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遗泽》大碗葱花面

5、萌芽

　　“澹台无极时日无多，澹台明朗残忍暴虐，盛国的探子探到澹台明朗那边有异动，盛帝想让你作为他的一颗棋子，将景国吞并。”
　　乌鸦站在窗台上并不敢踏进屋中，像是害怕那一尾蛟龙。澹台烬听到此处轻蔑一笑：“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一声轻响，澹台烬将茶盏放回桌面，想了一想，又拿出一个大而深的空碗，放了些阳光晒过的清水，一双眼睛似是期待地看着冥夜。
　　冥夜原本在他笔架旁待着，看他这么有心，点头道谢后就钻进了水里。今日是他修炼的一个突破口，两个时辰内都不能被人打扰。蛟天性爱水，如今他为恢复法力，在水中修养是再合适不过。
　　虽说叶家的池塘可比这一碗水要好得多。

　　元神归位之际，他听到耳边有 “嗡嗡”的声响。抬头一看，一只蜂正从澹台烬指尖飞出窗口，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看到澹台烬换上了一身水蓝色广袖，头戴金冠腰佩玉，这等衣裳配饰皆是平日澹台烬不曾用过的，叶家也吝啬于给他这个质子一些物什。不是叶家突然大发善心，那就是澹台烬见了什么尊贵之人，这才盛装打扮一番。
　　“你，去了皇宫？”
　　“不错。”澹台烬搓捻着手指，双眼凝视着他，隐隐有一丝冷漠，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什么令他不快的人。冥夜能感觉到他身上缠绕着的戾气，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事情突然脱离了他的控制。
　　“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难得遇到不是一张口就怪罪他的……蛟，自己果真没有选错。
　　澹台烬身边的低气压渐渐消失，用一种漠然的语气道：“是萧凉身边的那个走狗——他想让我栽赃陷害萧凛和叶家不成，就要杀我灭口，好找一个替身，敲打叶家的同时更能让他潜入景国。”他的脸色逐渐冰冷，深深看着冥夜：“你说，我该杀了他吗？”
　　在那个皇宫中，下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位高权重之人十有八九都是满手血腥，不要说那些在皇帝和皇子皇孙身边做事的，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葬送在他们手里。
　　“你也会像他们一样，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的怪物吗？”
　　冥夜不动声色，使了法术蒸干身上的水汽，慢慢飞到澹台烬身边：“既然是你的私仇，我不会去干涉，这是你们之间的因果。”
　　“更何况，澹台烬，你并没有帮他陷害萧凛和叶家……是因为，萧凛曾经帮过你？”
　　“……现在不是了。”澹台烬俯向冥夜的身体向后倾去，他转过头，轻嗤一声道：“他不过也是为了景国找不到借口出兵罢了，从一开始关照我，只是怕我会殃及叶家和盛国。我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个只会带去灾祸的瘟神。”
　　“即使是这样，你也没有要害他。澹台烬，你并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不堪，你从来都不是个只会带来灾祸的瘟神。”
　　“那我为何从出生之时就和别人不同，为什么他们所说的感情，我从来都感受不到？”
　　“你只是被这世间浊气侵染过多，肉身与灵魂受创。”
　　他看着像个孩子一般困惑的澹台烬，语气是那么自然又认真，没有掩饰与敷衍。澹台烬又问：“那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子的？”
　　“是个生了病的小孩儿而已。”
　　澹台烬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咳，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冥夜也是第一次见他做出情绪这么浓烈的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万年前，按照神魔的纪年法，他也只是个少年战神，土神甚至亲切地喊他“小冥夜”。后来他失去了朋友们，与其是说沉睡万年，不如说是神魂在黑暗中游荡了万年，积攒够了力气才冲破魔障找到魔胎。
　　此时逗弄到了澹台烬，将他从消极之中拉了回来，还能看到这么生动的样子，好像是把冥夜不曾有过的少年心性给勾了起来。至少在这一刻，他可以只是澹台烬的朋友，不必是上阵杀敌的战神。
　　“我说的不对？你不过才二十几岁，我修炼万年，喊你一声小孩儿可不过分。”
　　冥夜此时忘了，羞耻心这种东西，他有，澹台烬可没有。
　　“哦？既如此，我也合该称你一声前辈，不知，蛟龙前辈，逗弄我这个小辈可觉得有趣？”澹台烬说着，还像模像样对他作揖，脸上一丝戏谑，看得冥夜不禁觉得自己有些逾矩，鳞片下都开始微微发热。
　　啧，他一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
　　更恶劣的还在后头，澹台烬见他移开目光不言语，状若担心凑到他跟前，皱起眉毛轻声惊呼：“哎呀！前辈，你身上怎么冒烟了？可是太热？需要晚辈为你备些凉水来吗？”他看着尴尬到眼睛不知往哪看的冥夜，心中想的不是怎样继续调侃。
　　而是——不知他若是变成人，该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