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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喝酒开不了车,今晚你们住这儿吧。”裴明飞给他们拿来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

      他们住在二楼,上面有两间房,下面有两间小的客房,还有两个是书房和玻璃猫房。裴明飞领着时也上二楼,令时也诧异的是这间客房里还有单独的卫浴。

      “这么宽敞,你让我睡主卧啊?”时也看着置物架上还有两人的合照。

      “这是我的房间,二楼左边那个是小羊的。”

      “你们分房睡?”时也脱口而出。

      “没有,倒班的时候分开睡,我睡眠比较浅,小羊他动一下我就会醒,”裴明飞把洗漱用具放在浴室里,“现在只是装好了,我还没在这儿睡过,被套都是干净的。”

      时也咋舌,睡眠浅的人确实会失去很多乐趣,再加上医生这个职业。

      “谢啦,白衣天使。”

      本来今晚小小地犯了烟瘾,别人的新家,还是不要抽烟了。

      时也推开窗户,花园里有一些小小的氛围彩灯,明黄色,在深秋里添了一份温暖。

      他吐了一口气,怎么好像有雾气了,冬天这么快就要到了吗?

      裴明飞下楼,秦霄峎还跟向阳在客厅下着国际象棋,不过向阳今天刚刚学会,敌不过秦霄峎。

      池今生喝了点牛奶解酒,坐在沙发里看手机。

      裴明飞刚要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能做夜宵,池今生突然叫住他。

      “明飞,外面聊。”

      裴明飞看了眼秦霄峎和向阳,两人还在兴致勃勃下棋。

      “嗯。”

      “你叫我出来干嘛?”裴明飞吸了口户外的冷气。

      “小也的病有治好吗?”池今生直截了当。

      裴明飞侧头看他一眼,长呼一口气:“我手里的大部分病人,要么治到一半再也没来了,要么抑郁转双相转精神分裂,精神病这种事说得准吗?”

      “从理论上来讲,我觉得我是能治好他们的,但是从实际上讲,没有人能在只有自己独身一人的情况下走出泥潭。”

      池今生心里一紧:“那他最后是……”

      “你觉得他不正常?”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很不开心。”池今生僵硬地动了下手指。

      “我只在病历上写了疑似躁郁症,反正当时他的状况可能只坏不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裴明飞敲了敲手下的柱子,“他离双相八九不离十,但是时家老爷子军人退伍,时也的背景进文化局,走政治道路太容易了,我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安排的,但是确诊一定会影响他未来的路,所以我一直没有……”

      “谢谢,我理解。”池今生瞬间了然他的用意。

      裴明飞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太担心,器质上的变化会有明显的特征,你要相信他在往好的方向走,多给一些帮助。”

      “帮助……”池今生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含进嘴里直接嚼碎,“实话实说,我知道他喜欢我,是远超出兄弟间的喜欢。”

      裴明飞整个人僵住了:“你……”

      “我和小也间,可能兄弟缘分只有这二十几年,”池今生感受硬糖的碎片棱角划过脆弱的喉管,“说实话,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手足无措,尽管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我的拒绝会不会让他再次陷入那种低谷,不知道我怎么做才算恰当……”

      他自嘲一笑:“以前遇到过那么多次进退维谷的局面,这一次是真的进退维谷,才想着跟你说一说心事。”

      裴明飞苍白安慰了一句:“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对得起自己的心就行。”

      池今生看了好友一眼,他该怎么说呢,如果要顺应本心,他根本不想做让那小孩儿伤心的事。

      他和时也就像处在回流的漩涡里,越旋转人越迷茫,最后双双下陷。

      *

      “再见。”

      “拜拜。”时也朝他们挥挥手。

      秦霄峎瘪嘴,扒在门口:“这么早就走了?我还想着我们五个人可以凑一桌麻将。”

      “我爸今天回来,我和我哥还要处理下公司的事。”时也朝他最后挥挥手。

      他要正式入职LM,究竟去什么岗位历练,最终还得是时武昱说了算。

      到家时也先一步下了车,池今生去车库停车,时也刚好在后花园,没带这后面栅栏的钥匙,他捞起袖子想翻进去,一只手托住了他。

      时也低头看见陈璲,触电般收回了手。

      “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呢?”陈璲仰头看他。

      时也利落跳下来,拍了拍手:“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最近林姨总是咳嗽,我妈让我给她送雪梨汤,”陈璲拉住他的手,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时也的脸,“前天不是想和我聊聊吗?怎么来的不是你。”

      星期五,陈璲没想到来赴约的是罗杉,这个女人,他和她实在算不上有交集,不过印象倒是蛮深刻的。

      “好久不见。”

      “怎么是你?”罗杉脸色一白。

      “我倒也想说这句话,时也约我来的,你也是?”

      “他什么意思!”她有些气急败坏,躁动得不像是陈璲认识的那个女人,至少十年前,她有心计也还有点聪敏。

      “这不是很明白吗,”陈璲悠悠地落座,“警告你——还有我。”

      “你猜他怎么知道我们认识的?”

      陈璲结束短暂的回忆,手指像蛇一样一根根缠绕时也的指缝,他抬起来轻吻一下:“我那天还特意带了U盘,你不来,我差点放给别人看了。”

      “说来说去,你敢吗?”时也挣开手。

      陈璲冷白的脸浮现笑容:“我敢,但我不想,舍不得分享你。”

      时也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爸爸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脑子有些痴呆,他前几天还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治疗同性恋,你猜我怎么回他的?”

      “我说当然可以,电疗能够帮人忘记一些事情,不过前提是得把你绑起来,绑到一个没有天光的小黑屋,不能给你吃的也不能给你喝的,要把电击的感觉放到最大,”陈璲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呼,我骗你的,吓傻了?”

      啪——

      时也反手甩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用力得他自己的掌心都隐隐作痛。

      “癫子。”

      时也头也不回地朝正门走去了,他深吸两口气,才压住胸口的愤怒。

      “我为你、为孩子做了多少让步,这几十年你的良心就都被吃了,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

      “至少现在不能让时也知道。”

      屋内的争执声越来越大,随着时也的靠近,逐渐辨清那是林琴和时武昱的声音。

      “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时也大步推开门,他目光扫过一脸怒气的父亲和满脸泪水的母亲。

      这个死寂的氛围,可能真发生了天塌的事情。

      时也淡漠扫过时武昱,走到沙发边上,刚想宽慰母亲,余光就扫到了她手里紧紧捏着的照片。

      半个小时前,时家老宅。

      “刚刚是陈璲那孩子在,我没有跟你撕开脸面说话,现在你告诉我这照片里的人是谁?”

      林琴下颌紧绷,指着时武昱的手止不住颤抖,她竭尽全力才将自己崩溃的闸口赌上。她知道他们感情不如以前,她知道自己在家庭的话语权一步步变弱,但也没有想过时武昱会出轨。

      六十岁了,他们走过三十几年,她才知道他在外面养女人。她红了一双眼睛,血丝尽数展现,竭力克制才让自己不像一个泼妇一样声嘶力竭质问他。

      “你对别人的孩子像个亲爹一样又是安排房子车子学校,对小野这么多年关心过几次!”

      “时皓也是我的亲生孩子。”

      “这是你们的孩子,哈,你们还有孩子??”林琴腿下一软,她扶着沙发缓缓坐下,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时武昱一声不吭,他最重面子,被林琴揭开事实已经是脸面无光,但这毕竟是相伴几十年相濡以沫的妻子。

      “这件事是我不对,如果你要离婚……”时武昱话音一转,“可以,但小野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一定会将公司留给他,如果我们离婚,股权我也不能给你。”

      “给我?那本来就是结婚时你父亲给我的,只是你需要支持,我甘愿在家做了全职主妇,时武昱你忘了吗!”

      林琴的自尊心一步步被击碎:“我为你、为孩子做了多少让步,这几十年你的良心就都被吃了,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

      时武昱原地转,绷着一张脸走到林琴面前:“至少我们离婚现在不能让时也知道。”

      时也看着那张照片,女人的脸已经被母亲揉皱了,但是还是能看出她很年轻漂亮,身边的孩子也大概不过十七、八岁,而且五官像极了时武昱。

      林琴捂着胸口,已经快喘不上一口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池今生也到了。

      时武昱的脸色一下难堪到了极点,他也知道这算是家丑,还被所有人都看见再指摘一遍。

      他索性冷了脸,像是医生通知抢救无效一样漠然。

      “我们离婚,你选个日子。”

      林琴一拍身下的沙发:“我凭什么要放你跟那个荡|妇双宿双归,我不离婚!”

      时也看着母亲的泪,父亲脸上的不耐烦,曾经他以为天旋地转不过是个形容的词,现在他真觉得脚下的山翻转过来通通压在了他身上。

      荒诞至极。

      时也扶着母亲的肩膀:“妈妈,你冷静一点,你想好了吗?爸,婚内出轨,要想离婚你得净身出户。”

      时武昱看着这个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儿子,面色越来越黑,他就算对时皓再好,也只偏袒时也,想把公司留给他,而这个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从明事理后就从来不与他站在一边。

      “我从小把最好的都给你,我赚钱就是为了你,我对你不好吗?你每次眼里只看得进去你妈,我呢!”时武昱看着时也。

      时也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最好的给我?什么叫做最好的,我不想要的东西是最好的?”

      “你知不知道我从小为你废了多少心,就这样戳我的心窝子!”时武昱指着他的脑门。

      时也一想到陈璲说的话,就觉得父亲的言辞更具有讽刺性了。

      “你天天处心积虑让陈璲见我,你想让他治好同性恋,你告诉我,我哪里有病?你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吗你就让他来碰我!”时也彻底爆发。

      “他不仅是个同性恋,他还是个强|奸犯,你知道他有多恶心嘛!”

      时也手指颤抖,差一点点就将真相都说出来,他目眦尽裂的眼角看向池今生,他不想以这种方式说出,他还想在哥面前留一分体面。

      池今生上前抱住他,拥住弟弟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眼泪很快就浸湿了池今生的衬衣,像海水一样滔滔不绝,那份炙热又像愤怒翻滚的岩浆。

      “婚姻是大事,爸妈你们再好好想一想。”池今生看向两人,只说了这句话,现在他是家里唯一还冷静的人。

      吵到最后所有人的尊严都碎一地,这个家里最丑陋的一面从镜子底下翻上来,是漆黑的、裹满灰尘的胶,它势必要把所有人的嘴巴和耳朵粘在一起,让每一个人都躲不开语言的尖刀。

      他想扶林母上楼休息,松开手的那一瞬间时也抓住了他的手腕,池今生停住脚步想听他要说什么,时也只是看了他两眼,又松开了手。

      “妈,上去休息会儿吧。”池今生走向林琴。

      楼里一直传来林母若有似无的啜泣声,时也和池今生坐在楼下沙发上,双双无言,过了一个小时,他抹开眼尾步伐铿锵上楼去了。

      时也推开母亲卧室的大门,她还穿着中午的衣服,就坐在床边上哭,头发凌乱不堪,纸巾一坨又一坨。那双眼睛擦得血红,强忍着泪水,但蓄满了整个眼眶,鼻子也是擦得通红,嘴唇干涸得起了皮。

      “和他离婚。”

      “你不用操心,无论我和你爸怎么样,你都是我孩子。”林琴撇开眼。

      “我担心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啊妈妈!你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我在意你开不开心,在意你以后能不能过得好!”

      “爸爸一直都是这样的烂人,我从前就说过了,你到底为什么不离婚?”时也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林琴看着地毯上的纹路,没有说话。

      时也握住她的手,几乎是苦苦逼问:“为什么他出轨了你还不离婚,为什么?”

      林琴咬牙切齿:“明明是他的错,离婚却成了他的好处,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把时太太的位置拱手相让,让那个贱女人的孩子名正言顺地继承时家!”

      “小野,你回家去,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你还要和他纠缠。”时也一语点名。

      他失去力气坐在原地,极力克制又颤抖地哽咽道:“我才发现,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你们并不爱我这件事……”

      “爸从来只知道掌控我去做什么,而不是了解我想做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次次为你们吵架心力憔悴,你还要和他纠纠缠缠,然后每一次把你们的矛盾抛到我面前,再口口声声说你是爱我,问我知道离婚后会有多糟糕吗?”

      “我现在觉得再糟糕都比不过现在这个时刻了。”

      手脚都已经麻木,时也觉得再待下去,可能呼吸碱中毒的就是他了。

      他撑着床壁站起身来,晃悠悠走下楼去。

      “哥,我想回家。”时也站在走廊上。

      “走,我们回家。”池今生立刻上来接他。

      临走之前,他嘱咐杨嫂:“如果我妈有什么状况,给我打电话。”

      时也靠着副驾驶的窗户,他看着窗户倒影里的自己,双目无神,满脸泪痕,脏兮兮的。

      “哥,他们真的爱我吗?”

      池今生开车开得很小心:“世界上有一种爱是错位,你的需求和他们的付出永远对不上,但血缘会让你无数次原谅这种错位。”

      “哥,你带我走吧,我没有家了。以后你要去哪都带上我可不可以?”

      池今生透过后视镜看向他,时也抿着嘴唇,正苦苦哀求。

      *

      一周后,一架飞机抵达澳大利亚。

      “你之前住在这儿?”时也好奇地钻进这个阁楼,闷热,像是蒸笼里一样。

      这里虽然干净简单,但是地方狭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书桌,煮饭的地方和床榻隔了一个板区,而且这还是牧场里的一个农舍,时也有点难以想象当年他哥就是在这种环境做澳洲交换生的。

      “爷爷不是每年都给你打钱嘛,你这么苦自己干什么?”

      “存起来了。爷爷能救下我,我就觉得这辈子足够幸运了,但我不能因为幸运就觉得这些钱来得理所当然,所以我一直在外面半工半读,但是这些钱远远不偿还学费。”池今生坦白道。

      “只是能让我暂时挺直脊背,活得心安理得一些。”

      “你当时做义工一天多少钱啊?”

      “我带你去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池今生牵着他往外走。

      农场主荷西很符合时也的刻板印象,草帽,短袖衬衣,一身连体裤,穿着防水靴,他正提着桶喂牛,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

      “荷西,我弟弟想给你感义工,问你工资发多少?”

      “天啦,你不是工作了嘛,还要下苦力。”荷西满脸不解。

      “拜托,他只是好奇心重,你如实告诉他就行了。”池今生道。

      “一个小时二十五澳币,包吃包住,主要任务是喂袋鼠、卡拉、牛、马还有打扫他们的棚,三天扫一次。”荷西一脸挑衅地看着时也,仿佛咬定他不能吃这个苦头一样。

      “招黑——”奴啊。

      时也转头瞪了一眼捂住他嘴巴的池今生。

      “就住你那个阁楼?”

      荷西扬起下巴:“我精心装修的单人间,农场不缺人,只招一个小牛仔,过时不候哦~”

      “那我们先工作几天。”

      “你把我这儿当乐园玩呢?”荷西不客气道,“算了,随你们吧,反正我这儿很少看见新鲜面孔了。”

      “今天的牛已经喂完了,你们去喂袋鼠吧,晚上我们在海边烤牛肉,打电话就来啊。”

      说完他很随性就走了。

      “你还没告诉我哪里领饲料……”

      “我带你去。”池今生拉着他的手往棚舍里走,他轻车熟路,仿佛走了很多次这条路。

      农场都是草地,来回走路十分费劲,二十多分钟才能从围栏的地方走回来,池今生从棚舍里开出一辆摩托车,将饲料果子绑在两边,又拍了拍后座凳子。

      “上来。”

      时也跨上去,等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他瞪大了眼睛,然后紧紧抱住池今生的腰。巨大的风迎面袭来,将池今生的衣服吹得鼓起,胡乱拍打时也的脸。

      他看着一路疾驰而过的草场,木栅栏、河沟,还有飞溅的泥土、草屑,那些痛苦的记忆都甩在了身后,时也低声呢喃:“我现在简直是西部牛仔本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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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每天晚上0:00日更3k,预收《狐尾不是这么用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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