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香菇爱青菜

16、第 16 章

　　清晨，佐藤刚进办公室就收到了石田送过来的拎包。
　　他拉开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放到桌上：一个药瓶、一个半旧钱包、一只钢笔和一本《徐霞客游记》。
　　伸手拿起开了封的药瓶，佐藤看了眼说明便放下。
　　他翻开书，见书中空白处写有娟秀的读书批注，可以看出书主人对广西的山水颇为向往。
　　钱包是灰色绸缎做的，里面有一沓钞票，夹着一张半夜去医院急诊的单据，看日期正是酒会那天。
　　“少佐，已经和医院核实过，傅蔓薇确实在酒会当日去了急诊，经诊断是急性肠胃炎。”石田立在办公桌前说。
　　这便解释了她在卫生间时间久的原因，况且普通女子在卫生间补个妆时间也是可长可短，石田在心中如此分析着。
　　“抢包时傅蔓薇有什么反应？”佐藤抬起眼问石田。
　　“当时巷子里只有傅蔓薇和我们的人。傅蔓薇手无缚鸡之力，后来惊动了住户才得以逃脱，她还去巡捕房报了警。”石田瞧瞧佐藤眼色，继续说：“盛其野去了巡捕房，听说这几天在找抢劫的人。”
　　佐藤把背向后靠到椅背上，闭了闭眼，说：“到此为止吧。”
　　如果继续调查，便不得不扩大范围。整个酒店的宾客和工作人员多达几百人，别说他这里，就是宪兵队总部也没那么多侦查人员。
　　“那需要继续监视傅蔓薇吗？”石田问。
　　佐藤摇摇头：“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对傅蔓薇开说是一切照旧的。
　　日本人使出这么拙劣的法子来试探她，反倒让她放了心。另外，在她强烈的拒绝下，盛其野终于不让磊子用车去接送她了。
　　按照约定，她和林绥之暂时中断了联系。直到周三的一个夜晚，她接到了一个任务……

　　霞飞路的夜晚，被闪烁的霓虹灯点缀着，是十分热闹的场所。
　　傅蔓薇拎着老大昌的蛋糕盒，快步掠过路边的梧桐树，径直走向街对面。
　　她走得不管不顾，一辆黑色汽车猝然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傅蔓薇一愣，手中的蛋糕“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极少出事故的磊子不耐烦地望出去，看清了肇事者是傅蔓薇，便喊了声“傅小姐。”
　　盛其野原本还皱着眉，一听磊子的这句“傅小姐”，即刻舒展眉头，眼睛放着光地看向车窗。
　　见确实是傅蔓薇，他乐呵呵地下了车。
　　先一步出了车门的磊子走向前问：“傅小姐，您没事吧。”
　　说话间，盛其野也来到傅蔓薇身边，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圈：“撞着没有？”
　　傅蔓薇摇摇头，弯下腰拎起粘了灰的蛋糕盒：“是我着急过马路，不好意思。”
　　想到这个点她还在外面，相遇的惊喜转瞬即逝。
　　盛其野闷声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电灯光从稀落的枝桠缝隙中尽数落在他身上，只见他一张五官深刻的脸庞在蜜金色的灯光里兀自板着，俊朗又严肃。
　　傅蔓薇温声说：“在咖啡馆里看书看过头了，晚饭都没吃，想买了蛋糕回去……”
　　她说得可怜，盛其野缓了缓脸色，接着挑眉瞟了磊子一眼。
　　磊子立刻垂下眼，心想，还好没撞到身上。
　　盛其野原本有事要处理，稍一踌躇，便说：“那我带你去吃宵夜？”
　　傅蔓薇摇摇头，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含着笑说：“算了，盛先生赔我一块蛋糕吧。今天就馋这个。”
　　见了她的笑容，盛其野觉得如沐春风，忍不住也对她笑了笑。别说买块蛋糕，就是把蛋糕房都给她买下来，他也是巴不得的呢。
　　盛其野随着傅蔓薇走进老大昌里，才得知这种招牌蛋糕早就卖光了。
　　目光从空荡荡的展示柜上收回，傅蔓薇叹了口气：“越想吃越吃不到。”
　　白俄服务生用不甚流利的话说：“小姐，愚园路还有一家分店，您现在去肯定买得到的。”
　　“那走吧。”盛其野说着朝外走。
　　“不耽误你的事？”傅蔓薇问，见他爽快说了个“没事”便和他一起走出去。
　　果然，愚园路的分店里，还有两块她想买的蛋糕。盛其野叫服务生都包起来，又给她买了几个面包。傅蔓薇看了他一眼：“我吃不掉，盛先生不赶时间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一朵烟花在心里倏地绽放开来，盛其野压抑着上扬的嘴角，装作不甚在意地说：“好啊，反正也没什么事。”
　　坐在玻璃窗边的卡座上，傅蔓薇低头小口小口吃着蛋糕。
　　“傅小姐，你骗我。” 盛其野望着她低垂的睫毛，突然说。
　　傅蔓薇心神晃了晃，随即抬起头望着他。
　　盛其野说：“你上次说不喜欢吃甜食。”
　　他还记得第一次请女孩子吃东西，被拒绝了。
　　真记仇，傅蔓薇一边举着小勺子一边笑着说：“人的喜好是会改变的，我当时不喜欢巧克力，并不代表我现在会不喜欢蛋糕啊。”
　　说完，她莞尔一笑，继续低头吃蛋糕。
　　狡辩！当时她就是单纯地不想领他的情。盛其野望了她一眼，决定只能大度。
　　盛其野舀了一勺蛋糕，塞进口中嚼了几口，忍不住说：“你以后别总盛先生了，我们都那么熟了，私下里就叫名字吧，蔓薇。”
　　他眼睛放光地望着她，期待听到一声“其野”。
　　听了他的话，傅蔓薇脸上的笑隐了踪迹。她抬起头，几分玩笑几分认真地说：“那可不行，盛家待我不薄，我不能失了分寸。对待衣食父母，还是要分外尊重的。”
　　她把两人关系撇得清清楚楚。
　　“那你还叫其麦呢！”盛其野争取着。
　　傅蔓薇失笑：“其麦才九岁。”说着，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眼墙上的钟表。
　　不善言辞的盛其野悻悻地吞下最后一口蛋糕。
　　他不知道，两人的相遇不是偶然。
　　四十分钟前，傅蔓薇在咖啡厅里接到一个电话，是林绥之。
　　为了方便能紧急联系到她，他们定了两个能电话联系的地方：一个是李烟霞开在家附近的杂货店，一个就是这家咖啡厅。
　　一周四天教书，其余有两天的下午她要到咖啡厅的。去咖啡厅坐一坐是时髦年青男女最普通的生活，任何人看了也觉得没什么稀奇。
　　傅蔓薇图的就是没什么稀奇和联络方便。
　　“时间紧不便详说。盛其野现在赶去码头，大概十分钟会经过咖啡厅，你想办法截住他，为我们争取半个小时的时间。”林绥之交代完任务，便挂了电话。
　　于是便有了这次让她觉得有些尴尬的偶遇。
　　傅蔓薇望向旁边的盛其野，他分明被耽误了事情，脸上却一脸轻松。
　　这次的事与他的生意有关，难道组织安排了人在他那里？傅蔓薇琢磨着。

　　盛其野沉浸在与傅蔓薇独处的幸福中，没有发现傅蔓薇偶尔沉思的神情。他将傅蔓薇送回家，才与磊子赶到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