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山》九寸迂

36、礼物

　　程幸怀第一次觉得骑电动车难度这么大，孔离山在后面抱着他，头还抵着他的背，估计是实在头晕，只能找个东西撑着。

　　他骑得慢，每个拐弯都十分小心，这次去得也急，提前挂号没挂成，只得在医院里现挂。

　　现在倒是没什么人，一通折腾后把程幸怀也累得够呛，他看着孔离山躺在床上输上液才算踏实。

　　程幸怀替孔离山掖了掖被子，又摸了摸他输液的那只手，“睡吧，再睡会儿。”

　　“麻烦你了，”孔离山苦笑，“我身体素质其实没这么差。”

　　“不能这么说，应该谢谢你给我这个照顾你的机会，”程幸怀摸了摸孔离山的手指，“睡吧。”

　　程幸怀本来也没什么睡意，他看一会儿手机就去探一下孔离山额头的温度，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他再次给孔离山量了体温。

　　他甩了甩体温计，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将孔离山的胳膊抬起。

　　程幸怀刚把体温计放好，孔离山就醒了。

　　他问：“打完了吗？”

　　“还没，我先给你量个体温。”

　　孔离山现在的脸色好了很多，他夹着体温计看向窗外，问道：“现在几点了？”

　　程幸怀看了眼手机，他说：“五点四十。”

　　孔离山问他：“你一夜没睡吗？”

　　他揉了揉脸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我多精神，回去再补个觉就行。”

　　“那我等会儿载你回去，”孔离山看程幸怀张口想拒绝的样子，连忙接上，“安全第一，我好歹还睡了一会儿。”

　　他确实有点晕乎，便说：“行，体温计给我看看。”

　　程幸怀拉开一角被子，抬起孔离山的胳膊拿出了体温计。

　　确实是退烧了，眼睛也没那么肿，就是说话听着还没什么力气。

　　经过孔离山过敏事件，程幸怀的世界里将会再也没有芒果的位置。

　　输完点滴，俩人去医院对面吃面，程幸怀向孔离山介绍着马路边上停着的电动车。

　　孔离山夹起面条吹了吹，问道：“还没问你这电动车是哪儿来的？”

　　“回去你就知道了，”程幸怀还卖起了关子，他故作神秘地说，“是送给你的搬家礼物。”

　　“吃面，快坨了。”孔离山又吃了一筷子，这速度得是饿急了。

　　“我不太饿，你多吃点。”程幸怀将碗往前挪了挪，夹了几筷子放进孔离山碗里。

　　孔离山看着自己碗里本来见底，现在又堆起来的面条，心里生出不好的想法，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别是买了电动车吃不起面了吧……”

　　“不至于……放心吃……”程幸怀将剩下的一点面条吃完，把电动车钥匙放到孔离山手边，“走，上坐骑。”

　　孔离山坐在前面，程幸怀双手在后面抓着车座垫，一个拐弯让他屁股都差点挪位，他只好拽着孔离山两边的衣角。

　　风灌进孔离山的衣服，就跟充气了似的。

　　孔离山别过一点头说：“挺冷的，你要不就直接抱着我。”

　　“我不好意思。”程幸怀用叉腰的手势放在孔离山的腰上。

　　手是在上面了，稳不稳就不一定了。

　　再一个拐弯，孔离山开出了要压弯的架势。

　　程幸怀眼瞅着这车就要倒了，他慌乱中抱紧了孔离山的腰，并直着身子朝另一边倒，有一种只要他没倒，车就不会倒的意思。

　　孔离山抽出一只手拍了拍程幸怀的手，这力度，实在是有点勒人。

　　他说：“不会摔的，我开三轮在山里跑都没事。”

　　“没怕，我是怕你衣服灌风，给你掐紧点。”程幸怀说完就用头抵着孔离山的背，就和孔离山夜里抵着他的背一样。

　　这个姿势莫名有些舒服，他从睁眼抵着头变成了闭着眼。

　　最后还晃晃悠悠的，头总往下掉。

　　这期间，他的头还被孔离山朝后伸的手拖了一下。

　　电动车的速度被放慢，就是不知道程幸怀是怎么坐着的，他越坐越往下溜，孔离山都快坐到座椅前边儿那个尖尖上了。

　　孔离山停下的原因不是因为没位置可坐，而是程幸怀迷迷糊糊听见一道女声一直在说话。

　　他拍了拍孔离山的背，嘀咕一句：“谁啊，要她别说话了。”

　　孔离山直了直背继续朝前开，他说：“没谁，但是你可能睡不了了。”

　　女声再次响起，孔离山的骑行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

　　程幸怀抬起头吹了一脸的风，九月早上的风果然凉了起来。

　　在他清醒一些后，终于听清了这个声音：电量低，请充电。

　　孔离山继续缓慢前行，他问道：“你是不是没充电……”

　　“没有……而且它还跑了挺多路的。”程幸怀是压根忘了这回事，搞得跟这电动车能用太阳能发电一样。

　　孔离山说：“没事，能撑到家。”

　　程幸怀朝四周看了下，回去估计还得五分钟，这一声声的电量不足叫得他心慌。

　　他说：“到不了也没事，我给它推回去。”

　　孔离山突然停了下来，“你先下来。”

　　程幸怀愣了一下，随后下了车。

　　电动车的“催促”到此停住，仪表盘上从闪动的一格电量变成了两格。

　　程幸怀盯着那两个纹丝不动的电量幽幽开口：“……那你先回去，我后面就来。”

　　“不用，我就是看它上坡就没电，下坡就有力，所以要你下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孔离山伸出手在程幸怀眼前晃晃，“上车吧，回去睡觉。”

　　龟速行驶还没有人行道上的小孩儿跑得快的电动车终于将他们带到了楼下。

　　女声又要响起，孔离山一把将钥匙拔了下来，“它可以歇着了。”

　　程幸怀爬楼梯都爬得犯困，扶着楼梯把手艰难前行，孔离山在后面用手撑着他的背，和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朝五楼去。

　　他一进门就去拿电动车充电器，孔离山伸手接过说：“我去吧，你别等会儿睡楼道里了。”

　　程幸怀打着哈欠说：“那我等你上来，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电动车终于充上了电，孔离山再回去时，说要等他的人已经倒在床头睡着了。

　　孔离山替程幸怀脱下鞋，将腿挪了上去，他扯了扯被子想给程幸怀盖上点，刚掀开个被角，一个礼盒瞬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人都将礼物拿到手边准备送出去了，却还是没能抵过困意。

　　孔离山没有动那个盒子，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随后给程幸怀盖上被子，拉上窗帘关了门。

　　俩人这一觉都睡到午饭过后，孔离山是最先醒的，他的窗户没关，外面骤降的雨将他吵醒。

　　程幸怀的房门还关着。

　　孔离山拿上钥匙准备把电动车挪个位置，估摸着时间也该充满电了。

　　他不知道雨伞被程幸怀放在哪里，想着一去一回也淋不到多少雨，孔离山套上件薄外套就出了门。

　　雨夹着风打在脸上还挺冷，他裹着衣服回来时，打开门就看到了程幸怀。

　　程幸怀一脸不爽地拿着手机，界面还显示着通话中，而他的手机正在房间桌面上响着。

　　孔离山走进房间拿起手机准备挂断，卡到爆的手机却识别成了接通，他只好将手机贴在耳边看着程幸怀，他说：“我刚去给电动车挪了个位置。”

　　程幸怀也接起电话，“外面在下雨，而你才退烧。”

　　“我穿得多，大不了我现在再去洗个澡，”孔离山单手脱下外套，“其实这个天气穿外套还有点热。”

　　程幸怀说：“行，那我们点外卖吃。”

　　“行。”孔离山还是拿着手机看着他。

　　“挂了。”程幸怀潇洒挂断电话，脸上一下子阴转晴。

　　这一顿饭吃得清淡中带着营养，对喉咙不好的没买，不好消化的也没买，堪比减脂餐。

　　“难吃。”程幸怀刚吃两口就撂了筷子。

　　“是不怎么好吃，”孔离山夹起一筷子青菜喂嘴里，“这个还行……”

　　程幸怀盖上打包盒盖子，“不好吃就别吃了，我再买一份。”

　　“有点浪费，就这么吃吧，就是没什么味道……要不放点酱油？”孔离山说着就去厨房拿出来一瓶，倒了点在菜里拌了拌，“你再尝尝。”

　　“好吃了一点，但不多。”程幸怀顺手把这家店拉黑，以免下次忘了店名又点一次。

　　饭也吃饱了，情绪也酝酿到位了，程幸怀转身回房去拿礼物，他还特意拍拍椅子说：“你坐着等会儿。”

　　孔离山还真起身从坐着的椅子上挪到程幸怀拍的那个椅子上。

　　他说：“好。”

　　程幸怀端着礼物走出来，看到孔离山对着房门正录像时还愣了一下。

　　“这也要记录啊？”程幸怀站在原地，“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正经礼物，必须得记录一下，”孔离山轻轻拍了拍桌子，“过来啊，站那儿干吗。”

　　孔离山把手机放在桌上靠着墙，画面中是一个黑金色礼盒，左右还各有一双手。

　　画面左边那个将礼盒朝右边那双手推了推，“快打开。”

　　右边的手动作挺轻，生怕给拆坏了，“你别急啊，我慢慢拆。”

　　黑色蝴蝶结被缓缓打开，那双手轻轻揭开礼盒盖，“嗯……现在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大坨丝带一样的东西，金色黑色的都有。”

　　左边那双手说道：“那叫拉菲草，你把它们扒开看看。”

　　“在扒了，别催。”右边那双手在盒子里面扒了两下。

　　左边那位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个手机我看见过，能把我现在那个手机买三个，”右边那位把手机从里面拿出来，“又是手机又是电动车……你这几天到底做什么了？”

　　程幸怀立马叫停他即将放飞的想象，“存款，都是小程的存款。”

　　孔离山说：“太贵了——”

　　程幸怀再次打住他的话：“这还正送着礼物呢，你不要的话，也太让人难过了。”

　　“不是，我是想说，太贵了，最起码要用五年以上才划算。”孔离山按下开机键，进去就是一大串的设置，他着急忙慌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选了些什么。

　　终于进去手机桌面后，他打开了相机。

　　孔离山高举着手机，程幸怀在后面笑着。

　　中间是那个被拆开但没有一点碎屑的礼盒，还有那些安静躺在里面的拉菲草。

　　后面靠墙卡到崩溃的手机还在记录着现在的一切。

　　孔离山说：“谢谢你。”

　　“不客气。”程幸怀说。

　　咔嚓。

　　新手机的第一张照片，在此刻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