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珠如露》望桥儿

7、闹剧

　　初中住校的学生不多，学校为了节约资源，并没有安排学生在自己班上学习，而是一个年级的学生安排在一两个班同一上自习，再安排一位老师随堂。这天尚善按着习惯散完步，收拾好要用的书本准备去别班自习，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平时安静的自习室非常喧闹，就像班主任临时宣布放假不用上学一样引发学生欢呼讨论一样，然后发现所有上自习的人全部齐刷刷地看着他，闪烁着隐秘的兴奋，尚善有点迟钝慢了半拍之后才看到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尚善贱人、他妈文莉莉是个骚货、小三，不要脸”几个大字，布满了整个黑板。尚善脸蹭的一下白了，甚至腿都哆嗦起来，刚才还弄不明白的众人的眼神，这下全明白了。他觉得他应该上去把黑板上字全都擦掉，但他实在迈不开腿，又或是当众说点什么，哪怕是表示愤怒，但是他嗓子干涩，思绪如乱麻，一句也说不出来，一个深埋在心里的秘密，觉得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就这样揭露了出来。
　　正惶恐间，随堂老师来了，尚善被他推着进了教室，像个摆件一样坐在了座位上。老师把黑板擦干净，又向班上同学了解了一下情况，有来得早的同学说看到有人写完字就跑走了，也没看清楚是谁；老师又问尚善知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所有人的眼睛盯着尚善，尚善低头沉默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哪个调皮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嚷了一句:“说不定不是恶作剧呢！”班上顿时嗡声一片，今天随堂老师是个刚实习的年轻老师，也没什么经验，用老师的威严把议论声弹压下去，也不管什么了，只让大家好好自习，不要说话。
　　尚善既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羞愤地一跑了之，他就这样沉默地坐着，连书都没有打开，虽然旁边同学的议论声不断，但是尚善就是沉默地坐了一晚上，再按部就班地随着下课铃的响起跟着人流回宿舍睡觉，只是等所有人都睡着了，尚善还是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脑海里循环往复地闪过今天的画面，好奇的，嘲笑的，议论的，他想明天可能全校都知道了吧，黑板上的字到底是谁写的呢，他怎么会知道呢，尚善心里有疑问可是他连问都不敢问，那些人是不是都知道了，他们会怎么在背后说他，会说他什么，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心情沉重，怎么也睡不着。
　　宋其琛第二天快中午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宋其琛是个起床困难户天天踩着点上课，今天也是一到学校就上课了，所以直到有次课下听别人八卦才知道昨晚的事。顿时愤怒的不行，觉得有人居然趁自己不在欺负自己罩着的人。想到今天尚善忘记带上课的书需要和自己共用一本时，自己还嘲笑他，风水轮流转，学霸居然还有忘记带书的一天。自己也真是没心没肺的，居然都没看出来今天尚善有多么心不在焉。担心地回到班级里，看着尚善犹豫着想要说点什么。
　　尚善看出了宋其琛脸色不对，笑着说:“你知道啦，没什么的，我没事，只是一个恶作剧罢了。”
　　宋其琛看着尚善的黑眼圈，心疼地拍了拍尚善肩膀，“没事有我在呢，没事的。”
　　尚善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我上节课没听仔细，我再看一下书。”
　　宋其琛开玩笑说:“给我们学渣留点后路吧。”
　　尚善认真说道:“你比我要聪明，我成绩好点只是比你用点功罢了。”
　　“那我像你一样用功就能赶上你了。”宋其琛想想尚善的努力程度评估自己实行的可能性。
　　“不行，那我会更用功的，我就是要做第一。”
　　宋其琛笑笑没说话，他知道对于学习尚善有多努力。
　　“切，大言不惭！”后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听到尚善说的话，满脸不屑，都是刚到尖子班，都也不清楚谁的实力，谁也不服谁。
　　宋其琛和尚善两个对视一眼，默契地眨了眨眼，都安静下来开始准备上课。
　　尚善心里默念:“尚善啊尚善，你如今只有读书一件事可以做了，可一定要做好。”
　　宋其琛边看书边想:“谁还不是凭实力进来的。”
　　下午放学后，宋其琛打了个电话回家说自己晚点回家，便选了一个离自习室门口很近的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等待着。他想恶作剧的人不仅提到了尚善还提到了尚善的妈妈，这几年也足够让宋其琛了解尚善妈是个什么货色，世界上也不是什么妈妈都够资格当个好妈妈，但凭什么要把她的错怪到尚善身上，在学校里为难尚善，这个人能做一次说不定还会做第二次。
　　结果没等到罪魁祸首就直接等来了尚善，没多久就看到尚善站在他面前问他在这干什么。
　　结果当然是两个人一起窝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他们每次就等放学后到上自习的这段时间，等了好几天都没啥动静，两人也不无聊，就在那吃饭看书，也不耽误学习。
　　有次尚善问为什么不问黑板上写的是真的假的就来帮他，信任他。
　　宋其琛说无论是真的假的都和尚善没关系。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尚善去买吃的了，宋其琛单独等待时在门口看到一个穿着本校校服的女生鬼鬼祟祟地溜进教室，进去了之后还偷偷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没有人，然后拿起了桌上的粉笔就开始准备干坏事。
　　宋其琛站到门口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那个女生也是做贼心虚，丢下粉笔就往教室后门口跑去，宋其琛见势也追了上去。
　　这时候拿着饭盒远远看到的尚善也跟着后面追了过来。
　　那女生也是慌不择路直接往校园深处跑了过去，等跑到操场，宋其琛一伸手抓住了那女生衣领。
　　那女生看着倒是清清秀秀，貌似还比自己大一点，只是眼神格外愤怒。宋其琛试探问道:“外校的吧？没见过你啊。”
　　那女生阴沉个脸不说话。
　　“问你话呢，你不是挺能乱写的么，怎么让你说就不会说啦？”
　　那女生斜瞥了一下宋其琛，冷冷说道:“关你什么事，何况我也没乱写，文莉莉就是贱人，尚善，哼！贱人的儿子也贱！”
　　宋其琛见对方是个嘴贱的，也火了:“文莉莉怎么你了，霸占你亲爹，赶走你亲妈啦，你动不动贱人贱人的，我看你才是贱！更何况，文莉莉是文莉莉，关尚善什么事，你凭什么这样说他。”
　　女生听了反应激烈起来，也不说话直接把手朝宋其琛脸上抓来，宋其琛连忙用手挡了一下，手背上出现了三条红血丝，都破皮了。
　　“我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我都打你了。”宋其琛也懒得说了:“你跟我去见老师吧。”
　　这时候尚善也跑了过来，那个女生看到尚善来了突然开了口:“你是尚善的朋友？我本来就没说错，你别被她骗了，她妈是个小三只会勾引我爸，骗的我爸跟我妈离了婚，骗得我爸不要我，骗了他的钱给他那个贱儿子。怎么样花着我爸的钱感觉爽么？”最后一句她是对着过来的尚善说的。
　　“你是贺峰的女儿，你叫贺佩吧。”尚善虽然没见过她，但是见过贺峰一次，也听文莉莉提起过他有个女儿被判给了前妻。
　　“我没花过你爸爸一分钱，我上学吃饭的钱用的都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尚善静静解释，“我妈现在是你爸爸合法妻子，如果花了他的钱我管不着，但是我不会花你爸爸一分钱，你放心。”
　　贺佩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自从贺峰再婚之后，她妈妈就动辄在家骂她，骂她是个姑娘没有用，说贺峰宁愿替别人养儿子也不要你这个闺女，说养她有什么用，长得长得没别人好，成绩成绩也没别人好，她一时气不过就跑来尚善学校想给他一个教训。
　　尚善还是让宋其琛放开她，对她说我们都是小孩子，没办法左右大人做什么事，如果我是大人也不会做和他们一样的事，但是我不是，我只能做好我自己。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贺佩没说话，看了看他们直接走了，也许是听进去他说的话了。
　　宋其琛还有点疑惑:“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应该不是，我听我妈提起过说是四中的。”文莉莉当时可没说什么好话，直言贺峰他那前妻和女儿拿不出手。四中也是出了名的差校。
　　“我就说嘛，我对我的记忆里还是有点自信的。”
　　“我都饿了，我们快点去拿饭盒吃饭吧，刚才为了追你们，就把饭盒放在台阶上了，等了这么多天，都没好好吃过饭。”
　　“的确，为了抓这个贺佩，这几天也太不容易了。”
　　“不过幸好，功夫没有白费。”
　　“是的，感觉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希望其他人赶快忘掉这件事，让我能好好学习。”
　　“你管他们想什么呢，我们小孩子做好自己就行了。”宋其琛揽起尚善的肩头，两人大步向前走去。
　　“对，是的！”尚善听到小孩子三个字感觉有点窝心，爷爷奶奶之前也经常摸着尚善的头说他，说他一个小孩子别想那么多，想那么多长不高。
　　尚善心里一阵酸软，但马上就硬起心肠告诫自己，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疼爱的人才可以肆无忌惮享受小孩子的生活，自己可没有这个福气。尚善在心里挥舞着拳头给自己打气，你可以的，可以一个人作为“大人”好好生活下去。
　　但是这么一番豪气被宋其琛忽然的动作打断，宋其琛仗着发育早个子高的优势，觉得拦着肩似乎有点不顺手，就变拦为夹，把尚善的头夹在胳肢窝底下，潇洒地大步向前，尚善弯腰低头踉踉跄跄随着他往前走，大怒:“你这个孙子！给我放开！”
　　宋其琛哈哈大笑，夹得更紧，走的尽快，硬生生把尚善像拖小跟班一样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