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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过年 ...

  •   凝楚抬脚便往外走,坤宁宫的轿子适时的立在自己面前。凝楚向抬轿的小太监道:“这大冷天的,我也不想坐轿子,走走也好。你们就在后面随着吧。”
      “嫂子这可是要踏雪寻梅去?倒也悠闲。”刚走两步,便听的身后一个男声响起。
      凝楚转身笑向来人道:“五阿哥怎么也有闲工夫?里面的酒散了?”
      “哪里就能散了,不过是我偷了个空跑出来躲躲,就碰着嫂子了。嫂子是往哪里去?可别走远了,皇兄正与二哥他们几个拼酒,一会儿喝醉了,少不得嫂子照顾。”说话之人便是康熙的弟弟常宁,因着年龄小,还没分府,康熙大婚后,还仍与几个哥哥弟弟们一起住在阿哥所里。不过随着二阿哥福全将被封亲王,这位常宁阿哥,离分府独居的时候也是不远了。
      “应老祖宗的嘱咐,去重华宫看望静太妃。五阿哥早些进去吧,看他们抓住你偷跑出来,又得罚酒了。”宫中诸人其实都还年幼,加之满族建国之初男女之防还不甚浓厚,因此他叔嫂二人闲谈,倒也不甚拘谨。
      “哦,重华宫离这里挺远的,又天寒地冻的,嫂子还是坐轿子吧。那臣弟就先进去了,改日再聊。”
      凝楚与常宁先前并不认识,待凝楚进宫后,只常常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处伺候,而常宁是康熙这些兄弟中头一个顽劣不受教的,便并不常主动到老人家跟前立规矩,因此二人便并不太相熟。今日常宁跑出来醒酒,原是没想与这位嫂子说话,却是看到凝楚不坐轿偏偏要走着,也许是好奇还是怎的便开了口。
      “是的。外面天寒,早些进去是正理。那凝楚就别过叔叔了。”凝楚微微一福,待常宁答礼后,便转身离去。
      常宁望着离开的这个嫂子的背影,不禁有些好笑,就这么冷冷淡淡、时刻与人保持距离又有些固执的一个人儿,怎么能让皇兄青目呢?须知身在后宫想要受到青睐,那可是非八面玲珑不可。老祖宗还想着早日让中宫有子嗣以堵众人之口,只怕真是有点难度。

      远远地看见重华宫门口微微晃动的红灯笼,依云娜早得了消息站在宫门口迎接。这时天上已开始纷纷落下雪花,远处还有两三声炮竹砰砰作响,慈宁宫离这里太远,喧哗人声早已不闻,凝楚只觉得满目萧索。这是个合家团圆的时刻,可是,不管是依云娜、自己还是静妃,家,却远在天边。再怎么喜庆祥和的气氛,她们终究都是局外人。
      见凝楚前来,依云娜忙走上前几步行礼。
      凝楚伸手扶起,笑着向依云娜道:“嬷嬷多礼了。今儿是大年下,断是不能让太妃娘娘清静的,凝楚这就进去向母妃要杯酒喝,还得腆着脸要了红包才好,嬷嬷可别多嫌凝楚。”说罢,携了依云娜,快步走进院内。
      “哎呦,这丫头,果真还是来了。我还觉得你得做个虚应承,就跑回坤宁宫梳洗打扮等着玄烨呢。”其木格站在院子里,看着凝楚走进来,知道凝楚无心于对玄烨争宠使媚,便揶揄道。
      “可不,臣妾也觉得伤心。正是良辰美景,怎么就没跟夫君一起过呢?母妃可得安慰一下晚辈,别的不说了,先给个红包吧!”凝楚笑着向其木格行过礼,伸出手道。
      “好啊,进了门儿就要银子,你当我这里是银库啊。我这儿红包是没有,只有一杯热热的烧酒,不知皇后娘娘可有兴致?”其木格笑着打落凝楚的手,情知她也必定厌烦慈宁宫中的虚假客套,初次离家过年,除夕夜来了重华宫这里,那她便随她喝个痛快。

      “果真如此,那臣妾就不客气了。”凝楚也不作假,径直进了屋子,坐到烧的热腾腾的炕上,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刚刚走来天寒地冻的,身上每一处都有些僵了,这一杯下肚,只觉四肢百骸无不舒坦畅快。
      “傻丫头,看急什么,一壶都是你的,谁还跟你抢啊。”其木格好笑的看着这个小皇后,伸手又为她倒了一杯。
      凝楚感谢这位母妃,今儿有了她,才让自己有了家的感觉。想从前在家时,她跟父母兄妹一起守岁,也是这么热腾腾的炕头,也是这么温暖的烧酒,除夕之夜,父母不再禁自己饮酒,凝楚便找了哥哥来拼酒。母亲怕孩子喝出毛病,往往在酒里兑了热水,才许自己的一双儿女喝。今儿凝楚喝的出来,这酒里,也兑了那暖暖的含了亲情的水。
      第二杯下肚,其木格端起酒杯,陪着凝楚一起喝。往年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独坐在一处等待天亮,那千里之外的家乡,成了永远只能思念的地方。如今有了一个女孩子能与自己一起度过这个让孤寂之人更愁肠百结的时光,其木格衷心的感谢老天。
      “来,丫头,什么都不想,今儿,母妃罩着你!喝酒!”其木格拍着凝楚的背,举起酒杯。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不知喝了多少杯,凝楚离开的时候,只是知道静太妃歪在了炕上根本挪不动路了。坐了轿子离开,看着轿前灯光闪闪烁烁,凝楚朦朦胧胧间好似看到母亲温和中略带责备无奈的双眸,一睁一闭间,凝楚心内唤了声娘,便堕入黑暗中。

      第二日被墨菊叫起,凝楚头疼的厉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便随墨菊怎么折腾自己。
      墨菊边伺候凝楚穿衣边嘟嘟囔囔的说:“昨儿个娘娘还没回来就睡着了,难为皇上还不介意,还亲自帮忙服侍您躺下,娘娘以后莫要再这样了,这可是对皇上大不敬的……”
      凝楚半耷拉着眼皮,感觉胃里着实难过,听着墨菊的话,又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心里只想着去老祖宗那里立完规矩之后,能赶紧回来再不出去了好。
      一会儿工夫穿戴完毕,又有东珠、沁灵等人来请安问候,恍恍惚惚应对了,凝楚便带着众人一起去向二位老祖宗请安。
      到了慈宁宫,皇上已在。行过大礼,又行过家常礼仪,太皇太后满面笑容的让众位后妃坐了。
      “昨儿个除夕,跟着几个孩子也都喝多了,今儿哀家起晚了些,你们可别笑话我这老婆子不中用啊!”太皇太后慈爱的说道。
      “皇玛嬷福寿安康才是孙子的福气,皇玛嬷休息是要紧的,孙儿等会儿也是应该的。”原来刚刚康熙接受完诸臣的朝贺回来,在慈宁宫里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是啊,老祖宗春秋鼎盛才是我大清之福。”皇太后也微笑答言。
      “老祖宗,您看,这是前两日家里嫂子给灵儿稍来的稀罕玩意儿,老祖宗您瞧瞧!”沁灵走上几步,献宝似的将手中之物呈上。
      “哟,还是灵儿有心,知道老祖宗最爱的便是这些新鲜东西。”太皇太后笑着看着沁灵,接过她手中的一只西洋怀表,只见那金灿灿的表壳上,还清晰地印着“福寿”二字,笑的更是开心。
      “我们灵儿就是个小人精儿,就跟老祖宗肚子的虫子一样。”皇太后见老祖宗高兴,便也笑着点着沁灵的额头道。
      “太后……”沁灵娇声喊道,晃着太后的胳膊撒娇。皇太后哈哈一笑,见着沁灵如此小女儿的娇态,想着康熙与她这表妹相处和睦,佟妃泉下有知,也必定心中欢喜。
      凝楚默默的看着,也应景儿一笑。沁灵从小便常常出入后宫,与宫中诸人早已相熟,行事也较为随便。难得她也合了两位老祖宗的脾气,时常的变着法儿逗老人家开心,在宫中是除了东果之外第二个活泼爱玩闹的。
      想到东果,凝楚发现今儿竟然没瞧见这公主的身影,心下了然,便对立于身后的墨菊悄声道:“去瞧瞧公主在做什么?大年下的,让公主也别赖床了,早些来给二位老祖宗请安才是。”这位东果公主,冬日里最爱的便是躺在热呼呼的炕上睡懒觉,一步都不愿挪出自己的小窝。
      “算了,别请了,等过后儿,让姐姐随着弟弟们一起来给老祖宗请安便是了。”不知何时康熙走到了自己身边,止住墨菊便道。
      “是。是臣妾多事了。”既然皇上都如此说,那便算了。凝楚一福,蓦地想起墨菊说的皇上昨日留宿的话,不由得有些窘迫,行过礼,便不再多言。
      康熙见皇后默默不语,狡黠一笑,低头伏在凝楚耳边道:“皇后可还记得昨晚?”
      凝楚不敢看康熙的眼睛,低头嚅嗫了半晌,却是开不了口。
      康熙很乐意看到自己平日里一板一眼的皇后红了脸,小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后昨日,很——与平日不同。”
      凝楚闭眼皱眉,宿醉之后的头痛越发的厉害,加之康熙不断地逼近,让她毫无招架之力。昨夜之事她记忆虽不深,但醒来之后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和衣而睡,昨晚难道是撒了酒疯不成……

      “这小两口儿说什么呢?也说来给我们听听!”见康熙和凝楚站在一起,太皇太后兴致颇高的问道。
      凝楚正陷在沉思间,猛然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反倒是吓了一跳,怔愣间便听身后康熙说道:“孙子和孙媳说句私房话,老祖宗都要问问。孙子可是不能跟老祖宗说的!”说罢,还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拉过凝楚落进自己怀里。
      凝楚吓了一跳,这是要做什么?当着长辈和众多嫔妃的面儿,康熙是疯了还是怎样?低头不敢往四处看去,只怕抬头,会被各位的眼神杀死。
      “呵呵,不说便不说吧,小人儿家恩爱,我这老婆子看着也高兴,索尼知道了也放心了。”太皇太后不责备二人无礼,反倒替他们开脱。
      登时凝楚便明白了。只怕她这进宫一段时间以来,不受宠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朝廷、传回了家里。而康熙,也是想用这种表面文章让她家人安心。凝楚有些懊恼自己刚刚还难为情了一把,感情人家都是在逢场作戏。
      想到这里,凝楚便轻轻用最小的幅度挣脱康熙,微笑抬头,对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道:“老祖宗放心,凝楚与皇上会一直相敬如宾,不辜负老祖宗的心意。”
      孝庄(总打太皇太后四个字太累赘了,干脆就上谥号吧!俺这漏洞百出的小说也不穷讲究了)望着凝楚慈爱的点头应和,也并不过多纠缠此事,转头便与东珠交谈。
      在慈宁宫呆了半晌,快到午膳的时候,东果和福全常宁几个阿哥格格都来了。一屋子人都向孝庄和太后二人请安道福,顺带着平辈之间也相互行礼祝福说些家常话儿,场面一时之间颇为热闹。
      “嫂子,您昨儿个去了太妃那里,太妃可好?”常宁向凝楚问好后,立在她身旁问道。
      “劳叔叔挂心,太妃一切安好。”凝楚点头回礼,微笑道。
      “那便好。过去几年臣弟也想与太妃去请安问好,奈何太妃一直以身体欠安回绝。若是嫂子再去,可帮臣弟向太妃请个安吧。”常宁道。
      “问好定然带到。太妃一直都知道各位阿哥有孝心,这份心意太妃一直记在心里,也时常问起各位阿哥们呢。”
      “哦?是么?太妃都问起什么?是不是提起我来的时候便会说‘常宁怎么这么顽劣,一点都没有个阿哥的样子!’”说着,常宁便板起脸来学了静妃的口气说话。
      皱着眉的五阿哥的可爱模样逗乐了凝楚。想想常宁现在不过十岁,正是可爱的唇红齿白让人垂涎的时候。凝楚想,若是自己也有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弟弟该多好。只可惜,自己的小弟弟才三四岁,还是天天闹着让额娘抱的时候,原来在家讨厌死他了,一点都不觉得弟弟可爱。不知现在弟弟妹妹们现在可好?更不知父亲母亲今年没了她,又是怎么过的这个年……
      想着家里的事情,凝楚便低头楞在了原地。直到身后墨菊轻推了她一下,凝楚才缓过来神。
      “呵,一时之间晃了神儿,五阿哥莫怪。”凝楚脸上升起一抹歉意,向常宁赔不是。
      “没事没事。嫂子,该上席了。”常宁并不介意,提醒道。

      中午的家宴依着孝庄的意思在前厅了摆了几张大团圆桌子。孝庄、太后、康熙、皇后和东果一桌,其他阿哥们一桌,众位嫔妃一桌。康熙先是带头向两位老祖宗恭祝福寿,凝楚带着众位妃嫔又一次敬酒,接着福全带着众位阿哥再一次。
      大家倒是吃的喜庆,一众人等都欢天喜地的,只是从前儿开始就没吃多少东西的凝楚现在又灌了酒,辣辣的进胸腔,忍不住都反胃。凝楚死命忍着,脸上还要做端庄优雅的样子,一顿饭吃的格外难过。
      下了宴,辞别长辈和皇上,凝楚便没了精力与余下众人纠缠,赶着进了坤宁宫门后,凝楚俯身便吐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吐可吓坏了子奴。彼时墨菊被留在慈宁宫帮忙收拾午宴残局,只有子奴一人在身边伺候。看着主子歪在炕上病恹恹的样子,子奴又是心疼,又是慌乱,大年下的又不敢惊动其他人,噙着泪将屋子收拾干净,伺候凝楚漱口,见凝楚将窗大打开,又忙着将窗子关了一扇怕冻着凝楚。
      “行了,傻丫头,多大点儿事儿啊,就至于这样!”凝楚有些歉疚的看着这个小丫头。她和墨菊原是常常将子奴当妹妹待,平常有个什么事儿都不让她操心,今儿这一闹还是让她费心了。
      “是姐姐错了,昨儿就不该任性喝那么多酒。要不,姐姐给你赔不是好不?你也别再滴你那金豆豆了。”见子奴越发的低头不说话,凝楚拉过她,拍着手背安慰道。
      听凝楚这么低声下气,想着今儿也是大节下的,哭了不好,子奴便收拾起了眼泪,拉过一床被子给凝楚盖上,便急急出去给凝楚端解酒汤喝。

      昏昏沉沉的闭了眼,凝楚原是想小睡一会儿,等下半晌又得到各位太妃处请安问好,冷不防一只柔嫩小手摸上自己额头,凝楚一个激灵,待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睡意全无。
      “娘娘恕臣妾无状。”面前之人便是东珠,向凝楚行礼道。
      “稀客,姐姐能来坤宁宫是凝楚的荣幸。姐姐快坐。”
      东珠的父亲鄂必隆位高权重,比自己父亲地位高出许多,若不是玛法,这后位,八成便是东珠的了。而东珠从小时常进宫行走,她的性情又是这宫中头一个温婉谦和、贤淑有德的,宫中诸人对其多有好评,因此凝楚虽分位稍长,但在她面前亦一向不敢托大。
      “娘娘快别这么说。折杀臣妾了。看着您宴上不时皱眉,怕是您有些不舒服,臣妾便自作主张来瞧瞧娘娘。”
      其实东珠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所谓看望皇后,而是因着太皇太后在午膳时说要让自己跟皇后一起去拜见各位太妃。东珠怕此事会让皇后有些不快,便急着赶来探探口风。不料刚一进坤宁宫,便看见皇后的丫头也不招呼自己就匆匆跑进了膳房,心下疑惑,进了内殿方才发现皇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眼假寐。情知定是病了,方才有此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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