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的荣耀之路[西幻]》梨宵

17、流血的宴会（下）

　　变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围绕着爱德华的人们惊叫着后退，露出缝隙，埃莉诺才看见她的哥哥倒在地上，鲜血把他的袍子洇湿成黑色。

　　爱德华死了。我们曾经畅想的君臣相得的未来再也不会有了。我们总以为还有时间，却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巨大的悲怆袭来，埃莉诺的灵魂都在抽痛。她以为自己会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失去行动能力，但这一世多年的训练和军旅生涯成功磨练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朝亚罗扑了过去。

　　亚罗先前种种不正常的反应，在她脑中一一浮现，自然而然得出结论：“有人藏在亚罗背后，控制着他制造了这起血案。”

　　“我要活捉亚罗，”埃莉诺想，“亚罗身上一定能找到那个人的线索。”

　　威廉没想到亚罗会刺杀王储。他离亚罗更近，动作也更快。瞬息之间，他的手都已经搭在了亚罗的背上，正要动手把他按地上，亚罗的身体却突然变形了。

　　他的肌肉和骨骼仿佛熔化了，皮肤鼓起许多游动的小包，仿佛下面全是蠕动的虫子爬来爬去。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叽里咕噜、仿佛泥沼冒泡泡的声音，他的头和四肢忽然缩进躯干，躯干失去双腿支撑掉在地上，被衣服遮挡，看不见里面的模样。

　　他变形的时候，威廉的手还没从他的背上放下来。感受到手下奇异的触感，威廉不禁汗毛倒竖，脚尖点地用力，急速向后退。这时亚罗的衣裳突然爆裂开来，亚罗变成了一个触手纠缠而成的肉球，它伸出一条紫黑色的触手，黏乎乎湿哒哒，把威廉轻轻卷起来举到空中，不让他碍事，却丝毫没伤到他。

　　其余人却没有威廉的好运气，那些靠得太近没来得及逃跑的人中，有的被触手生生打成两截，有的被砸在墙壁或柱子上，还有的被惊慌的人群踩踏而死。触手像青蛙舌头一样弹射出去，却撞在了淡蓝色的球形外罩上，“水之壁！”

　　埃莉诺终于老师交给她的学习魔法的要领吃透了，这个水之壁笼罩了大厅中的绝大多数人。亚罗变身速度太快，埃莉诺救不了他旁边的人，但其他的人还是能救一救的！和比武大会上布雷切的触手一样，亚罗的触手也能吸收水之壁中的魔力。眼看水之壁就要溃散。波西娅及时补了一道魔法，稳住了。

　　这熟悉的触手一出，在场看过比武大的人都明白亚罗变成这幅模样跟教会脱不了干系，纷纷绷不住优雅的面皮破口大骂，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王后玛丽娜骂声尤其响亮。

　　阿德礼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格外令人安心：“波西娅留下来配合埃莉诺拖住亚罗·威尔，贞女们护送宾客撤离。去把葵地皮果汁带过来！”他的声音里透露出无尽的怒火和杀意，解下腰牌扔给侍从，“立刻解除威廉·索罗极其下属军队的武装，如遇抵抗，杀！”

　　原本负责倒酒的侍从拿着腰牌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大厅外面，一支军队齐声喊遵命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

　　阿德礼以防万一在大厅外面藏了一支军队！还被举在空中的威廉心中一沉。亚罗既是他的表弟，又是他的心腹随从，控制亚罗的人还故意让亚罗护着他，任谁看了都会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跟国王自证清白的念头只在他头脑中冒了个泡就没了。国王要真的信任自己就不会在外面藏军队了！好在他也在堤防国王对自己下黑手，在珊瑚宫外也留了好几百人。虽然不明缘由让人陷害一把，但顺势反了，也未尝不可。

　　一念及此，威廉不顾自己还被举在空中——他打赌控制亚罗的人暂时还没想弄死他，喊道：“传我的命令，杀进来，掩护我！”

　　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顺着墙根要溜，被柯林顿认出曾在威廉身边见过，当场扭断了脖子。但这个随从的死只是延缓了两军开打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出了珊瑚宫的国王的军队，迎面撞上了埋伏在宫外的威廉的军队。双方一愣，立刻开打。威廉的军队人更多，占了上风，刀剑相击的声音越来越近。就算没有威廉的命令，他们也知道要先把主帅救出来。

　　波西娅和埃莉诺一起用净化术，洪流在水之壁外亚罗变成的怪物身上来回涤荡。跟教会骑士团的布雷切相比，亚罗变成的触手对进化术的抗性明显高了许多，足以把布雷切冲刷得渣都不剩的净化术落在他身上，不过是“滋滋”地冒了一些白烟。

　　被激怒的怪物用粗壮的触手反复在水之壁上拍打。现在维护水之壁的存在已经是小贞女的工作了，每当它的魔力不足，有溃散迹象，小贞女们就为它补上一道，让它坚持住，保护人们的安全。

　　外面厮杀声震天。没人敢赌自己能穿过两军交战的战场，宾客们无奈困守在大厅里。触手拍打在水之壁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溃散迹象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而不管是波西亚艾尼罗还是那些小贞女们能够使用的魔法却是有限的。人们实在看不到胜算在哪里。心理素质弱一点的人已经低低地哭了起来。

　　情绪是会传染的，焦灼而绝望的情绪正在整个大厅里蔓延。就在这时，那个领命出去的侍从推着一个大桶跌跌撞撞地进了大厅。他跑得够快，拿到果汁的时候战场还没转移到珊瑚宫内。

　　“葵地皮果汁来了！”这个侍从忠实地完成了命令，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我还带了瓶子、长刀和弓箭。”

　　所有人大喜过望。五六个小贞女立刻跑过来，把瓶子灌满葵地皮果汁拴在箭上。

　　“先把索罗公爵弄下来！给我一把刀！”埃莉诺大喊。根据她在海里的战斗经验，这类怪物的触手被葵地皮伤到，就可能会断。触手一断，她就有把握用水之鞭把威廉拉过来。只要手里有了人质，外面威廉的军队就不敢乱来。

　　波西娅也大声叫小贞女们听埃莉诺的话。触手拍打的声音在大厅里来回回荡，嗡嗡作响。她不得不大声说话，才能让让人听见。

　　一个金发扎麻花辫的小女孩为埃莉诺取来长刀。刀是陌生的，不过足够锋利好用。那几拿着弓箭的小贞女听命行事。弓弦拉满，嗖的一声，飞箭准确地落在缠着威廉·索罗的那条触手上。那条丰满，粗壮，黏乎乎湿哒哒的触手，突然蒙上一层死寂的灰，萎缩下来，变成细细瘦瘦的样子。埃莉诺精准的一个水之刃切断了触手，威廉掉了下来。不等威廉把缠在身上的触手解开，埃莉诺就用水之鞭把他缠住，正要往自己身边拉，亚罗那边却突发变故。

　　那湿滑黏腻的触手表面，长出了盾状的鳞片。稍微一动弹，鳞片互相摩擦声音就像指甲关牢在抓挠在玻璃上。进化出全身武装的触手，又一次卷上了威廉的身体。这一次，有鳞片保护，贞女们的箭矢对它无效了。

　　不知何处的的操控者把力量灌注在怪物的身体里。原本受到葵地皮果汁攻击，已经颓靡下来的怪物，得到新的力量浇灌陡然变得精神起来，活力十足。

　　“波西娅，用葵地皮果汁做成水雾——！”话没说完，升级过的触手砸在水质壁上。水之壁终于撑不住，破了。

　　粗壮的触手拉伸成细长条，在大厅里来回扫荡。埃莉诺提刀就砍，费尽力气只砍断两根，长刀上到处都是豁口，虎口崩出了血。她再次释放水之壁，想要给波西娅争取时间。出乎她的意料，这次的触手换了打法，不再试图弄崩弄崩整块水之壁，而是只想侵蚀碰到的那一点。

　　她没能给波西娅争取到时间。水雾刚刚成型，还没有缠裹上怪物的身体，那些细长的触手就已经在人群中肆虐，惨叫、鲜血、残肢断臂成了大厅新的主题特色。

　　一条触手向躺椅上的倪芙特刺去。两个小贞女扑到她面前，一个使用水之盾，另一个去推躺椅。但是还没当上正式祭司的她们，魔法能有多强呢？水之盾甚至没能让触手有一瞬间的停留，就刺穿了她们三人的身体。倪芙特怒睁着眼，咕咚吐出一口血，喉咙里咔咔响了两声，头一歪，死了。

　　“老师！”波西娅发出一声悲鸣，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埃莉诺用出成百上千个更加细小，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葵地皮果汁水刃从鳞片的缝隙里刺进去剜它的肉。化作水雾的葵地皮果汁进一步丝丝缕缕渗进亚罗的鳞片下的伤口。那怪物暴躁起来，两条触手带着雷霆般的气势，发出刺耳的鳞片刮挠声，扫向波西娅和埃莉诺。她俩一边被撵得上蹿下跳狼狈不堪，一边努力维持手上的魔法不中断。

　　阿德礼护着妻儿到处躲触手，心中怒火高炽。眼角余光扫过地面，他看见柯林顿脚下，正好有一张死去的贞女用过的弓。

　　“柯林顿，把弓箭给我！”

　　柯林顿蹲下拿到弓。箭落在两步远的地方，他鱼跃而起，躲过一根刺向他的触手，箭也到手了。柯林顿把弓箭递给父亲。

　　“果汁没有了。”他提醒父亲。

　　“没事，”阿德礼冷声道，“杀人用不着那东西。”

　　他搭箭拉弓，一张弓被他拉的宛如满月，箭头对准威廉。

　　是的，他就是要杀威廉。威廉是否与亚罗串通杀死爱德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确实有反叛之心，甚至来参加宴会都埋伏了军队。再者，失去继承人的怒火需要发泄，他确实因为亚罗是威廉的表弟兼心腹随从而迁怒他。威廉成为人质，固然能让军队投鼠忌器。但他要是死了，军队群龙无首投降的可能也很大。

　　箭矢对准威廉射了出去。另一支箭从门外飞进来，与空中的这支箭撞在一起，救了威廉。阿德礼朝门外看去，一支敌方小分队已经突破重重阻碍，闯进来了。而大厅里除了死人，几乎都是手无寸铁的宾客，重伤的贞女，和对付怪物抽不出空的波西娅和埃莉诺。

　　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