说速去速回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
　　陆云与郭昙同时开口，俩人互相看着对方，还是陆云先回答了郭昙的问题。她说：“我要搞清楚你究竟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何出此言。”郭昙将陆云的问题反问给她，他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一些什么，明明之前还好端端的。他想他们应该算不上朋友，毕竟他这个人根本不需要朋友。他们应该也算不上敌人，反正他是不会上敌人的车。
　　郭昙想了想，他得出结论，他和陆云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他愿意跟她走只是因为想赶紧解决掉这个麻烦而已。
　　可是陆云并不是这样认为的，或者说，在此之前，她已经将郭昙划分到“自己人”的范畴。说来有些可笑，但确实如此。

　　陆云等不到郭昙的回答，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个小人在对自己说。“别抱有幻想了，郭昙不是朋友，她是你的敌人。”
　　陆云摇了摇头，她望着郭昙，这个人，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坏事，他还救过自己，收留过自己一个晚上不是么？他怎么会是敌人呢？
　　陆云再一次不自觉的舔了舔上颚，这时候，车内很安静，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加快，她还能听到郭昙的呼吸声，不快不慢，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陆云将车锁上，这时车已经熄火了，她如果得不到一个答案，她是不会走的。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郭昙，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说出刚才的话？”
　　郭昙皱皱眉，他满脸的不解，陆云这是在做什么。逼他承认她是他的朋友么？郭昙还是觉得小饼比较好相处，因为小饼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郭昙想了一下，他说：“我要先搞清楚，你想问的是我说的哪一句？”
　　“你为什么说，我摧毁不了反抗党？”
　　话已经说出口了，陆云也就不怕了，她接着问：“还有你，你究竟和反抗党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反抗党的人？”
　　陆云将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她就不怕郭昙说他是，大不了就将郭昙也带去尉迟公言那里。
　　郭昙看着陆云一脸的大义凛然，他才后知后觉陆云这是把他当成反抗党的一员来看待了？他只是很客观的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啊，郭昙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接下来的回答但凡有一点不友善，陆云就会直接给他办理尉迟公言那里的常驻卡一张。
　　郭昙看着陆云的眼睛平淡的说：“我不是你说的反抗党的一员，我现在也和反抗党没有任何干系，我一个人生活惯了，并不想掺和你们这些事情，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应该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和你说这么多的话。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么？”
　　郭昙说完前两句的时候，陆云还因为很庆幸郭昙与反抗党没有什么关系而松下一口气，等郭昙把话全都说清楚，陆云的那口气就又被郭昙提了起来，她抱歉自己打乱了郭昙的平静生活，这件事情终究是她理亏。
　　可是她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啊。岚晚之那个家伙就只偏偏要陆云这样证明，这一切都怪岚晚之！
　　说开了之后，陆云便问郭昙：“那你既然不是反抗党的人，你为什么说单凭我的力量做不到摧毁他们呢？”
　　“你才多大啊？”郭昙都不用看陆云，他就知道她有几斤几两，她也就力气大了点，性子急了点，脾气爆了点，再怎么看也是个小女生，反抗党是什么？那是一个已经发展了很多年的组织啊，里面的人不说多了，那也得有千八百人吧，况且那里的人也不是一般人吧。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各有各的能力，郭昙觉得自己对于陆云的估量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见过一只小鸡去干翻一头大象么？我觉得我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有没有听过愚公移山？夸父逐日？”陆云没有和郭昙争论她不是小鸡这件事情，她只是想告诉郭昙她的决心，她相信坚持的力量是不可撼动的。
　　“愚公移山？听说过，但是你又不是愚公，愚公能移山靠的也不是他一个人，他还有自己的子子孙孙，夸父逐日就更可笑了，你又不是夸父，反抗党也不是那个太阳。”郭昙不想和陆云再讨论这个事情，他自己有自己的考量，言多必失不是么？如果他不说那样的话，或许陆云也就不会误会不会停车，没准儿现在他们都到地方了。
　　郭昙现在只希望陆云赶紧开车，他好赶紧回去，小饼一个人在家他还不放心呢。
　　陆云重新发动车子，她和郭昙已经有了共识，那就是速去速回，她不再同郭昙讨论反抗党的事情，她也没有接着问郭昙为什么他会知道反抗党的事情。
　　陆云把车窗摇下了一点，现在只能听到车外的风声了。
　　来到夏之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陆云在下车前对郭昙说：“一会一切都有我，你不用担心。”
　　郭昙：“我不担心自己。”
　　陆云：“那就好。”
　　郭昙：“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陆云：“没什么了，随机应变吧。”想到这里，陆云打开背包，她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瓶子，然后让郭昙伸出手心，陆云将一颗褐色的药丸放在郭昙手掌上，她说：“这个你拿着。”
　　郭昙将药丸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有一种很奇妙的味道，他问“这是什么？”
　　陆云：“这个啊，关键时候你就掏出来咽下去，能救你一命。”
　　“你不是说很安全么？”
　　“以防万一，我也希望用不上它。”
　　郭昙小心的将陆云给的药丸收好，他还向陆云的包里面看了看，他刚刚看到陆云有一整瓶这样的药丸。
　　陆云没说什么，她只是希望一切顺利，之前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去夏之夜见岚晚之，这还是她头一次带人过来，她让郭昙走在她身后，俩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进入了夏之夜。还是那个房间，见到岚晚之就站在门边等着她。
　　离得越近，陆云越觉得那个房间里的那个人让她愈加的捉摸不透。
　　他怎么总在这里？他为什么每次都知道她会来？
　　陆云：“我按照你的要求，做到了。”
　　岚晚之看了眼陆云身后站着的男人，他眯起双眼，试图从郭昙身上找到些什么。岚晚之足足盯着郭昙看了好几秒。他拍了下手，从隔壁房间出来了一个遮着脸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
　　岚晚之对黑衣男人说：“你先把他带到隔壁。一定要好好招待。”说完岚晚之又对陆云说：“我们先进去谈谈？”
　　陆云伸出双手拦住黑衣人，她对岚晚之说：“我在那，他在那。人我已经带过来了，我就要保证他的安全。”
　　岚晚之看着陆云像护鸡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护着郭昙，他皱了皱眉，她在紧张什么？他不是吩咐了要好好招待这个“客人”了么？
　　岚晚之和陆云就那么对峙着，没有人松口，也没有人开口再说什么。最后还是岚晚之妥协了才打破了这场无声的对峙，他做了个向里请的手势让陆云和郭昙进去再说。又冲着黑衣人摆摆手让他先退下。
　　郭昙一直跟在陆云身后，他跟着陆云走近一个包厢，他很意外，这里没有让他不舒服，他也觉得面前的那个老人很熟悉，不是长相，而是感觉，这说起来很奇妙，郭昙在陆云边上坐下后就看到那个头发都白了的男人盯着他很是复杂的看了他好几眼。
　　郭昙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任凭岚晚之打量着。
　　岚晚之的桌子上仍旧放着一个罐子，要不是上一个装糖的罐子还在陆云的车里，她会以为现在摆着的就是之前的那个。岚晚之拿起那个新的罐子，里面装的还是话梅糖，他拿出两颗，一颗递给陆云，一颗剥开糖纸自己吃。
　　陆云看看手里的糖，又看了眼岚晚之，她没有动岚晚之递过来的糖果，虽然她吃过确实很好吃，但是现在可不是吃糖的时候，陆云等岚晚之将糖放到嘴里，她才说：“人我已经带过来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谈谈？”
　　“哦？你是说这个男人么？很遗憾你找错人了。他不是不想找的那个人。”
　　她看着岚晚之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岚晚之无所谓的摆摆手说：“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我要找的人不是他。你带错人了。”
　　陆云：“不可能，地图里的那个人就是他！”
　　岚晚之：“可是我说不是就不是，你没有这个决定的权利。陆云，我要找的人真的不是他，你不会以为你随随便便拉个男人过来，就让我相信你的能力吧，我虽然看起来有些老，但是我可不糊涂。”
　　“我没有随随便便拉个男人过来，你要是想耍我，大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看看，怎么还生气了呢？来，吃块糖，冷静一下，你不是很爱吃这个么？”岚晚之满是沧桑的眼睛里竟然多了一丝宠溺，他看的陆云头皮发麻，陆云心里清楚得很，岚晚之是反抗党的头子，可不是什么善良老头。
　　陆云稍稍冷静之后，就想赶紧带郭昙离开，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郭昙不是岚晚之想要找的人也好，这样的话他就不用被她卷到这场麻烦之中，对，没错。这么想想，也挺好的。
　　陆云连在这里接着坐下去的想法都没有了，她就想赶紧把郭昙送回去，然后她再过来找岚晚之好好算个清楚。
　　岚晚之见陆云想走，他也不挽留，仍旧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
　　“呵。”郭昙笑了一声，陆云转身看着依旧没有起身的郭昙，她好像有些眼花，要不然她怎么感觉郭昙现在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都与之前不太一样？
　　陆云：“你笑什么笑啊，看我被耍很有意思么？赶紧起来，我送你回家。”
　　“嗯。”郭昙起身，只是他没有同陆云一起离开，而是对岚晚之说了一句话，郭昙说：“现在呢？现在你还觉得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么？”
　　“慢着！你……你！”
　　郭昙嘴里的糖果差点被他咽下，他盯着郭昙，仿佛想看到他的骨子里，这样的感觉，他竟然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不对啊！他怎么会这么年轻？他就算没死也应该比他还要老了吧？
　　岚晚之：“你是他什么人？他的儿子？还是孙子？”
　　郭昙没有回答岚晚之的话，他只是说：“现在，你可以答应她的要求了吧？”
　　岚晚之确认了，那种感觉很奇妙，他从未见过郭昙，但他在这一刻就是知道这个人就是他。
　　郭昙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只是很难相信，郭昙竟然会如此的年轻。
　　他很年轻，陆云也很年轻，老的人只有他自己么？为什么，他不甘心！岚晚之对陆云说：“你可以先去隔壁待一会么？我有些事情只想对这位先生说。”
　　陆云本是不愿意离开的，可是她看到岚晚之说完这话后，郭昙对她微微点了下头，她只好跟着黑衣人离开。
　　黑衣人将陆云带到了一个房间，就在305的隔壁。这里的大小与岚晚之所在的305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没有那些书画装饰，陆云想试试看能不能听到岚晚之和郭昙说什么，以她的听力来讲，这样的距离应该很容易。
　　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黑衣人原本一直戳在一旁当柱子，陆云没想到黑衣人会对陆云说：“别试了，没用的，这里每间房间都做过隔音屏蔽。”
　　好吧，陆云放弃了想要偷听的打算。
　　305里，岚晚之看着郭昙，纵使他这些年保养的很好，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年轻是真的好。
　　陆云不在这里，郭昙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拿起桌子上的一颗糖果吃掉，问：“你为什么要让她找我？”
　　“我找找自己的老朋友有什么问题么？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个样子。”
　　“老、朋、友？”郭昙笑了一下，面前的人确实是老了。那就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他再多和他聊上几句吧。
　　岚晚之接着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郭昙不置可否：“巧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岚晚之被郭昙的态度气笑了。他指着郭昙的脸说：“你这样唠嗑是会没有朋友的。”
　　郭昙耸耸肩，他根本就不需要朋友，没有朋友就没有麻烦，他也是很纳闷了，他是有什么独特的人格魅力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当他的朋友？
　　对于郭昙无所谓的态度，岚晚之竟然也很自然的就习惯了，他们两个看起来明明像是差了一个辈分，可是两个人都不把这些表面上的差距当做差距。
　　“既然你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加入我们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为了少一些麻烦。我现在生活的很好，也饿不死了。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岚晚之明白郭昙的意思，郭昙现在不需要他再提供钱财和资源了。乱世这么久，郭昙依旧能活下来，岚晚之就明白郭昙是有能力的，他只是感到可惜，这样的人才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可以牵制郭昙的筹码。
　　岚晚之最后还是让陆云将郭昙送走了，他在陆云临走前，给了陆云一个黑色的星星图案的吊坠项链，不大不小，戴在脖子上刚刚好。
　　岚晚之对陆云说那是他们反抗党的信物。
　　“只要你拿出它，就能证明你是反抗党的人，我没有骗你，既然你做到了，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
　　陆云将项链挂在脖子上，事情峰回路转后竟然如此顺利，可是她要的不仅仅如此，陆云还想要更多，她明白这一切只是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