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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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很快就过去了，似乎还是刚刚才走进的家门，转眼就要回宫了。
在正房跪别索尼，凝楚只是看着玛法的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一去，祖孙二人便永远阴阳相隔了。
跪了好久，索尼笑着催促道：“皇后娘娘早日回宫吧。天色不早了。”
低头掩去眼中掉落的泪珠，凝楚以头触地，三拜过后，起身离去。
索尼咳嗽声响起，凝楚却不敢再回头看，只是心内向着索尼道：玛法，您放心，孙女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一路走向索府大门，两旁都是家中诸人送别的身影。玛法，额娘，小雨，墨菊，新过门儿的嫂子，各位叔叔婶婶，连玛法侍妾所生的一岁的小女儿凝屏（注意，介就是那个平妃，俺给她露脸儿啦哇）都在列。只是缺了博敦哥哥。
玛法为了让孙子经受历练，今年便让博敦去了军营守卫山海关，凝楚归宁时，索家已经派人将博敦叫了回来，按说快马加鞭五日定能过来，怕是路上了有些许耽搁，如今凝楚快要走了，博敦仍是不见踪影。
缓缓走出家门，在女官的一再催促下凝楚才坐上车撵，刚要启程，突然听见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由远自近而来。
掀开车帘，博敦骑着一匹瘦马疾驰而来。见到车撵将要行进，博敦一心急，狠挥马鞭，奈何此马已长途跋涉许久，又已年迈，突然猛抬前蹄，几欲把博敦从马上扔下去。
凝楚跳下车子，几步奔上前去。
博敦下马，见到凝楚，也不顾是否合礼法，重重把妹妹拥入怀中。这个自己从小就关怀备至的妹妹，这个听说在宫内不受宠爱的妹妹，这个十三岁开始就一个人独自打拼的妹妹，今日，差一点就见不到了……
“哥……”贴近博敦的胸膛，凝楚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哥该死，差一点儿就见不着你了。”博敦哽咽道。
不知说什么才好，凝楚只是在哥哥怀中疯狂摇头。
哥哥，我好想你，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在身边……凝楚默默在心中一遍一遍道。小的时候，总是做错事情，做错了还耍赖撒娇，哥哥虽然也和父母一样骂自己，但是每当父母责骂，哥哥总是挺身而出接受惩罚。犹记得有一次，也不知哥哥做了什么惹得凝楚大哭，怎么赔罪都不行，直到博敦将凝楚背起来，绕着画音阁的院子跑了三圈儿才罢。
这几年在宫里，没有人责骂，但也鲜少有人关怀，时不时的，凝楚就会想起那个将自己背起来的瘦小的肩膀。如今搂着哥哥，肩膀已然宽厚有力，但是往后，却已经没有了再贴近的可能。
兄妹相拥，博敦又细细地在凝楚耳边说些在宫内好好照顾自己的话。
一时之间凝楚难以成行，宫中诸人也不敢贸然上前相劝。领头的一位老嬷嬷只好走到朱氏面前，请她代劝解离开。
朱氏早已哭红了眼睛。儿女都是心头肉，可一个远在关外，一个咫尺天涯，如今相逢，却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自私想要儿女再说会儿话，但又想到宫中规矩严苛，怕女儿回去了受委屈，便举步欲向前将女儿叫回。
这时，只见博敦放开凝楚，退后一步下跪行礼，大声道：“皇后娘娘万福。奴才多有冲撞，请娘娘赐奴才大不敬之罪。”
凝楚紧咬嘴唇，泪潸然而下，哥哥的下跪，一口一个奴才，让她知道，她终于是时候该离开了。
凝楚想要拉起哥哥，手伸到一半儿便又缩了回来，只是说道：“罢了。只此一次，本宫不再追究。只以后好生珍重，莫冲动行事，莫让家人担心，好好照顾自己便是了。”
说毕，凝楚疾步返回，重重扫了眼站在一旁的父母弟妹，上了车子，放下车帘，再不看一眼。
车驾缓缓离去，擦过博敦身边，凝楚将头埋在膝见，她没有看到，哥哥一直跪在地上，直到路上没有了皇家仪仗……
回到宫里，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回报，又与众嫔妃见过，凝楚晚间方回坤宁宫。走的时候是两个人，如今回来的，却只有一个。
子奴迎出坤宁宫，当时凝楚归宁时，她留在宫中以备不时之需没有离开，如今看见她，凝楚方才缓解了些许离家的落寞之情。
正要给一个大大的拥抱，子奴正儿八经的蹲身行礼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在内室等候多时了。”
“哦。”收回了手，凝楚干咳一声，整理下心情，快步走进殿内。
康熙正逗弄着躺在奶娘怀中的大阿哥，见凝楚进屋，止住她行礼便道：“皇后，朕给孩子起名叫承瑞，老祖宗已经答应了。马佳也没意见。”
“是。大阿哥承天祥瑞，好名字。”凝楚摆起微笑，附和道。
“这孩子似乎跟你很亲。”看着凝楚从奶娘怀中接过承瑞，小家伙一点儿也不反抗，反而还一个劲儿的往凝楚怀里钻，康熙笑道。
“当然，我是他皇额娘啊。”凝楚笑意满满。看承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便慢慢拍着小家伙的背，轻轻晃着。
“归宁这几日，一切都还好吧？”康熙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退下，坐到炕上，瞧着凝楚哄孩子。
“是，一切安好。劳皇上挂心了。”凝楚道。
“听说你回家这几日，索尼的身子好些了？”
“是的，不过还是不能下床。”凝楚敛了笑意。
“老人家的病都是常年累积下来的，需要慢慢调理，急不得。”康熙觑着凝楚的面色，缓缓说道。或许他现在没有发现，这句话说得，有多么的小心翼翼。
“嗯。”凝楚轻摇着承瑞，点点头，给了康熙一个笑容。
“呵呵，”看到凝楚笑了，康熙送了一口气，转换话题道：“在索府，跟家里人都见了见吧？家里人一切都好？”
“嗯。一切都好，还跟二叔和博敦哥哥说了说话。”因是宫中女子，与宫外男子应保持距离，在家中与除索尼和喀布拉之外的男性说了话，凝楚便向康熙说明，以备万一。
“哦。索额图跟你说了什么？”康熙拉过凝楚，伸头瞧了瞧承瑞的睡相，似是怕惊扰到孩子，小声问道。
“告诉臣妾做好分内之事而已。其实本不用叔父说。往后的一切，臣妾该知道的会知道，不该知道，不该管的，臣妾绝不会去管去问，皇上放心就好了。”凝楚低头看着孩子，面上微笑不减。
康熙看向凝楚，默默不语。
凝楚抬头，看着康熙一脸严肃，笑问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其实不是不告诉你，只怕你知道了，白跟着担心罢了。”
“我懂，我不想知道。”
见孩子已呼呼睡下，凝楚便慢慢躬身把承瑞放到摇篮里，给小家伙脱了外衣，盖上小被子，再抬头起身，赫然发现康熙已站在自己身边。
慢慢把凝楚拥入怀中，康熙道：“别生气，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告诉你我做的一切。”
不知为何，凝楚面上淡淡的笑容，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都让康熙感到无所适从，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可实际上，他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
凝楚感到有些好笑，她并没有生气，她一直都有自觉——对他所做的一切，她并没有置喙的资格。只是不知为什么，离开皇宫几日从索府回来，刚刚又与康熙交谈了索府的事情，凝楚现在根本没有看到丈夫的欣喜，被康熙搂进怀中，凝楚想到的却是哥哥今日的拥抱。
稍稍挣脱康熙，凝楚叹了口气。转身望着承瑞。
“我们生一个这样的小孩子好么？”康熙强搬过凝楚的身子，转换了话题，笑着看向凝楚的眼睛。
“嗯，好。”凝楚笑着眯眼答道。再一次被康熙拥进怀中，凝楚冷了笑意，天晓得，看到马佳痛不欲生的生子过程，她一点儿都不想经历，因为自己不能预料，拼命为他生孩子的时候，他又会在哪里。
转眼半月有余。
这一日晚间，康熙与凝楚一起用了茶点，又看着承瑞入睡，正要睡下，突然门外一阵嘈杂。
“怎么回事？”康熙和凝楚对视一眼，问道。
“启禀皇上，宫外急件。”随侍康熙的太监小毛子，看了眼凝楚，回复到。
凝楚笑笑，“既然皇上有政事要做，那凝楚先回避了。”说毕，朝康熙一福，转身走出内室。
“娘娘，据说是府里老太爷呈上了奏折，说要立即报与皇上知道。”子奴随凝楚一起走到屋外，悄声说道。
“是玛法的？”凝楚有些惊讶，见子奴十分肯定的点头，便问道：“有没有说什么？”
“听小毛子说，折子是刚刚从宫外送来的，先与太皇太后过目后就马上送到了皇上这儿来，据说是有关皇上亲政一事。”子奴将刚刚打听到的都告诉了凝楚。
“亲……政……”凝楚重复这两个字，似是不敢肯定一样。
“据说是的。但……奴婢……不敢断言。”发现凝楚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好，子奴望见皇后煞白了一张脸，咬牙回答，但不敢多言。子奴此时只恨自己不若墨菊姐姐般善解人意。
凝楚缓缓抬头望向已然暗黑的天空。
刹那间，一颗流星自天际划过。
紧抿双唇，凝楚有些发抖——玛法，这就是您所说的只能为楚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么？您让楚儿好好的，楚儿便尽自己所有力量过的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您真的不能相守了，楚儿突然间丧失了在这里活下去的勇气……
紧紧握住拳头，狠掐自己的手心，凝楚呆呆立于庭院内，不动分毫。
“皇后……”不知站了多久，康熙走上前来，一把将凝楚拉向自己。
落入康熙怀抱，凝楚仿佛不能呼吸般，大口大口的喘气。
“别这样……别这样……”康熙轻拍凝楚的背，像她哄孩子般，柔柔的哄着自己的皇后。
“索尼……是忠臣……他……”康熙知道凝楚是个聪慧伶俐之人，索尼重病已久，早已难理政事，但今日如此一反常态的上书进谏推自己亲政，想必凝楚已猜到了。实际上，今日这封上书，即是索尼的临终遗言。
凝楚摇头，她已经做不出平时的温和平静，却又不想让自己的伤心在康熙面前显露，使劲儿用手推着康熙想要离开他。
“楚儿……楚儿，你别这样，索尼已经故去了，你若要哭，就哭出来，别……”康熙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不让她挣脱分毫。
凝楚不听，只是一味的想要摆脱康熙的怀抱。感觉到康熙手臂箍的紧了，凝楚忽然想到玛法阻止她回家的言语，若是在平常人家，她早就可以回家了。愤恨难过之下，凝楚也不顾尊卑礼法，使劲捶着康熙的胳膊。
周围的太监宫女早就见状回避了，空旷的庭院内，只听得康熙闷声道：“楚儿，你要打我就打，我不介意，只别闷在心里，你想哭就哭出来……索尼他……”
“你别跟我提玛法！我玛法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凝楚挥舞着拳头，尖声叫道。
“好好，没事，没事，乖，乖……我错了，我错了……”康熙马上接口道。
听着康熙认错，凝楚朦朦胧胧似乎听到玛法的声音，好像回到多年前的一天，玛法进宫理政，许诺给凝楚说要带回来一个泥人儿给她，但眼巴巴等到天黑，凝楚都不见玛法的踪影，好不容易盼回了玛法，却被告知忘掉了，小小的凝楚气的在揽风堂外耍小性子，玛法放下一堆的公务，搂着自己哄道“乖……不哭……玛法错了……玛法错了……楚儿原谅玛法吧……”
凝楚突然停止了动作，稍稍抬头，见康熙瞪大眼睛紧紧搂着自己，一时分不清究竟身在何处，似乎刚刚还是在家跟玛法撒娇呢，怎么就到了这里了，低低唤了声玛法，凝楚一个撑不住，便倒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回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