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物（山河之影衍生）》喜欢吃芝士

6、所有物（六）

　　回望那几月，仿若大梦一场。

　　在李东方消失的那段时日，我整日里紧张他的安危，却又总是冒出解脱的快感，这种矛盾的情绪带给我负罪感，我便借酒浇愁。

　　我很喜欢去教坊司喝酒。看着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我总会想起我那早逝的姐姐，抑或她还活着，是李东方的消息错漏了，她就在这些女子之中，等待着我。

　　我常常要几个女子弹唱给我听，她们的歌声妩媚婉转，十分动听，却不似那年大漠风急，琴声悠扬。

　　我想我还是十分想念李东方。

　　我坐在临街的屋子，从窗户往外看，听有没有梭镖破风而来的声音，结果是没有。我便饮酒，辛辣香醇，等着有人来管束我，结果仍然是没有。

　　我尽量克制自己饮酒的量，却还是醉倒了一次。按规矩，我是要把她们全部杀掉的，可是我不想。李雾告诉我，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他做到了。

　　圈养鸟儿的笼子像开了口，鸟儿飞了出去。

　　再见李东方，他一如往日做派，不动声色，情不外露。我有时觉得这像一场比赛，胜利者即可跳出困境，但是我们默契地停在终点线前，并不越界。

　　那天我咄咄逼人，质问李东方。他沉默不语，并不看我，侧过身去，面容敛在船舱的阴影之中。

　　他始终不肯正面地回答我，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李东方说，我是他最接近亲人的人。

　　李东方那天十分绝情，言辞间狠厉，威胁着要我重新回到笼子里去。我不想跟他争吵，便转身离去。

　　我们像隔窗对望的两个人，中间有一层薄薄的窗纸，模糊着看到对方的影子，却确认不了。我想，这世间万物太复杂，我得去看看，才能明白窗纸后头模模糊糊的，到底是什么。

　　李东方入狱的时候，我像失了魂。对诏狱的恐惧从十二岁开始就烙在我的心底，我难以想象李东方在诏狱里的样子。闭上眼睛尽是那年躲避追兵，李东方靠在我怀里，我的双手沾满他腹部的鲜血。

　　我必须承认，就算除去那些不能识别的感情，李东方仍然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慌乱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只是循着本能地去了诏狱，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没预备任何的退路，没寻求任何的帮手，好在李东方完好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李东方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步伐略微快了些，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锦衣卫。他怒气未消，斥责我来得鲁莽，对我尽是嘲讽。我也不甘示弱，只是硬着口气讲一命还一命。

　　若要论这些年除了武艺和谋划，李东方教会我的东西，我想应该是不好好说话。从前境况不同，虽是没什么感情的话，说起来却彼此都明白，如今却是字字戳在彼此的心窝上，非要伤的鲜血淋漓才尽兴。

　　接二连三的背叛冲破了李东方的理智，他更迫不及待地想要抓紧我。黑夜里行走地久了，总是盼望着有人并肩，我忽然很好奇，为什么是我？

　　李东方又侧过头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嘴里说着伤人的话，一句一句把我击退。我逐渐分辨不清哪句真哪句假，或许一切都是真的，又都是假的。

　　后来火海之中，他把我钉在了柱子上。

　　说实话，也不是很痛，我希望能更痛点，譬如刮骨疗毒，伤口越深，他留给我的印记就越浅了。我拼着最后一点力量，把这些年未说的话都说完，却只字未提那点朦胧。

　　李东方的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我，不知道听进去了几个字，最终转过头离开。

　　我们终于在生死面前，结束了比赛，双方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