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拾》从余问古

16、偷偷私心

　　“双子星”这种“流芳百世”的荣誉称号不是那么好得的，蒋时既然下定决心要去拼搏一把，自然就要付出成倍成倍的努力。

　　这个世上很少人能和顾冶比，想企及宋十清也很难，蒋时不是那种天赋极佳型的，但顾蒋两家的基因摆在那里，蒋时的脑袋瓜也是实在拖不了后腿。

　　起早贪黑成了蒋时的常态，也许明年宋十清也不会回来，但即使不能同时并称“双子星”，也要各自生辉，在不同的时限里发光被看见。

　　一颗星，两颗星，都是“双子星”。

　　蒋时现在没什么别的休闲活动了，除了学习就是去见季涂。不是互相见面，是单方面远远的看他，然后拍两张照片发顾冶。

　　时至今日，季涂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经和别人的交织在了一起，他在过自己的生活。其实顾冶、蒋时、宋十清也都在过自己的生活，但自己的生活里又夹杂了别人的痕迹。

　　蒋时的拍照技术堪忧，顾冶时时嫌弃，他倒是不在意顾冶嫌不嫌弃，只是他也有私心，想以后也把这些照片拿给宋清看的。

　　让宋十清也看看，其实，真的没有那么糟糕。

　　在朋友圈看到穆青青上大学后加入了什么摄影社团，发出的照片还像那么回事儿，蒋时便有了人请教。

　　从穆青青那些学的东西完全够用，毕竟也不是拍写真。

　　在今年夏末宋十清离开后顾长佩的第三个祭日前，蒋时的心态渐渐调整过来，会偷偷的在心底里和顾长佩撒娇，告诉她自己为什么没有亲自为她准备一束绣球花。

　　也告诉她，不会一直如此的。他一直这样相信。

　　献给顾长佩的绣球花依旧是顾冶准备的，那晚蒋时迷迷糊糊好像梦见顾长佩摸他的头，同他说了些什么，他记不起来。

　　九月开学之后，我们的蒋时同学正式迈入高三生活，此前两年虽然没有说持续不间断的在每一次考试成为文科第一，但也占据了大半榜首。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校内外的各种活动、比赛也不遑多让，综合评定分暂居第一位，如果高三继续保持没有意外发生，他将是本届当之无愧的文科“双子星”。

　　高大栾树挂满了翠红的“灯笼”，虽不是独属于江城的浪漫，但却是蒋时心底的温柔私念。

　　十月下旬始是一个明媚的星期六，蒋时久违的为自己放了个假，倒不是他主动放的，而是穆青青拉他出来做壮丁了。

　　看着穆青青和两个小姐妹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再看看自己身上挎着三个人的大包小包和相机。蒋时倒没有不耐烦，想想确实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单纯的出来玩过了。

　　蒋时还是很小的时候来过动物园，都没什么印象了，跟在她们身后逗逗她们逗过的小动物也挺有意思的。一路给她们拍拍照片，递递水什么的，做一个称职的小弟。

　　穆青青的两个朋友自己去前面拍孔雀去了，她停下和蒋时一起坐在长椅上休息。

　　蒋时自然的把穆青青的水递给她，穆青青接过，打开喝之前问道蒋时：“累不累？”

　　蒋时嘻嘻哈哈的：“这累啥啊，才走这么几步路，你们几个小女生都不带累的，我还比不过你们了。”

　　穆青青哼笑：“我发现你性格真挺好的，情绪稳定还有耐心的。”

　　蒋时丝毫不谦虚：“那可不嘛，你居然现在才发现。”

　　穆青青也习惯了他这么厚脸皮，故意造作附和：“是是是，我们蒋时同学最优秀了，以后谁要是做你女朋友真是捡了大漏了。”

　　“嘿嘿。”这一话蒋时居然没有顺杆爬，只回应了傻笑。

　　穆青青心里想到什么，又是自心一笑，然后没有继续同蒋时打趣这个话题。

　　“姐不是特意寻你来做跟班苦力的，你也看看风景看看小动物放松放松脑袋瓜子，别一天到晚埋头苦干把孩子学傻了都。”

　　蒋时故作深沉：“通往‘绝境之巅’的道路本就是如此，尔等凡人岂能领悟。”

　　穆青青听罢，作势要拿矿泉水瓶敲蒋时，愤愤说道：“还凡人，我看你真烦人，暗讽姐不是‘双子星’咯，你最好是能成为‘双子星’，不然我敲死你。”

　　蒋时见势认怂：“姐姐姐，错了错了错了……”

　　两个人打闹了几句消停，穆青青又问道：“冶哥什么时候回来，上次他帮我……”

　　穆青青这边说着什么，蒋时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她是提到了顾冶吧，然后蒋时就看见了季涂，于是目光被季涂牵引，自动屏蔽掉了穆青青。

　　季涂被另一个男生背在背上，他神色怏怏，脸泛红似乎在发热，那男生有点着急背着他往出口方向。

　　蒋时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盯着季涂把自己身上挂着的东西慌忙取下，然后才回头看向穆青青道：“青姐抱歉，我有点事儿先走了，你们慢慢玩，一会儿去吃点好吃的，我请，记得回头找我报销啊。”

　　蒋时叭叭叭的连说，穆青青一点也插不进去话，看着他起身跑去，不知道是怎么个事儿。

　　季涂病了。

　　顾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恍惚。这两三年他基本上都是从蒋时那里得知季涂的消息，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好像你原本已经不关心你人生的走向，但突然多了期待，期待电视剧里下一集的故事，即使你并不会成为故事里的角色。

　　蒋时并不知道，季涂为什么会隐瞒自己其实并不舒服不宜出游的实际情况，但他知道，看到为此季涂晕倒，他的心也一揪一揪的。

　　他自私的希望季涂什么事都别有，最好活的像个泥塑木雕，永远把那副笑脸带上，别突生别的什么未知情绪，永远别有破碎消耗，像一件工艺品。

　　他猛然反应过来，被自己生出的这种想法给惊吓到。

　　是啊，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季涂，他在意的一直都是顾冶和宋十清在意的季涂。

　　本质而言，季涂就是个陌生人，他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也不会知道顾冶和宋十清是谁。

　　他觉得自己矛盾的很，心底里其实是感谢季涂的，感谢季涂为顾冶找到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他好像又在怪季涂，怪季涂成为一根压在宋十清身上的稻草。

　　蒋时啊蒋时，你怎么会贪心的鱼和熊掌都想要。

　　顾冶是第二天回来的，蒋时没有闲心管他，他平时有些忙，每次回来时间不长，这一次居然待了三天都没有要回京城的打算。

　　周中的时候，蒋时破天荒的叫顾冶帮他在学校请了一天假，两个人去了隔壁昌平市。因为那边有一个香火很好，据说很灵验的道观重建完毕，蒋时想要去进香。

　　兄弟俩一个比一个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心里默念着请三清保佑的话语，保佑谁呢？不是自己，而是所念之人。

　　老道长交给了两个祈愿的符咒，两个人各自妥帖收拾好，顾冶看他也只有这会儿老实点儿，表现出哥哥的“关怀”问道：“你最近又去看小宋了？”

　　“没有。”蒋时否认。

　　“你忍得住？”顾冶不信。

　　虽然远在京城不知道蒋时平时的动向，但据他对蒋时的了解，并不觉得他真的能克制住自己的想念，顶多偷偷摸摸的去，依旧不让宋十清知道罢了。

　　就让宋十清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顾冶这次回京城前，带着蒋时去了朋友推荐的纹身大神那里，把那道符咒纹在了手腕上。兄弟两个都不承认对方和自己相像，不管在哪方面。但很多人都说他们两个长得像，如今这股子深情劲儿也像。

　　但依旧都不肯承认罢了。

　　这次两个人手腕上也有了类似的标记，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蒋时觉得今年冬天特别的冷，山上的温度只会比城市的更低，而且他经常待在暖气房空调屋里，还是冻的不行，那宋十清每天还需要在户外做事情，他冻感冒了怎么办？

　　蒋时决定再偷偷的去山上看他。

　　顾冶说的没错，他确实会偷偷的去山上看宋十清。并不经常，只偶尔想到宋十清而感到心痛的不得了的时候，就在那个周末去。

　　不仅仅是因为周末他有空闲，也是因为周末山上的人流量大一些，他就不那么容易被注意到。

　　他不敢经常，他怕宋十清看见知道，他怕打扰到宋十清。

　　这样不好吗？

　　他在方寸之地寻求救赎之道，我在尘世之中守望他得偿所愿。

　　夜中渐渐下起了小雪，蒋时早起的时候从房间看外面已经有薄薄的一层积雪，他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就出了门，照常在西2门旁边的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包子一边等公交。

　　坐596路公交车到汽车客运站，然后去售票厅买到怀宁县的车票，一个小时十分钟后到达怀宁汽车客运站。

　　下了车出了站，蒋时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开往山尘山去。

　　这条路他应该从来不曾知晓，不曾涉足，可阴差阳错被他全然了解。

　　蒋时的内心很平静很安宁，他本以为这次也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平静的来，安宁的去。

　　可是事情的走向偏移他所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