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拾》从余问古

23、落荒而逃

　　台下是十八年光阴如梦，台上是少年人君子如玉。

　　当宋十清的名字被念出时候，台下是暴鸣的掌声，三年前被按下暂停键，今天复原。

　　有且仅有一个名字会与宋十清最合衬，今日与他并肩闪耀，往后同时惊羡提及。

　　不知此前，不知来日，有没有那么两颗的璀璨的星星，会比他们更般配。

　　他们就意气的站在那里，像是接受一场盛大的祝福。

　　蒋教授走上台，身后跟着两个抱花束的女学生。他停在宋十清面前，看着这个历经千帆的孩子依旧蓬勃向上，他是真心为他高兴。

　　蒋教授伸出手像一个父亲一样，给了宋十清慈爱的拥抱。

　　“好孩子，这些年叫你过的太辛苦了，此后前路坦荡，一帆风顺，所向披靡！”

　　“谢谢蒋叔叔。”宋十清喉咙有些酸涩哽咽，接过蒋教授给他递来的花束，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打转。

　　一般人只会有一个父亲，生养之父。但他不一样，他有一个此生仅见一面并不相认的血缘生父，有一个相处甚少对他感情复杂的养父。后来，他又多了一个“父亲”。

　　比生父真心，比养父无私。

　　在需要家人出席的场合，他为自己送上美好祝愿，送上鲜花与拥抱。

　　谁说宋十清是没人要的小孩儿了！被“爸爸”关心，被哥哥照护，被好朋友支持……

　　被蒋时深爱。

　　我万般富有，世间无两。

　　蒋教授又走到蒋时面前，明明蒋时才是他的亲儿子，但拥抱蒋时时比拥抱宋十清心情复杂更多。

　　他对蒋时亏欠甚多。

　　“你妈妈昨天在梦里跟我说，她为你骄傲……我也为你骄傲。”

　　蒋时有些扭捏：“谢谢爸。”

　　蒋教授拍拍蒋时的肩膀，准备下台，他侧身迈步，蒋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像小时候那样。

　　蒋时的眼睛很大很亮，这是遗传他舅舅的，连顾冶都没他遗传的好。此刻这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坦荡又含蓄，红着眼眶泛着水光，蒋时像是做了某种心理建设才开口：“……爸爸，谢谢。”

　　蒋教授似乎是读懂了蒋时再谢一遍的含义，他用宽慰的眼神安抚着蒋时。

　　少年手捧鲜花站在繁华路途，此后，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两位“双子星”都要进行发言，宋十清先，蒋时后，等蒋时发完言下台，发现宋十清又不见了。心想难不成又被堵着表白了？

　　颁奖大会还没有结束，观众席的队伍也没有散场，现在遛过去表白是最好的时机，他也是这么想的。

　　昨天晚上他是有目的的出门，在花店买了一束绣球花。

　　从前都是宋十清帮他准备，这一次，他要送给宋十清。

　　“你要跟宋十清表白！”

　　昨天晚上跟穆青青说，今天从台上下来就和宋十清表白，穆青青听到之后比她喜欢的人跟她表白还激动。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宋十清？”蒋时问出心中疑问。

　　他喜欢宋十清，他知道穆青青知道，且并不反感男生喜欢男生，而且真心实意把他们当好朋友。

　　即使都没有说破，但心照不宣。

　　“最先开始你跟冶哥去给他开家长会，我真的以为你们就是兄弟关系，后来发现不是。依稀听到关于宋十清的家庭情况，我就觉得你们都是好纯挚之人，直到那一天在校外我给他解围，帮他隐瞒你，我心中才有了模糊的念头，后来你跑来质问我是不是知道宋十清到底发生了怎么，去了哪里，我就确定了。”

　　贫穷，咳嗽，爱。

　　确实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但我一直相信，宋十清和蒋时……一定行！”

　　一定行的蒋时把从主席台上带下来的东西丢给穆青青看着，从穆青青那里把花束拿来，翘着小尾巴，紧张激动又雀跃期待的找宋十清。

　　他在心底打了无数遍草稿，要怎么开口呢？怎么开口诉说爱意。

　　说，宋十清，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是十岁那年第一次看见你，觉得你长得很好看，觉得你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也许是你答应陪我去医院看妈妈，妈妈也很喜欢你，说我们两个有缘分。也许是你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身后，不厌其烦的安慰我，用水煮蛋给我敷哭肿的眼睛。也许是你从未食言，给我准备去看妈妈的绣球花……

　　有太多个也许早就了可能心动的瞬间，而我参破在你离开之后。

　　我喜欢你，不是好朋友好兄弟家人的那种，是没有你的话，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你也喜欢的对吧……

　　草稿在心里反复排练，脚步走到了教学楼旁的“双子星”颁奖大会的大型展架前，展架遮蔽，远远看见了宋十清和一个身形绰约带着时尚手工编织草帽挡住了脸的女性，在那边几个略小的展架后面做什么交谈。

　　蒋时对着他们侧身方向，看见宋十清被遮挡在另一侧的右手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却并不是在主席台上蒋教授送出的。

　　蒋时心里有些异样情绪，不免露怯心想，宋十清是接受别人送的花束吗？此前在教室不是不喜欢人家就绝不收人家的礼物？那现在是怎样呢？

　　蒋时忽而打了退堂鼓。

　　“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不对呢……如果不对呢？如果宋十清对他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呢！

　　蒋时有些心里的激动紧张、雀跃期待都变成了后怕，他失去过宋十清一次了，他不能再失去宋十清一次。

　　是不是越爱的人越胆小怯懦。

　　“蒋时。”

　　蒋时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想东想西，身后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被惊了一下转身。

　　另一边的宋十清也听见动静，分心侧头望过来。

　　“是你？”蒋时看清来人，有些惊讶。

　　那人笑容和煦，抬手将手中玫瑰花束递给蒋时，说道：“祝贺你！但好像来晚了，没看见你在台上最帅气的时候。”

　　蒋时手里有一束没有送出去的绣球花，身前递来一束红玫瑰，他心头纠葛犯了难，他抬不起手去送，也抬不起手去收。

　　最终选择了逃避。

　　宋十清看着他落跑，下意识的想去追，却被面前的人拉住了手。

　　蒋时从学校离开后就没看见人，宋十清找到穆青青的时候，穆青青也一脸懵逼。

　　宋十清没办法只能问蒋教授，蒋教授说蒋时给他发了消息说去朋友那儿待两天。

　　宋十清给蒋时发消息没回，打电话关机。宋十清回想着当时的画面，并没有完全理清楚其中细节。

　　“双子星”颁奖大会后就是双休，蒋时正好连假都不用请，此时正在蒋扬的公寓里摊着。

　　昨天下午他来的时候蒋扬还没有下班，等蒋扬下班回来看见自己床上躺了个人还吓了一大跳。

　　蒋时睡的迷迷糊糊，蒋扬上了一天班累得要死也懒得管他，洗了之后直接跟他一块趴了。

　　两个人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饿醒了。

　　蒋时平时起得早，已经形成了生物钟，今天也是破天荒的睡这么久，估计还是昨天想东想西用脑过度导致的。

　　蒋时用外卖小哥帮忙从楼下小超市里买的牙刷刷着牙，嫌弃口吻冲没洗脸刷牙却已经吃着外卖粉丝汤的蒋扬道：“你这生活也忒糜烂了。”

　　蒋扬不甚在意：“等你之后上班了你就理解哥了。”

　　“想来还是会一点儿也理解不了。”蒋时洗漱完打开他那份粉丝汤。

　　蒋扬边吃边问：“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被小叔赶出来了？”

　　“我想你了不行？”

　　“哟哟哟，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蒋扬就知道他什么德行，整这一套虚的。

　　“行吧，我遇到点事儿了，来你这儿提升提升自我。”蒋时一套又一套的。

　　“你应该感到荣幸，你看看，我直接就来找你了，蒋易那儿我考虑都没考虑去。”蒋时起势了。

　　蒋扬一个白眼送给他，看破就要说破：“你不考虑去蒋易那儿逃灾躲难，难道不是因为他住学校，还是在美院里头，你来祸祸我，就是冲我有个独立住所吧。”

　　蒋时嘿嘿傻笑：“被你看穿了呢！”

　　蒋扬吐槽：“倒霉孩子！”

　　蒋时想起来什么，嘱咐道：“你别跟你叔说，也别跟大魔王说。”

　　蒋扬摊手：“晚了，你刚刷牙的时候我已经给大魔王汇报了你的行踪。”

　　蒋时：！

　　“你手怎么那么快呢！”蒋时无语，“你姓蒋，你是我哥，大魔王跟你可没血缘关系，你有跟他汇报的义务嘛！”

　　蒋扬恨铁不成钢：“你现在知道我是你哥了！还不是托你的福，我明明还长顾冶一岁，见了他恨不得叫他哥，难道是姓蒋的天生畏惧他的压迫感？”

　　蒋时：……

　　“你真是人不行怪路不平的典范！”

　　蒋教授没亲兄弟，只有亲的堂哥堂姐，关系维持的算亲切，顾长佩这边有亲兄弟，他们家自然就跟顾家最是亲近，但平时对蒋家那些也不会疏忽。

　　虽然蒋时跟蒋扬、蒋易他们这些堂兄弟不是一起长大，但平时联系不算太少，蒋扬他们也都是独生子女，自然也会比较看重这些关系。

　　“蒋时同学，你现在穿的是我的衣服，吃的我点的外卖，坐的我的凳子，待的我的屋儿，我劝你收收你的小气焰噢！”蒋扬“好心”提醒蒋时。

　　蒋时：……

　　“小的明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