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陈意久

14、36.5℃

　　陆里出门左拐就看见小广场上站着的许见岁，和她正对面的吴柏安，两人相谈甚欢。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十几岁少男少女青春懵懂的暧昧气息。

　　刺眼，真刺眼。

　　陆里顿住脚步，光明正大在不远处审视两人。

　　唐小天追着周树走出来，一抬头就注意到了柱子边上站着的陆里，和他视线所及之处不太远的吴柏安。

　　反常，真反常。

　　唐小天拉了拉一旁的人：“我就说陆里哥对小安哥特别关注，你看现在一步不挪地死死盯着人家。”

　　周树闻言，低着看手机的头抬起，顺着唐小天的手指望过去，耳边唐小天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这几天都是这样，不管是在休息室里还是在滑雪场上，只要有小安哥在，陆里哥那一双眼睛必定落在他身上，你说怪不怪，小安哥虽然长的帅，但陆里哥看上去也不是喜欢看帅哥的那种类型。”

　　嗯......周树沉吟片刻，想起今早陆里平行大回转时速度比平时水平慢了0.5秒，还被王海训了一通，下来周树关心他怎么回事，陆里只是淡淡回“分了神”。

　　原来是一门心思扑吴柏安身上了。

　　“还有，还有，”唐小天凑近周树耳边说悄悄话，又怕隔墙有耳，大半个身子挂在了周树身上，“我不是和你说陆里哥私下拜托我去打探了小安哥一番吗，罗列的问题事无巨细，堪称360°全方位无死角窥探。你说他是想干嘛？”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周树摸摸下巴，陆里肯定是想了解吴柏安，再打败吴柏安。这小子，果然还是对吴柏安倒来导致自己地位不保而耿耿于怀。

　　但顾及到陆里的声誉和形象，周树自认为最优方法处理了此事：“你别瞎想，他就是单纯想多了解了解吴柏安而已。”

　　唐小天：“为什么想多了解小安哥？”

　　周树：“被他的魅力所折服吧。”

　　*

　　吴柏安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方不断弹出消息，但因为设了静音，对面和他说话的许见岁对此一无所知。

　　不远处定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是一动不动。

　　“咳咳......”吴柏安咳嗽两声，本来想假装没注意到陆里的目光，但五分钟过去了，对方还是没有一点儿收敛，他难得被看的浑身汗毛竖起，在许见岁话音落下时往她身后指了指。

　　“陆里是不是在等着你？”

　　许见岁于是跟着回头，看见了人群中一身黑的陆里。站在原地的样子有些傻。

　　“我在这里——”她挥挥手。

　　吴柏安的手机也在这时又进了一条消息。

　　【王倩倩：我等你。你不来我明天就去冰雪城找你。】

　　吴柏安皱了皱眉头，侧过身和许见岁打了声招呼：“我有事先走了。”

　　“啊，”许见岁回头，语气带着遗憾，“这就走了？”

　　陆里慢腾腾走过来，看着吴柏安和许见岁挥手告别，目光盯在男生离去的背影上，直至在转角看不见，手放到了面前的小脑袋上。

　　“别看了，人都不见了。”

　　许见岁在头顶宽大手掌的作用力下转过身，而后目光被眼前的下巴阻隔，因为离得近，她看见了上面青色的小胡茬。

　　“陆里，”她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你胡子没有刮干净。”

　　感受到指腹温热的一刹，陆里往后退了大半步。他捂住下巴，说话断断续续：“你......我......知道了。”

　　钟雅婷也在这时冒了出来，没注意到两人的氛围，拉着许见岁就问：“你刚刚和吴柏安说什么呢？”

　　许见岁纳闷：“你不是上厕所去了？”怎么知道我和吴柏安说话的。

　　钟雅婷回：“我早就回来了，为了给你和吴柏安创造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才没过来的，不过没想到陆里这个没眼力见的，还是打扰到了你们。”

　　陆里：......
　　我巴不得他们快分开，离得越远越好。

　　许见岁倒没往钟雅婷说的方面责怪陆里，她也就是和吴柏安闲聊几句，不知道是面前那张脸太帅还是两人不太熟，谈话内容很客气，两人聊得有一搭没一搭。

　　她回：“不是也给柏安哥配助理吗，我问了问他这事，本来想毛遂自荐去给他当助理的。”

　　“然后呢？”陆里接的很快。

　　许见岁：“被拒绝了呗，说是要求最低是有三年滑雪经验。”

　　“这要求明明很高，”钟雅婷拍拍许见岁单薄的小肩膀，“别气别气，追到吴柏安有一百种方法，等我好好教教你。”

　　陆里也叹了一口气，不过是松气的“气”。

　　许见岁倒是不气，也没有多难过，本来想着是一个能接近吴柏安的机会，至少工资是高一些的，但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被拒绝了也没办法。

　　“对了，”她想起来宋智秋交待的事，扭头看向陆里，“下午要去我家吃饭吗？”

　　陆里沉默的不到一秒钟里，许见岁已经迅速接上了话：“估计你也不想去，我帮你回绝她，就说你想吃老巷子里那家的大排档。”

　　陆里：......
　　看来是一早就有了计划。

　　许见岁：“我不是收到了我爸的红包嘛，请你们大搓一顿！”

　　周树和唐小天正好走到旁边，周树耳尖，准确捕捉到“大搓一顿”几个字，唐小天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两个漂亮小姐姐。

　　两人同时眼里冒了光。

　　许见岁也看见了走近的两人，热情邀请。周树开心应下，唐小天思前想后，还是苦恼地回绝了。

　　他爸给他请了一小时500块的数学家教，，他要是敢翘课估计得被扒了一层皮。

　　“下次，下次我请两位姐姐吃海鲜大餐。”

　　*

　　东哥大排档在小区往学校去的一条必经路上，以前许见岁下了课经常来吃，有时候是和同班同学，有时候就和钟雅婷、陆里两个，高三这一年课业繁重，每顿饭的时间都得控制在二十分钟内，更别说偷偷摸摸溜出学校吃大排档了。

　　许见岁领着几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又去前台顺了张菜单来，前后左右翻翻感叹了一句：“看来一年不见也不见什么新花样。”

　　陆里去冰柜里拿了几瓶矿泉水来，给周树和钟雅婷一人递去了一瓶，又把剩下的其中一瓶拧开瓶盖，放到许见岁跟前。

　　“人这是老字号，别一天想着什么新花样。”

　　钟雅婷也附和：“对啊，老味道才更正宗嘛。”

　　几个人商量着点了个猪杂粥，锅气干炒牛河，炒花甲，炒菜心，椒盐濑尿虾，许见岁勾好菜单递出去，陆里自然接过，点着菜单下面些的一行小字问：“不吃这个了？”

　　许见岁偏过头去看：“对对对，我怎么把油炸小馒头给忘了，唉，看来是读书读傻了。”

　　她最爱吃这个甜点，每次来大排档必点，有时候一人能吃下大半盘。

　　陆里挡了一下许见岁伸出来要拿菜单的手，侧过一点身，反而把她手指上夹着的笔拿过来了。大大画下一个勾，起身时用手里的笔敲了一下旁边人毛茸茸的小脑袋。

　　“别怪书，怪人。”

　　引来许见岁一阵抱怨。

　　周树和钟雅婷坐在一顺，本来他还想展示下男士风度给旁边的人也拧一下瓶盖，手伸出去还没碰到呢，钟雅婷刷一下就给矿泉水瓶抄了起来，嚓嚓一扭，喝了两口。

　　又哐一下站起来问：“要喝啤酒吗？”

　　周树愣了愣，然后对上视线时反应过来是在问他：“我......”陆里还没折回来，他只能望向对面的许见岁。

　　钟雅婷：“她和陆里都不喝，你喝吗，喝我给你拿一瓶过来。”

　　“那喝吧......”周树还想加一句易拉罐小罐就行，但钟雅婷已经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和陆里一前一后回来了，手里领着两瓶啤酒，把其中一瓶丢到了周树前方的桌子上。

　　周树拿起那玻璃瓶装的啤酒，左右瞅瞅都不见杯子：“你这是打算对瓶吹呀？”

　　“不然呢？”钟雅婷用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

　　周树：......

　　他算知道先前陆里怎么不给她拧瓶盖了，这哪儿需要呀！？

　　许见岁他们来得挺早，是第二桌，菜上得也挺快，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把猪杂粥给端上来了，米粥里还滚着泡泡。

　　“别急着喝酒呀，先吃点粥垫垫底，不然一会儿胃该不舒服了。”许见岁给对面的两人盛上粥，又把第三碗放到陆里跟前时，反被陆里推了回来。

　　陆里：“我有手有脚，自己来就行。”

　　正碰了一下杯的钟雅婷和周树：......

　　椒盐濑尿虾也在随后被端了出来，许见岁很喜欢吃这虾，只是她手指和舌头都算不上灵活，剥壳的速度很慢，尝了半天就尝出了味道来，整后半段虾还夹在她筷子上，面前还有一大盘，却是只能望着而无可奈何。

　　陆里把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喜欢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

　　许见岁倒是不害羞地直接承认：“因为我急呗，美食当头谁能不心动。”

　　陆里摇摇头，他就不心动，但他身子动了，又回来时手里多了对一次性手套。

　　他手指可就灵活多了，两三下剥出一整只虾，白白嫩嫩地大虾在空中顿了顿，而后却被丢进了他和许见岁中间的那个多余的空盘子里。

　　然后，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等许见岁费尽心思捣腾干净碗里的那只虾，一抬眼，瞟见手肘边盘子上像座小山堆的虾仁粒——在对她招手。

　　她仰起头，看向身侧面无表情的剥虾机器。

　　陆里目不斜视地保持着剥虾姿势，手上动作也不停，他可太熟许见岁了，即使现在不转头看过去，也能猜到对方脸上望眼欲穿的小表情。

　　又一只虾仁跌落盘子里，他用手背推了推小白盘：“不嫌弃的话就夹了吃吧。”

　　终于......许见岁哪是不嫌弃，明明已经迫不及待，只差感恩戴德。

　　她毫不客气夹起其中最大的那只虾：“陆里，你真是个好人。”

　　啤酒配着粥的钟雅婷也注意到了对面两人的小动作，从善如流伸过筷子：“陆里，你真是个好人。”

　　周树喝下两口酒，脑子已经开始晕着了，有样学样也夹回一只虾：“陆里，你真是个好人。”

　　陆里：......

　　许见岁咸的吃了，又开始馋甜的，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市里人声开始喧闹，周围也在不知不觉中坐满了人。

　　“这小馒头怎么还不上来，”许见岁嘀咕一句，一会儿人多了就更忙过来了，“我去催催。”

　　“我去。”陆里也跟着起身，被许见岁给按了回去。

　　“你忙你忙，就别脱手套了。”她笑笑，小心思不言而喻。

　　见许见岁要进前厅，钟雅婷叫住她：“再给我带两瓶啤酒来啊。”

　　许见岁疑惑：“你还要和周树喝？”

　　周树想摆手，但被钟雅婷一筷子打下去：“不行啊周树，才一瓶就缩了？”

　　周树：......
　　男人哪能说不行！

　　“来来来，我再来两个两瓶都是小意思。”

　　陆里继续剥虾，周树不知和钟雅婷说起他的哪个朋友，高中追了三年的女神现在还没追到手。

　　钟雅婷诚实点评：“这不就是舔狗吗？”

　　“对啊，”周树酒精开始上头，“那女生有事时候找他，没事时候晾着他，有男朋友了就不理他，分手了吧他还巴巴地上赶着去安慰。女神开心他开心，女神难过他难过，每天因为女神你说他一个钻石闪闪般的男高生这是图什么？”

　　“啧啧啧......”钟雅婷摇摇头，“爱情这件事很难用道理说清的。”

　　“那你说呢，陆里？”周树晕着脑袋问了一个平时他清醒肯定不会问的人。

　　突然被点到名，陆里还在剥虾的手顿了顿，这题......他确实有发言权。

　　“可能他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女生，在付出的过程中也有被填满，也在幸福着，旁边人看不见，所以不理解。”

　　“照你这么说，你是理解他了，你支持他？换到你身上你也会这么做？”

　　钟雅婷白了问这问题的周树一眼，陆里他看上去是拿深情男二剧本的人吗？

　　但陆里点了点头：“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够开心，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会更开心，我会成全她、祝福她。”

　　周树瞪大了眼睛：情种竟在我身边？！

　　钟雅婷惊掉了下巴：这人被夺舍了吧？！

　　倒是陆里这个一语惊起骇浪的人仍气定神闲剥完最后一只虾，手指点了点，扬起下巴问：“你们还吃吗？”

　　钟雅婷摆摆手，周树伸出筷子想夹，又被陆里端起盘子躲远了：“海鲜配啤酒，当心痛风。”

　　周树：......

　　然后看着陆里把剩下的虾统统倒进许见岁碗里。

　　钟雅婷啧了一声：“你喂猪呢，给她放这么多。”

　　陆里摘了那双油滋滋的一次性手套，直起身子够了张纸巾，一边慢条斯理擦起手，一边回：“也没几只啊，等她吃了油炸小馒头蘸炼乳，肯定又叫着要吃咸咸辣辣的虾了。”

　　钟雅婷还想再说，突然瞟见在大排档口望里东张西望望进来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黄短袖的她眼熟。

　　“欸？”她站起对着正好看过来的女生招了招手，“杨月，你也来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