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拾》从余问古

37、离间消遣

　　轰隆——

　　巨雷声响，两个人不为所动。

　　“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看漫画，我喜欢看名著小说，你每次带过来的漫画我翻两页就放下了，你根本不想了解，在你心里真的是喜欢我的吗？这两年多，你总是作漫不经心的出现，欲要撩拨又把握尺寸，一开始我还真看不透你，后知后觉才发现，不过是猎人的离间和消遣罢了。”

　　丽瑃集听着，眼底快速交错过几种印证情绪的变换，蒋时看进眼中，却还是分辨不清。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丽瑃集扬起笑意，让人心寒的笑意。

　　“那你呢，你心里是真的喜欢宋十清吗？”

　　“轰”的一声，不是雨中雷，是蒋时脑子发出炸破，瞳孔巨缩又放大，他的两只手都不受控制的发颤。

　　丽瑃集的一只手还搭在他手上，不仅看得到也切身感受到了。

　　“这又是你新的离间和消遣手段吗？”蒋时极力克制，语气冷的像是可以冻死人，和丽瑃集的和煦成为对比，“你这种段位，总对我玩这种低级把戏，你不累吗？”

　　丽瑃集松开了蒋时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往屋子里去。

　　蒋时现在不受牵制应该立马开门就走，可是他握着门把手的手却没有力气拧动，可以走……但有什么事牵绊着他不能走。

　　蒋时收回手，把烦躁的情绪压了又压，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往房间去。

　　丽瑃集可能是酒精上头不舒服，小狗做心理建设这会他已经打了水在烧，双手撑着桌沿背对着门等在水壶边上。

　　丽瑃集嗤笑，声音后传：“我给你机会了啊，你现在不走，等会我要是对你做点什么，你可不能怪我了。”

　　“认识两三年了，我也从来不了解你，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也许在你不曾对我表露特殊情感的那些时段，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

　　声音从背后传来，丽瑃集的水也烧好了，他端起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烫的他蹙眉。

　　放下水杯转了身倚靠在撑手的边沿上，脸上笑意这才收了收。

　　“以前觉得你也是直来直去一小孩儿，现在说话也爱整些虚词弄的弯弯绕绕了。你不就是想问我都知道点什么吗，怎么说呢……”丽瑃集做思索状，“听了全貌，接收到有用信息五六分，自己转念拼凑了八九分大概吧。”

　　蒋时心道果然。

　　“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丽瑃集又笑，这一回是不加掩饰的嘲讽之意：“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你可怜宋十清？”

　　“我没有。”

　　丽瑃集眼底笑意一瞬消散，语气也猛然生冷了：“如果你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宋十清。”

　　“我……”蒋时却没有底气为自己辩驳。

　　丽瑃集抬步上前，一点点逼近，蒋时陷入怪圈中没有立即闪躲。丽瑃集停在他面前，抬手钳住他的下颌骨。

　　蒋时想要挣脱时，丽瑃集使了力。

　　“喜欢是什么？你能回答得上来吗？相识十一年，互相扶持五年，三年等待，三年相爱，你还不只是可怜他，可怜他缺人爱！”

　　丽瑃集的话字字诛心，让蒋时有一种被万箭穿心的痛感。

　　蒋时梗咽：“我没有，我爱他。”

　　“除了没有，除了爱他，你还能说出什么辩驳之言，哪怕不是为你，为他呢？”

　　“你不会明白的。”

　　“好，我不明白。”丽瑃集贴面凑近蒋时耳旁，唇齿几乎完全贴近耳面，说话间似有似无擦过：“就看宋十清能不能明白了？”

　　蒋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丽瑃集的房间，然后又怎么找到蒋易的房间，脑袋一直混沌着不清醒。

　　倒头趴在床上，蒋易好像有跟他说话，他怎么也听不清楚，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夜中雨小了，蒋时被夺命连环扣给打醒了，摸着手机关了又打，关了又打，上一个这么没眼力劲的人还是他自己。

　　蒋时没好气的接通放耳边：“喂。”

　　电话那头“没眼力劲儿”的穆青青：“睡了？”

　　“睡死了。”

　　“哟呵，真让小宋哥哥说着了，我们蒋时同学最近情绪不太对啊。”

　　“你不许叫我家小宋哥哥小宋哥哥。”人迷糊着还不忘宣示主权。

　　“是是是，你的小宋哥哥。”都习惯了惯着孩子，“你这几天犯什么病呢，你家小宋哥哥担心你，又看你整出一副啥事没有的死像糊弄人，他怕问你不说，跟这儿指使我打听来了。”

　　打听的过分直白，也就比直接掀开正主的脑袋自己看哪里出了问题。

　　“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没事儿干嘛突然跑徽州去？”

　　“旅游咯，顺便见个老朋友。”蒋时渐渐清醒，看了看另一张床上睡的正香的蒋易，起身去了卫生间里说话。

　　“你老实跟姐说，你是不是跟你们家小宋哥哥出现感情倦怠期了？”

　　蒋时总感觉穆青青八卦的意图大过关心。

　　“我的姐，谢谢您嘞，我俩好的很，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倦怠期！”

　　“唉。”穆青青故作惆怅哀怨：“行吧，孩子长大了，有什么事儿也不跟姐说了，没关系，不用在意姐的感受。”

　　“唉，好心想着青姐马上要法考了，那么早就开始准备，生怕为了我这么点小事去打扰分了心，那我真是罪过，某人却一点也不领情，没关系，不用在意弟弟的感受。”

　　听蒋时一开口那个劲儿穆青青就知道坏了，自己这外面报价五千都学不来的表演课，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偷师过去了。

　　“好弟弟，别的都不说了，先把学费打给姐吧，就这一招，克他宋十清半辈子。”

　　蒋时呵笑：“那还有半辈子呢？”

　　“那你总不能都指望姐吧。”

　　“行嘞，师傅，我定然好好修行此门功法，势必发扬光大，传出去不能丢师傅的人。”

　　“孺子可教也。”穆青青欣慰脸。

　　“得了，别愁我俩，你好好准备法考吧，蒋易他们这考察不比本科生写生，待不了两天就转移阵地往下一站了，然后我就回了。”

　　两个人又扯了两句才挂了电话，蒋时这才看时间，发现还不到凌晨十二点。

　　他晚上没吃，这会儿有些饿肚子，但却也没什么胃口，回到床上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等蒋时再醒的时候蒋易已经出了门，他起来洗了个澡，准备去旁边吃个早点，出门的时候雨淅淅沥沥还在下。

　　填饱肚子便又往骆有思的铺子去。然后，在入月湾时，看见那个人站在隔着月湾的对侧。

　　分界线明朗，时间线重合。

　　此间交叠，伞面流转，不管是见丽瑃集正身还是后背，黑衣黑伞看着都像阴影覆盖。

　　“丽瑃集，我不怕你。”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他了，我从不怀疑我的真心，你说我没有别的词话辩驳，不是没有，是不想，不想做不必辩驳的辩驳。”

　　“我迟迟没有告诉他，一开始是不觉得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后来逐渐发觉不对的时候，我也不是因为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想要辩证我是不是真的爱他。恰恰相反，从始至终我都我知道，我爱惨了宋十清。我是怕，是怕他掉入怪圈，是怕他还没有爱到非我不可，是怕他也觉得我在可怜他。”

　　“所以我想，顺其自然下去呢，即便我眼瞧着可能性越来越小，但万一最终按我预期那样发展了呢。”

　　“爱一个人的本质是什么？我以为是心疼，我本就觉得他可怜可爱，所以怜他爱他。我说没有，不是否认你的问题，是否认你的言外之意。”

　　“丽瑃集，我不害怕你告诉他，如实陈述也好，添油加醋也罢，你说我省了措辞的劲儿，你不说我自己说。总之，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离间和消遣的机会了，没有人可以拿我往宋十清身上捅刀子，我自己都不可以。”

　　小狗这话说的男友力爆棚，他怜爱宋十清，也要竭尽所能护好宋十清。

　　丽瑃集听完是什么表情蒋时看不见，他只知道丽瑃集什么话都没有说，夹在雨水里好像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哼笑，脚步也没有犹豫，迈开向前。

　　主路开阔，沿路屋舍铺子徽派建筑自是一绝风景，小狗仰头望向杏直外山川。

　　山川烟雨，美不胜收。

　　小狗释然，嘴角扯出笑意：“又想我们家小宋哥哥了。”

　　既然实在想念那就回去吧，是能分开一天两天实在是分不开三天四天。

　　蒋时突然决定了要回去，骆有思倒是不觉得意外，但据他的转述，他家手艺人小哥非常过意不去，说是绝不能让蒋时大老远来一趟，自己连顿饭都不出面请的。

　　骆有思没说的是，他家陈师傅是怕骆有思的朋友觉得他不看重骆有思，觉得他对骆有思不好，但奈何他这些天是真的太忙了。

　　陈师傅强烈要求，必须在蒋时离开徽州之前让他吃上一顿自己请的饭。

　　黑夜只有一个传奇——烧烤。

　　蒋时远远看着那两个背影走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等在他们对面落了座，只能是文化不高，一句卧槽了。

　　“挖槽，骆有思，你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