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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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奴见凝楚和墨菊二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自己也不敢造次多嘴，只默默走了出去，想叫小丫头们准备凝楚沐浴。刚出了殿门，就看着康熙身边的小毛子走了过来。
“呀，毛子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这小毛子虽在御前当差，可年纪也不大，加之他常常来坤宁宫传话走动，与子奴等人也颇为相熟，二人说话也较为随意。
“宣皇上的旨意，还不快开门。”小毛子无心与子奴答对，只是急急的要进殿内去。
子奴忙着进屋通报，见小毛子神情严肃，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进了殿内，小毛子也不似往常一般与凝楚话些家常，立时便道：“皇上有旨，请皇后娘娘即时前往乾清宫，不得迟误。”说罢，才快步上前，轻声道：“皇上今儿心情不好，娘娘千万莫再惹皇上生气，凡事顺着皇上些才好。”
凝楚心下了然，却也只是点头应是，换过衣服，就随小毛子去了。临走时，凝楚没带墨菊子奴，只让两个外殿的小丫头跟随。凝楚知道，皇上心里不爽，应与今日三朝臣被杀有关，而自己，怕是要做了那出气筒，说不定一件事儿不对了还得被骂个狗血淋头，没必要让墨菊子奴在外也受着煎熬。
到了乾清宫，只有小太监在门外把守，见凝楚来了，请安毕，也没有进去通报，就直接让她进了去。走进皇上所在的偏殿，屋里立时便暗了下来。也许是康熙心情不好，该掌灯的时候了，可偏殿内无一点烛火，只有从外殿微微投射进来的光线能帮凝楚缓步前行。
“皇后来了。”眼睛刚刚适应了这暗黑的屋子，凝楚正要寻找皇上的身影时，就听见对面桌子后传来的声音。
“皇上吉祥。臣妾请皇上圣安。”凝楚知道此时康熙心情不好，不敢懈怠。请安毕，却迟迟听不到皇帝叫起，凝楚也不敢贸然站起身。
“皇后，朕已施恩于索府，着喀布喇福晋每月都可进宫请安，以慰皇后思家之情。”凝楚俯身等了许久，刚想稍抬头看看情况，便听到康熙说了这么一句。
“臣妾谢皇上隆恩。”凝楚跪下叩头心道，母亲每进宫一回，回家肯定伤心一回。
“怎么？不高兴？”康熙听凝楚言语平静，没有一点谢恩时应有的激动，便挑眉问道。
“不，臣妾很高兴。多谢皇上抬爱。”凝楚重又叩头，微发感激之声。
“有一事臣妾要恭喜皇上，马佳怀有身孕一月有余，皇上正当盛年，将来定当多子多福，着实是天佑我朝。”凝楚怕康熙听出自己谢恩时的言不由衷，赶紧着把这件喜事儿提出来。
“皇后，你到底要怎样？”康熙突然站起身，疾走几步到凝楚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皇后，恼怒道。
凝楚不敢动，只是盯着面前康熙的蓝色皂靴，使劲儿琢磨皇上的这句话，却不解其意。她从未逼迫皇上做过什么，一直以来这个皇后做的不好，但也不能算差。身为后宫之主，她不骄不妒，与后宫诸人和睦相处，妃嫔们有要求自己都尽量满足，连他的女人有了孩子自己还得一手操持，累的要死，到底要怎样这话，该是她问吧！
“皇后，今儿苏纳海三人被诛，你是不是很高兴？”康熙低头，恶声道。
凝楚望向康熙，目光中满是不解，无言以对。她有什么可高兴的？她与他们无冤无仇，今日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三个人的存在。
康熙蹲下身，与凝楚平视。恍然间凝楚发现自己过于放肆，忙低下头去。
“朕一年多以来都冷待与你，如今索尼用此事报复到朕了。皇后，朕受打击，你是很高兴吧？”
凝楚终于明白。感情康熙把玛法没有出言相帮这件事情都归因到自己身上了。凝楚知道，玛法是很在意自己过的好不好，可是朝政是国之大事，玛法身为三朝元老，他自然明白身上所负的责任，就像当年姑姑殁于这深宫中，玛法虽然悲痛，但他仍旧为朝廷鞠躬尽瘁。
提到索尼，凝楚不想再忍。
“皇上，朝政之事臣妾不敢多言，只是臣妾玛法为了朝廷尽心尽力，几十年来，玛法辅佐三代帝王，忠君之心上天可鉴，皇上怎可如此揣度玛法？万事自有公断，还望皇上明鉴。”
凝楚知道三大臣被杀一事玛法没有出面让康熙多有怨怼，只是这原因，肯定不是如康熙所言。凝楚不懂朝廷大事，可是凝楚深刻的相信玛法的为人和对爱新觉罗家族的忠诚。
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僵硬着背再一次叩头，康熙有些恍惚。说索尼藏私的这番话，只不过是刚刚无人时自己的瞎琢磨，也没想说出来，原先只道皇后来了，让她借其母进宫的机会，好好提点她娘家人一番即可，却不料，真的见了她时，自己能口没遮拦到愚蠢的地步。
康熙默默叹口气，直起身对凝楚道：“好吧，这件事，是朕多心了。只是，皇后，你玛法将你嫁进皇宫，也不是要让你一人孤寂冷清独守空房的。这一年来，多有委屈了你，是朕的不是，往后每月逢十之日，朕定会往坤宁宫去。”
以前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不懂这个女孩子。直到有一天，静太妃叫过自己去，话里话外旁敲侧击的告诉自己，给皇后一个宽松自由的环境，不要过多的去打扰她，康熙才明白，原来从来，这个女孩子都当自己可有可无，不是自己看不懂，而是她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看懂。康熙心下恼怒，一年来，一直堵着气不去理睬这个皇后，却常常还会不由自主的想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还时不时的拿着乾清宫里的事务去折腾她。
如果不是马佳怀孕，康熙或许还在跟皇后玩着这个明里暗里的游戏，只是太皇太后的一句话提点了自己，她身后，有着庞大的首辅势力，既然后宫中已经有人有了身孕，那么皇后，也就必须尽快有孕才可以让她娘家人安心帮扶。
听到此话，凝楚猛地抬头，看到康熙的眼睛，不知怎么却不敢与其对视。终于……还是这样……逃来逃去，逃不开的还是自己身为康熙妻子的最后身份。或许真如康熙所言，玛法此次不愿相助，应也有自己的原因吧……
认命低头，叩谢皇恩，连嘴里说出的话都不像是自己的。
康熙望着自己的皇后，甚至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排斥和不愿，其实他也着实不想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康熙心道，皇后，若是你想早日摆脱朕，那就早点怀上身孕吧。到那时，若是你仍然抗拒，朕定当再不相扰。
“那么今日皇后既然来了，便不用回去了。东屋是为皇后专设的侍寝暖阁，皇后先去那里等朕吧。”康熙狠狠心，转身不去看凝楚，吩咐道。
低头领命，起身离开，凝楚仿佛看到了以后后宫中又多了一个翘首待君的深闺怨妇。
“我的儿啊，两年不见，大了，长大了！”
索府接到康熙的旨意，过了年下，便安排了朱氏进宫请安。母女二人在慈宁宫孝庄处行了国礼相见后，凝楚便将母亲带到坤宁宫叙话。
“娘，儿都十五了，自然是大了啊！”凝楚笑吟吟的拉着母亲的手，自己长大了，可母亲，明显比两年前要老了许多。
“是，是，孩子是大了。大了……”朱氏笑着抹着眼泪，腹中的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娘……”看到母亲流泪，凝楚心酸不已。
“太太，姑娘，快坐下说话吧！太太一路进宫来，也累坏了。”墨菊看着这母女只是二人默默相对，走上前道。
“是啊是啊，看我都高兴糊涂了，娘快坐。菊姐，快把我今儿早上起来给娘熬的人参汤端来给娘喝。还有，前两日暹罗进贡来的鲜果给娘拿来尝尝，想必家里没有的……还有，子奴，昨儿老祖宗赏下的几匹缎子也给娘拿来看看，娘喜欢哪个，就给娘拿去做衣裳……对了，还有……”
“好了，好了，家里娘吃的用的都不缺，这快过年了，宫里也都赏下了好多。傻丫头，别忙活了。能见到你的人，不比什么都强？”说着，朱氏又垂下泪来。
“娘，今儿是咱娘俩见面的好日子，可不兴哭的！以后娘能常常进宫见女儿，难道每次都要哭一场啊！”其实凝楚也早红了眼圈，只是强忍着而已。
“哎呀，你瞧我这老婆子，真不懂事儿。今儿好日子，不哭，不哭……”朱氏用力擦擦眼泪，握住女儿的手，一直舍不得放开。
“娘，半年前就听说哥哥下聘给了那木都鲁家的女儿，你看女儿都嫁了两年了，哥哥啥时候把媳妇儿娶进门儿啊？”想让母亲不再难过，凝楚找了高兴的话题来说。
“与亲家一起商定的日子，定在来年的八月，说是那时候最吉利的。娘也找人去算过了，他们二人八字真的相合的。”提到博敦，朱氏一扫先前的愁容，含笑道。
看着母亲开心，凝楚也高兴道：“我在宫里也听与那木都鲁家相熟的人说过，我那准嫂子，最是个贤淑温顺的，以后，肯定会和哥哥琴瑟和鸣的。”
“娘……”东拉西扯说了一会儿闲话，问了父亲的好，凝楚想到康熙让自己母亲进宫的目的。
“怎么，孩子？”朱氏见女儿欲言又止，疑惑道。
“娘，玛法最近在家做什么？他一切可好？”凝楚嚅嗫了半晌，开口道。
女儿开口时朱氏已心下了然，便道：“太爷一切都好。只是人老了，有时偶尔有些旧疾会犯。最近这些日子天寒，太爷便多在家多休养了几日没去上朝，如今已无大碍了。”
“玛法病了？严重么？”凝楚急急问道。她记得从前在家的时候，玛法向来都是不需要请医问药的那个。家里人都说玛法老当益壮，不减当年。才不过进宫两年，怎么玛法就身体大不如前了呢。
“如今真的没事了。”朱氏安慰女儿道：“老人家么，总是会有些头疼脑热的，现在不碍了。只是太爷最惦记的还是你，生怕你在宫中过的不好，娘进宫时，太爷还让娘告诉你，在宫中，可一切都不要委屈自己，你玛法虽老了，但无论如何都会保住自己孙女儿在宫中的地位和尊严。”
凝楚低头默默听着，玛法越是这样，凝楚越觉得愧对自己的家人。刚刚那一句问玛法做什么的话，原也不是自己想说的。嫁为人妇，却也不得不听了丈夫的话试探自己娘家的口风。
“孩子，安心做皇上的妻子，其他什么都不要管。即便没有你这个女儿在宫里，无论如何，赫舍里家也都会始终追随皇室，不敢有半分违逆之心。至于有时候不动声色，的确是冲突无益或时机未到。这也是你玛法让娘转告你的。”
“是，女儿记下了。”一席话让凝楚红了脸，却突然间感到无比的踏实。
晚上躺在床上，凝楚不由得开始担心玛法的身体。玛法毕竟年事已高，而年轻时南征北战健康早已透支的厉害，以前没遇到过病还好，若是现下身体不好好调理只一口硬气强撑着，怕玛法再怎样刚毅也不能安然度过。思及此，凝楚又开始琢磨宫中现有的药材和补气养血的人参肉桂之类的食材，想着找时间着人送出去，算是孙女儿的一片孝心。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暖暖的被窝了伸进一只手，只吓得凝楚差点叫出来。
“想什么呢？还不睡？”康熙早已脱了外衣，拉起凝楚被子的一角，踢了鞋就赶紧钻了进去。
“哎呀，好凉。这是刚从外面来啊？”凝楚触到康熙的手，只觉一片冰凉。
凝楚早已习惯康熙这么随意的进出坤宁宫，刚开始的时候康熙还规规矩矩的每月逢十才来，后来常常不打招呼便跑了来，而且有时往往还是她已经睡下了，虽然说了多次请皇上来之前先着人通报以便迎接，但康熙依然我行我素，还找理由说夫妻不必如此客套。到后来，凝楚也就随他这么着了。
“是啊，没想到开了春儿了，还这么冷，这倒春寒还真是厉害。”康熙搂住自己的皇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凝楚默默窝在康熙怀里，见他不说话，她也不愿多言。只是突然有些伤心，这种时光，哪怕是无心的，若是能一辈子她也知足了，只怕自己命薄，无福消受。
“今儿福晋进宫，你们母女二人聊的怎样？”康熙静了一会儿，待身上暖和了便问道。
凝楚微微勾起一抹苦笑，相处这么融洽，最终还是有原因的。她也不想多说其他的，只是将玛法让自己放心的话重述了一遍。
“朕当然信索尼是个忠臣，不然朕也不会娶了他美丽娴静的孙女做朕的妻子不是……”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的公事公办的语气，康熙也只是笑着摸摸凝楚的脸，又道：“朕以前是有点急躁了，难为索尼替朕担心。”
“好了皇上，天晚了，早些睡吧。”
凝楚着实不想听康熙违心的再说什么，自己的样子自己最清楚，只能算是端正，也勉强能称得上清秀，可根本就不是什么“美丽娴静”。这一阵子与康熙的友好相处，让凝楚不太愿意去想隐藏在那背后的利益纠葛，只想着能得过且过，难得糊涂也好……
“好，睡吧。”康熙也不再过多纠缠此事，只将二人身侧的被角掖了掖，就闭上了眼。这一阵子康熙虽常到坤宁宫过夜，但二人有时也只是说些闲话儿，便会这样相偎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