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遗泽》大碗葱花面

19、第 19 章

　　放归了所有妖兽，二人面前正是暗潮汹涌的荒渊。
　　冥夜攥紧了拳，腹中的灵息不安地盘绕着，试图从自己父亲身上寻求一些安慰。
　　他不着痕迹地一手虚握端于小腹，实则暗暗送去灵力安抚。
　　乖，再等一等父亲。
　　那团灵息乖巧地与他的灵力相触，稳稳待在他腹中，冥夜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为自己带来的暖意。
　　他心中宽慰，虽酸楚更甚，眼神却越发坚毅，转头看向身边的澹台烬，澹台烬与他相视一笑。
　　云层盘旋于二人头上形成漩涡，冥夜双手起势，带着澹台烬缓缓飞上天际，墨色翻涌中忽而爆出一道紫电，直直劈向荒渊中心。
　　随着一声尖啸，被劈中的魔气消散了大半，但是仍有源源不断的魔气上升填补空缺，结界的轮廓也逐渐显现，万年前尚坚固，而今摇摇欲坠，勉力□□。

　　冥夜双手于胸口掐诀，光芒闪烁，笼罩了他们二人。
　　澹台烬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冥夜那身自己为他穿上的蓝白色长袍化为了战甲，手持战戟，额间有白金色纹印。
　　他望着冥夜，看着这等待万年为他而来的战神，额间的神印让他想起了他与冥夜的第一夜，那于混乱的痛苦中窥见的一点微光。
　　遗泽在冥夜手中化作光束四散开来，源源不断的汇入澹台烬身体中。澹台烬咬紧牙关，额头沁出细汗，心中默念口诀，将冥夜输送过来的神力在体内周流，两手呈剑指，将其注入结界。
　　那如同燃烧着的灰烬般的法力并未修补结界，反而深入荒渊，将躁动的魔气平复下来。澹台烬心口处的魔气与神力不断融合纠缠，好似胸腔之中另开辟了一方战场。
　　冥夜灌注的神力终究占了上风，荒渊深处像是发出一声带着不甘的□□，魔障散去，风息沙止。澹台烬呕出一口鲜血，无力地从半空坠落。这种失重的感觉并未持续几刻，冥夜就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抱着他缓缓降落在地。
　　澹台烬全身像是被挤压撕扯过，又泡进了暖融融的药泉中，疼痛渐消，丹田之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充盈。他犹带着血迹的嘴角绽开笑容，吃力地伸出双手，想要与冥夜讨一个拥抱，却蓦然瞪大了双眼，目眦欲裂，惊惧失声——“你要做什么！”
　　冥夜看着他，唇缝中是一丝血线，双眼有不舍，也有歉疚。
　　“对不起，先前我来晚了二十年，如今，又要让你等我了。”冥夜眼中流下血泪，随后一阵劲风拔地而起，九天之上感而相生的雷劫被巨大的双翅抵挡，生着双翼的金色巨龙仰天长啸，盘旋而起，龙爪掏向自己的腹部，硬生生剖出一团灵息。
　　“冥——夜！”
　　澹台烬声嘶力竭，挣扎着以手支地匍匐而去，视线被模糊了，他只能看到半空的巨龙下降至他的身边，庞然的龙首轻轻凑过来，将龙角之上被一层淡金色光辉包裹着的那团灵息送入他怀中。
　　一时间，不解、痛苦，还有莫名升起的爱怜将澹台烬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迷茫地捧着这团不断蹭着他脸颊的灵息看向冥夜。
　　那人的眼神温柔而哀伤：“这是我们的孩子。”
　　灵胎或许是感受到双亲的心痛，停下了在澹台烬手中欢快跳动的身影，默默缩在掌心，轻轻颤抖。
　　澹台烬怔忡着，双目泛红，捧着灵胎的手也微微颤抖。他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张口欲言却又无语凝噎。
　　他落下泪来，膝行向前，仍是笑着的，更像是从前那个小疯子。
　　“冥夜，你留下他，是为了将我抛下吗？”
　　面前的龙忽然化作细碎的光点散去，从中走出一个人来，金冠高耸，身穿白色暗纹广袖，肩披蓝帛，腰系红绸，步步生辉。
　　灵胎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在爹爹手中盘旋着想要靠近。冥夜跪坐于澹台烬跟前，握着他的手，一起将灵胎拢入其中。
　　“这里，有我的一片元神，会陪着你和孩子。”
　　他安抚着灵胎，将他慢慢送去澹台烬的心口，忽而，一颗莹润的石头从澹台烬怀中掉出，正好落入他的掌心，那是冥夜从前送给他的月光石，里面是一抹金蓝色的灵流。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是你一定要活下去。只要元神不灭，我就会拼尽一切，回到你身边。”

　　冥夜将龙骨融入澹台烬体内之时已经将其炼化，并在月光石的温养之下，逐渐为邪骨打造出一个更为坚实的封印。龙骨中的神髓包裹住邪骨，无孔不入紧紧相贴，而骨质逐渐将邪骨与澹台烬之间的联系斩断。
　　最初，冥夜想过以他神髓换取澹台烬的邪骨，后来他发觉魔神的邪骨从始至终就只认被选为魔胎的澹台烬，他无法带着邪骨以身殉道。
　　他只能另辟蹊径，以神力相助澹台烬使用邪骨的能力，引领魔气回到荒渊深处平息躁动。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以他万年功德与修为，协助荒渊之极稷泽残留的一抹神识，加固封印。

　　他抱着澹台烬，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冥夜，你要去做什么，带着我一起，好吗？”澹台烬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去左右冥夜已经下定的决心，可是——“冥夜，离开你，我会死……孩子，还有孩子！”
　　他慌张地将月光石托至二人眼前，“他还这么小，我照顾不好他的……你不是说，在你眼里，我只是个生了病的小孩吗？”
　　冥夜眼中泛着晶莹，他怎能割舍得了？可是，他必须去做。
　　他最后深深看了澹台烬一眼，随后，为澹台烬留下了往后不知多少年，魂牵梦绕着的背影。
　　“冥夜，冥夜！不要！”
　　冥夜飞身而去，重新化作九天应龙，双翼如利刃般划破了晦暗的天际，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应龙生出虚影，带着撼天震地的神力冲向荒渊巨口。
　　这一幕，像极了幻境中身死的鲲。
　　躁动着的妖兽重回清明，魔障侵蚀的陆地和海域重获生机。这千里赤地之上有嫩芽破土而出，久不见天日的地面迎来了第一缕晨光。
　　半空中飘飘洒洒落下的光尘，绕着澹台烬逐渐化为乌有，他耳边犹存着冥夜留给他的话。
　　“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在逍遥宗。”
　　“去吧澹台烬，我们终将重逢于你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