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尺繁华》三四两

25、陨落

　　直到慕知音将枪口指向林雨茗的眉心，沈航才倏然站起，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只见慕知音邪魅一笑道：“你不走，我就让她死。”

　　“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沈航同样威胁道。

　　“我会把你们仨葬在一起的。”

　　沈航忘了，慕知音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若是他们俩一起死了，慕知音是肯定不在乎的，而现在的问题是，林雨茗不一定什么时候死，更不一定什么时候醒，万一沈航把自己身体熬垮了，又万一刚好这个时候林雨茗醒了，那时候慕知音又会陷入像上辈子在景海然和何昔之间那样的处境之中。

　　她知道她会管不住自己帮他们解决问题，疏导心理，所以，为了不让这俩人影响她工作，她就必须尽快将最坏结果产生的概率降到最低。

　　“呵……”沈航苦笑道：“你还真是遗传了我这六亲不认的狠劲儿。”

　　“当然了，我可是人工培育的最优‘品种’。”

　　最终，沈航还是退了一步，将晚上的陪护时间交给慕知音亲自遴选的行动小组。

　　不过这样也好，沈航在规定的时间回到组织里休息，还可以安排研发组研制救治林雨茗的新药。

　　天不遂人愿，林雨茗依靠药物和机器维持生命一年之后，还是断了气。

　　“她到底还是没赶上你给她研发的药。”慕知音将一束菊花放在林雨茗的墓碑前，双手合十为她祈福。

　　她最近新形成了一个习惯，凡是组织里有人去世了，她都会亲自为之祈福，保佑他在地狱里少受点苦难。

　　“是啊，”沈航怅然若失，“她一走，组织里我算得上熟识的人就剩你了。”

　　“新来的那些小孩你竟一个都不认识吗？”对此慕知音持怀疑态度。

　　沈航摇了摇头，与慕知音一同往外走，边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再也记不住那些人的名字了，你走之后我能记住名字的那些特工死了不少，而且他们的能力也的确不如你和景海然……”

　　说起来奇怪，慕知音她自己也总记不住司贺宁的名字，之前还以为是因为死过一次大脑受损了，如今看来，也有可能是遗传。

　　不过他说那些人不如她和景海然这事儿，慕知音倒是认同。

　　回来之后，慕知音亲自去指导过训练，发现这些人与她上辈子见的那些人的水平差了许多，于是她上任这两年也在思考组织转型的问题。

　　半路上，她接了一个电话，便跟沈航分开了。

　　“去海边吧。”沈航要求道。

　　司贺宁觉得，反正沈头儿也没别的事儿，去海边散散步倒也能舒舒心。

　　两人刚到海边不久，沈航假借去上厕所让司贺宁在原地等。

　　可他等了快二十分钟都不见沈航回来，才觉得出事了。

　　“慕总，沈头儿不见了。”

　　慕知音正跟杨灵骏讨论合作的事情，接到司贺宁的电话，觉得莫名其妙，便反问道：“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什么叫不见了？”

　　“他说去厕所，让我在原地等，可是我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回来，去厕所找也不见人，我觉得他一定是借这个机会跑了。”司贺宁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沈航是在他手上出事儿的，按照SH的惯例，他一定活不了。

　　“给行动部和技术部打电话，让他们全大陆全海域搜索，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相比之下，慕知音倒是很淡定，电话里同司贺宁布置完任务时，刚好有一道光划过她的双眸。

　　即便如此，还要跟杨灵骏继续谈合作。

　　“要不要我派些人帮忙？”

　　慕知音接电话的时候杨灵骏就在旁边，她听到了电话漏出的声音，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啊，不用，我们谈我们的。”慕知音摇头。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不是你家里老人走丢了？”

　　“没事，一个死人走不太远。”

　　“啊？”

　　这话可给杨灵骏吓着了，电话里并未提到谁去世的事情啊。

　　“我了解他，林雨茗死了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他认识的人了，组织也早就交给我管，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慕知音整理着手中的资料说道：“而且刚才与他分开的时候，他冲我笑了，那个笑里是含着泪的，我能感受到一种悲伤和释然，他大概率是要离我而去了。”

　　说这些的时候，慕知音非常淡然，不悲不喜。

　　这两年她与沈航的接触越来越多，对他的了解也比以前更多了，所以她渐渐能明白之前他做事的底层逻辑究竟是什么了。

　　于是在看到他那个笑容时，她也明白了许多。

　　“那你猜到他今天要自杀，还过来跟我谈合作？”

　　突然间，杨灵骏对慕知音产生了一些防备。

　　如果慕知音连自己家人的死活都不顾，那她们谈的合作就是无稽之谈。

　　“不然呢？”

　　“你应该去拦着他呀！”

　　说着说着，杨灵骏有些生气了，她真觉得刚才谈的合作都只是慕知音的唯利是图。

　　闻言，慕知音不禁笑起来。

　　看她家里人去世了还能这么笑，杨灵骏觉得他们她当真是没有心的，便打算一走了之，不与她谈了。

　　“唉唉唉，”慕知音赶紧将人拦下，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他铁了心要死，今天不死明天也要死，我还能天天看着他？”

　　“那他这是心理问题，你应该给他找个医生开导开导，也不能……”

　　不等杨灵骏把话说完，慕知音拦住了她，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心理医生能开导得了他。”

　　“你……！”

　　杨灵骏以为慕知音在抬杠，气得满脸通红，眼看又要走。

　　“大姐，你能不能别一言不合就走啊？”慕知音也快没耐心了，刚说一句人就要走，这谁受得了。

　　“我不跟你这无耻之徒谈合作！”杨灵骏义正辞严。

　　“不是我无耻，是你无知。”慕知音这会儿倒是有耐心了，她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好对策。

　　既然杨灵骏对她有误解，那么即便她们今天把合作谈下来，资管局也会对SH的能力有误解，但SH的很多东西都是商业机密，即便是合作也不能轻易透露给资管局。

　　这么看来，让杨灵骏知道SH是个什么水平的同时，还要保护SH的各项成果不泄露，就只能在每件事上慕知音赢过杨灵骏。

　　“好！”这么一说杨灵骏倒不走了，坐下来双手环胸道：“我倒要听听，你慕总有什么高见，怎么就能说我无知？！”

　　正中慕知音下怀。

　　“杨局长，我想你对我们的能力还不太了解，别的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我就跟您说说为什么我说没有心理医生能开导我家这位爷。”

　　紧接着，慕知音将之前给魏紫繁用过的“记忆锚点”那一套给杨灵骏用了一遍，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诶？”

　　直到慕知音成功骗走杨灵骏的资源卡密码之后，将里面的资源点尽数转到自己卡里，并且告诉杨灵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资源点已经没了。

　　“基本操作。”慕知音洋洋自得道。

　　“不是……”杨灵骏还是有些发懵，问道：“这是什么原理？”

　　只见慕知音摊摊手，说道：“心理操控啊。”

　　关于“心理操控”杨灵骏还是有一定了解，并且有一定的操作能力，但刚才慕知音的操作她完全没有看懂。

　　“我只用了最简单的操控方法，而我家这位爷他的能力比我强很多，所以让他去看心理医生，最后谁把谁治了都不一定，还谈什治疗啊？”慕知音解释道。

　　“那……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明知道他要寻死的情况下还……”

　　“装作不知道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慕知音不愿多做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

　　杨灵骏也有些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本就没资格插手人家的家事。

　　最终，两人成功达成合作，从那天起，SH再动手杀人就是为了大局进行制衡，而不是为了某个人的私仇了。

　　她将组织带上这条路，也算不枉沈航多年的苦心经营。

　　慕知音信守承诺，将沈航、林雨茗和沈帆三个人葬在了一起，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慕知音的衣裙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冷得刺骨。

　　隔着雨幕，慕知音看着三个人的合葬墓，她不禁觉得好笑，生前都求不得的感情，死后难道就有机会了？

　　最终她不过浅浅叹息，而后离开，雨水像是想要洗净他们身上的罪孽，在他们去地府接受审判之前。

　　回到组织，看到司贺宁已经将沈航和林雨茗的遗物都整理好，等着慕知音处理。

　　慕知音看了看，除了他们的日记本笔记本之类，其他的该烧的烧，该捐的捐，一个都不留。

　　然而，留着日记本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

　　当她翻开沈航成年之后的日记时，故事从另一个角度展开在慕知音面前。

　　这是谁都未曾看过的角度，就连林雨茗都没有这个机会，要不是沈航死在慕知音“前头”，恐怕慕知音这辈子也没机会看到。

　　那样，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人知道沈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