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珠如露》望桥儿

5、放学

　　尚善的表哥文武比他高两届，文莉莉送他来时怕他不认识回去的路交代表哥文武带着他一起回去。但是尚善等到班上人都走光了还没等到表哥来接他，他又出去上楼找到了四年级的人问了一下，说文武早就放学走了。尚善傻了，虽然小镇不大，但他第一次来真没记住回去的路，他走出校园凭着来时的记忆穿过了两条马路，果不其然迷路了。发觉自己迷路了的尚善顿时惊恐起来，想顺着原来的路再回到校门口，却发现连学校也找不到了。
　　尚善身上的汗慢慢地渗了出来，春寒料峭，汗浸湿了衣服被风一吹，又开始觉得冷。尚善不清楚姥姥家地址，也不敢对人说自己迷路了，就先向人打听小学的位置，想着先回到学校再做打算。
　　等尚善终于回到校门口时，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宋其琛家住学校附近的家属楼，被自己老妈指使出来买酱油时，正好看到强撑着不哭的尚善走到校门口。
　　“你怎么在这？”宋其琛一手拿着酱油，一手插兜，好奇地走过来问。
　　尚善一路担惊受怕，这时终于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哪怕是今天刚认识的新同学，心里一松，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又觉得当着新同学的面掉眼泪太丢脸，又赶紧低下头用手把眼泪抹掉。
　　“你迷路啦？”
　　尚善只顾低着头擦眼泪，也不说话。
　　“你家在哪啊，我跟我说，我送你回去”看他哭了，宋其琛也有点着急。
　　尚善还是不说话，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你家在哪啊？”宋其琛想到他是第一天来着上学猜测道。
　　尚善依旧不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天完全黑了，路灯正好亮了起来，照在了尚善的身上，刚被黑暗掩埋的小人儿顿时身上染了一层昏黄的光泽。
　　宋其琛心里充满了一班之长的保护欲:“你别急，我爸是学校老师，你先跟我回家吧，我让她帮忙问问你家地址。”
　　宋其琛拉起尚善的手就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灯光下，两人手拉着手一前一后的往回走。
　　“妈！爸！瑶瑶！你们快来，我把一只迷路的小羔羊带回来了。”一打开门，宋其琛便大声超屋内嚷嚷。
　　接着，厨房里的时辰，书房里的宋呈玉，还有客厅里看动画片的四岁宋其瑶全都看了过来。
　　说来也巧，宋呈玉正好是尚善表哥文武的班主任，直接在家就把他家的家庭地址给查到了，并不是很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宋家人也不敢留尚善吃顿晚饭，怕耽搁他太久家人着急，给他拿了个苹果，然后让宋呈玉作为老师把尚善安全送到家再回来，宋其琛一听也跟着一起去了。
　　刚走到尚善家门口，就听到哗啦哗啦的麻将声，自从接回尚善后，文莉莉一直也在尝试着找份工作，只是她学历不高，工作经验几乎为零，既拈轻怕重，又挑三拣四，找工作一直不顺利，只靠邱小青给的钱勉力支撑着，不顺心之下竟然迷上了打麻将，尚善被送到家时，屋内人声鼎沸，她正坐在桌上大杀四方。
　　宋呈玉已经拉着尚善走到了门口，看着这一家人明显不知道他迷路了还没回来的事，作为一个成年人心里难免有些愤怒。
　　尚善倒是见怪不怪，一个人在门口礼貌地和宋其琛父子告别完，还非常懂事的叮嘱他们回去路上多注意安全，谢谢他们送他回家。
　　看着尚善小大人一样，宋呈玉不由地心疼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晚上天冷，让他快些进去。
　　尚善有礼貌地坚持目送他们走远，才进家门，绕过屋内嘈杂的人群独自回到了房间。文兵兵家只有三个房间，文兵兵、葛珍夫妻俩占了主卧，文莉莉和外婆住朝西的一间房，他和表哥文武住在紧挨着主卧的次卧。尚善熟练绕过麻将桌回到房间，果不其然文武早就回来了，正躺在床上玩游戏机。看到他回来嗤笑了一声，也不理他继续埋头游戏。尚善也懒得和他说话，从书包掏出今天新发的书本坐在书桌旁边写起来作业。
　　做到一半就看到外婆陈爱珍端了盛满了饭菜的碗和筷进来了，对着书桌旁的尚善笑着说:“尚善回来了，第一天上学还好吧，赶紧出去吃饭吧，饭菜都好了，赶紧去吃，不然都凉了。”然后一转头看到文武还躺在床上，一迭声啰嗦了起来:“怎么还在玩游戏，快起来了，被你妈看到了又要骂你了，喏，饭菜都给你端来了赶紧吃，不然都冷了，吃好了就放在那，奶奶待会来拿，你吃完了好好做作业，赶紧把游戏机收起来，你妈回来了。”
　　文武被陈爱珍催着，懒洋洋地爬起来，看了尚善一眼故意说:“奶奶，我怎么吃饭啊，都没有自己的桌子了。”
　　陈爱珍无奈地拍一下文武粗壮的胳膊:“闹什么，这桌子大着呢，哪里不够你吃饭的。”
　　文武撇撇嘴:“我习惯了坐我的桌子，多个人挤死了，还怎么吃。”
　　“尚善马上去吃饭了，桌子马上让给你。你也要多学学尚善，你看他多认真一回来就做作业。尚善来，跟外婆先去吃饭吧，吃完了饭在做作业。”陈爱珍边说着边把尚善拉了起来，又把文武按了进去，叮嘱他好好吃饭，然后拉着尚善的手出了房门。
　　出来了之后陈爱珍摸了摸尚善的头:“别跟你表哥计较，尚善是个好孩子，别跟他犯冲。”
　　尚善笑了笑:“我知道外婆，不要紧的。”
　　陈爱珍拉紧了尚善的手:“外婆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鸡快来吃。”
　　“嗯，好的，我都要流口水了。”
　　大家一起吃完饭，尚善帮着陈爱珍收拾好桌子，陈爱珍又小心叮嘱了一遍让点你表哥，好好学习之类的话，让他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果不其然，书包和新书全部被文武扔到了地上，文武一个人大喇喇地霸占了全部的书桌。尚善也没有跟他计较，把地上的书捡了起来就直接坐在地板上就着床头柜做起了作业。
　　他一边做着作业，一边把宋其琛家带出来的苹果拿出来吃了，他其实还想继续弹钢琴，只是回来几天了，文莉莉并没有让她继续学钢琴的打算，更何况如今这个状况就算他提出来想继续学，文莉莉也只会把他骂一顿。
　　晚上睡觉时尚善再一次被文武故意挤下了床，他记得第一天来睡觉的时候他被文武直接推下了床，他直接就大哭了起来，把全家人都引来了。尚善一下子被摔疼了，哭着说文武是故意的，说不想和他一起睡了，想自己一个人睡，让他和以前一样和舅舅舅妈去睡。
　　结果葛珍听了当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小少爷还真是金贵，估计是我们家庙小容不了大佛……我们家就这一亩三分地的，估计也是尚善好日子过久了住不惯……不过我们家文武也是可怜，正长身体的时候，睡觉难免喜欢乱动……”
　　文莉莉铁青了一张脸听葛珍啰嗦，不耐烦的回道:“嫂子你张口我们家闭口我们家的，这是你们家吗，我妈还没死呢，还没轮到你们家吧！”
　　文兵兵听了很刺耳:“你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一天天在家好吃懒做的，连尚善都管不好。”
　　文莉莉气愤的大叫:“是我没管好尚善吗，有你这么当人舅舅的吗！狼心狗肺！”
　　葛珍也气:“这大半年来，我们也是好吃好住地供着你吧，你说你做过一次饭吗，哪次不是有荤有素的做好了请佛一样请你吃，衣服你洗过一次吗，换过的衣服哪次不是乱丢等别人来收拾，你洗过一次碗，扫过一次地吗，每天不是打麻将就是逛街买衣服，你当你还是以前呢，是公主是王母娘娘呢。”
　　被戳到短处，文莉莉脸色由青变红:“那也不是要你洗衣，要你做饭，是我妈在洗衣做饭，我花的也是我自己的钱，用不着你操心。”
　　文兵兵:“妈年纪大了又不是你保姆。再说你这样光出不进的，能过多久，我养着一大家人已经很不容易了，难道还要让我养你。”
　　陈爱珍也说:“莉莉，现在这样子省一点总是好的，你哥的话也是话糙理不糙！”
　　文莉莉以一敌三，早已经内心溃败，只撑着外表不肯认输，对着尚善嘲讽似地说:“看看你外婆一家，有个地给你睡就不错了，还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尚善早就吓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葛珍见状不痛不痒地申饬了文武几句:“好好跟你弟弟睡，别再不小心把你弟弟挤下去了……”
　　文武还想嘟囔几句，葛珍不听他说，拧起他耳朵把他推进了房间也不管他了。这边陈爱珍也把尚善带进来房间，安排哥俩睡好就把一直站在门外的文莉莉拉走了。
　　当晚文武没有再把尚善挤下去，但是第二天文武固态萌发仗着体型优势又一次把尚善连踢带挤滚下了床。但是闹出昨晚那一出，这一次尚善也不敢哭闹了，直接就卷吧卷吧被子在地板上睡了，反正现在天也不冷。
　　之后尚善也是一退再退，那天葛珍的话文莉莉没有听进去，还是每天沉迷打麻将，要不就是在家连哭带骂地哀叹自己的和咒骂尚启明。但是尚善却听了进去，明白这已经不是自己家了，所以对文武一退再退，不让他睡床他就睡地上，不让他在书桌上写作业他就在床头柜上写，不让尚善碰他的任何东西，尚善就从不碰，也经常力所能及地帮着陈爱珍做一些家务活，帮着陈兵兵跑腿买包香烟什么的。
　　第二天上学时果不其然文武依旧没有等他，吃完饭早早地跑了，文武非常讨厌尚善，以前每次尚善回来就像小皇帝一样众星围绕，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让给他，在他妈妈爸爸的嘴里都是尚善这好，尚善那好的，他早就受够他了，哪怕他气的朝父母大喊大叫，父母也只是嘟囔着他是弟弟，要让着弟弟，不要和他争。他知道不过只因为他家比自己家有钱罢了。不过今非昔比了，毕竟皇朝都没有了，就算是个皇帝也变成乞丐了。
　　尚善对文武跑远的身影心知肚明，但是心里不由地还是升起一股对上学的害怕感，他还是不记得上学的路，昨晚回来时天全黑了，他也没记清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