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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宛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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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往下的电梯里,空气稀薄,小小的方块盒子里,充斥着使人不适的血腥金属和奇怪液体混合而成的气味。
负2停车场到负6冷冻库的这段路程,莫名比坐东方明珠电梯所花费的时间还要长些。
锦一低着头,藏在刘海下的左边眉毛在疯狂跳跃,金琪安慰说是左眼皮跳跳好事要来到。
好事吗,奇怪,为什么听到这话,心下更觉不安了。
“叮”,到了。
电梯门开启,在电梯门右侧方两步远的地方,正有个人在等候。
来人是个气质出众的女性。她很高,又瘦,长腿细腰站姿优雅,说是专业模特都不为过。她穿了身黑色修身西装,裤脚挽起,露出一截白到发光的脚踝,还有一双露出脚背的尖头高跟鞋。那双鞋黑面红底,这抹红色与她的唇膏相互辉映,红得彻底,红得诱人。
她勾起红唇,嗓音与她的气质一样清冷:“终于来了,等你们很久了。”
“等你们很久”这句话缺了主语,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在等。
锦一走上前,在她面前停下:“既然等很久了,那我们也不用铺垫了,直接进入主题吧。”
她真的很高,高跟鞋都可能快有十公分高,锦一得仰着头才能与她对视。
她轻笑一声,微撇过头对金琪颔首道:“金小姐,麻烦你直走五米打开右边那扇门,进去休息会吧。”
金琪左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右手指着锦一:“我去休息?那她呢?”
“当然是跟我走。”她转过头来微微俯身凑到锦一面前,伸出修剪整齐却少见没有抹指甲油的手,轻轻摘下锦一鼻梁上作用是道具的黑框眼镜。她眨了眨勾了根细细眼线的凤眼,呵出的气都撒在了锦一的脸上,“这么好看的眼睛挡起来多可惜,嗯,皮肤也不错,擦的什么护肤品,也给姐姐推荐一下吧。”
如果说被帅哥夸时的心动指数是80的话,被美女夸,那妥妥的直奔99。若有人问,心动指数破百是会在什么情况下发生。傻了吧,当然是被喜欢的人夸啊。
锦一此刻就是如此,小心脏怦怦乱跳,慌乱地后退一大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不要调戏我,我吃不消的。”
还站在原地的金琪蹦了起来,试图拍打人家的膝盖:“美女姐姐来调戏我啊,我吃得消!!”
这位气质美人把黑框眼镜塞进了金琪的手里,似乎颇为嫌弃:“我对小孩儿没兴趣。”说罢,一个潇洒转身,朝里走去。
金琪郁闷了,耷拉着两肩,像只脱了毛的小鹌鹑,看着怪可怜的。
锦一憋着笑,把公文包揣到金琪怀里,把穿了好久的白大褂脱下罩在金琪的头上。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那叠黄符揣进自己兜里,拍了拍金琪的脑袋:“乖,自己玩会儿,我这个大人要去干大人才能干的事了。”
气质美人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锦一也就不再多话,提步追了上去。
负6的布置就跟寻常写字楼里的公司差不多,出电梯便是大大的玻璃门,里面是隔开的办公室。美女让金琪去的房间大概是茶水间什么的地方,隔着玻璃能看到里头一看就很软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果盘点心和一台平板,还有大冰箱大吧台和咖啡机。
跟着长腿气质美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又经过无数道合着的门,锦一来到一扇全封闭的金属门前。全封闭的意思是,前面的格子间都有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情况,而这里,是完全由金属制成的墙面和门。
锦一看向站在门前正要打开密码锁的气质美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里面是能帮助你的人。”
“谁?”
“你进去就知道了。”
“我不明白。”锦一定定看着她,“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还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这段时间你们似乎是把我当作了新玩具,我何德何能有此殊荣?”
她走到锦一面前,伸手想要捏锦一的脸,但被锦一躲过,她也不恼,微笑道:“我能告诉你的是,你很有用,所以我们不会伤害你,正如你所说,我们想从你那得到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晚点再告诉你。”
“别绕。你们是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吧?我既然都来了,自然会配合你们,我只是很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她还是微笑:“我会空出时间跟你好好解答的,现在还是请吧。”
锦一上前推开那扇解锁的门:“等下,我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一定知道答案的。”
“你说。”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两手环胸,唇角飞扬大大地笑了一声,颈后的黑发随之滑至身前:“我的名字嘛,你会知道的。”
关门之前,她又低声来了一句:“你真可爱,我喜欢你。”明媚的凤眼盈满了狡黠之色。
不好好说话一定是每个神秘道具人必备的技能,锦一不由在心底吐槽道。
进门前,锦一还想着,这封得苍蝇都进不来的房间,一定是像影视剧中审讯室那样灯光昏暗气氛阴冷的。
所以眼前这漂亮得像是网上才能见到的,由顶级室内设计师专门打造的豪华欧式套房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最不可思议的是,尽管身处在地底下,这房间却照样有落地大窗,而窗外有草地有树木有鲜花,远些的地方还有小桥流水。
“咖啡、果汁还是茶?”装饰用的电子壁炉前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锦一寻声望去,这才发现壁炉前摆了两张真皮沙发,沙发中间是一张三条腿的白色小圆桌。再往前走走,便能看到陷在沙发里的说话之人,那是个顶了一头夸张爆炸卷发的男人。
“噢,不好意思,是我疏忽,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喝奶茶,我这里有红茶和牛奶,不嫌弃的话,要不要试试正宗英式下午茶?”他又说话了,并伸出手指向旁边的空沙发。
讲真的,折腾了那么久,走了那么多路,锦一确实有些累,现下也就不再假客气,径直坐下,屁股一接触到软软的沙发,她便不由自主泄了气完全瘫了下来:“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了,我想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呆很久。”
“那就喝点咖啡吧,提提神。”他自顾自说着,挥手招来侯在开放式厨房的小机器人,很快,咖啡香填满了整个屋子。
小机器人把咖啡送上来,托盘里还有牛奶、方糖、一块切片蛋糕和一碟曲奇饼干。
“小甜点可以让你轻松一些。”他歪着头,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捋过遮住他视线的爆炸卷发,细细打量着锦一。
锦一也在看他,虽咖啡很香,点心很诱人,但她不敢随意乱碰,毕竟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
“真是麻烦,不要了。”头发实在碍事,他说着一把掀开了爆炸卷发,随意一丢,丢到了不远处的小机器人头上。
锦一牵了牵嘴角很是无语:“还是说正事吧,他们引我过来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摘了头套的男人,发丝却掖得极为整齐,挽起袖口的白衬衫,米色休闲裤,脚下是一双同色休闲鞋。只他微笑时眼角有不可忽视的细纹,暴露了他的年龄。
这是个英俊帅气温润如玉的中年大叔,也是个实力不俗的基因改造人。他的脖子上戴着像是镣铐的金属圈,这金属圈里的抑制素,足够放倒十个普通基因改造人。
环顾四周,意料之中可以看到每个角落都安装着摄像头,这里是被监控着的。
“咖啡怎么不喝,这豆子不错的,小游虽然是机器人,但手冲技术比人好,尝尝看。”
锦一端过咖啡凑到鼻下轻轻一嗅:“是很香。”再轻轻抿上一口,浓郁的浆果气息萦绕舌尖,“我是木舌头,喝不出好的差的,不过这杯,不酸,也不像咖啡店里机器打出来的美式那样又焦又苦,所以我的评价是,还不错,我喜欢。”
他微笑着点头:“你喜欢就说明这是好豆子。”
“那么,你可以开始了吗?”锦一捏着咖啡杯的耳朵将其举高至眉间位置,对他一挑眉,“你一直在让我喝,是咖啡里有东西吧,我已经喝了,还是说一口不够,得一杯?”
他轻笑一声:“咖啡就是豆子和水,没别的,是蛋糕里有,你要吃吗?”
“哦。”锦一二话不说,放下咖啡,拿过缀着巧克力屑的切片蛋糕就是一通啃,两三口啃完,再把咖啡囫囵吞下,最后接过小机器人递过的热帕子擦了嘴,“可以了吧。”
“闭上眼睛休息会吧,药效上来还是挺难受的。”
“咖啡提神,结果又要我休息,铺垫够长啊。”
“我是年纪大了,又一个人待久了,难得来个新鲜的人能跟我坐下好好说说话,我很高兴,只是不太清楚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聊天方式。我说的是不是太多了,你心里是不是在说这老头子还挺遭人烦的是不是?”
“其他年轻人我不知道,不过我这个年轻人喜欢有目的的聊天方式,我问你答,有兴趣跟我玩一下吗?”锦一偏过头看他。
他说:“可以,我尽力。”
“既然你在这儿,那你知不知道其他这里的人的情况,我有想找的人。”锦一下意识看了眼顶上的摄像头,无所谓被听到,反正他们都知道她的来意。
“你要找谁,说不定我认识,但是我要说明,我能见到的都是他们同意放进来的人,我是不能出去的,所以...你该明白我什么意思吧。”他耸了耸肩,却也不见委屈之意。
许是药效开始上头,锦一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强自提起精神问道:“瓦凉,你知道瓦凉吗?大概是这个发音,只是我没有在档案里找到类似的名字和能力,他似乎是可以复制一切事物,包括活人。”
这听到这名字,他脸色巨变,变得有些狰狞:“呵,你当然找不到,她已经死了。”
锦一不解:“死了?可是其他去世的人照样能查到档案,上面也会写上去世原因。”
“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你不知道这地底下每天有多少恶心的事在发生,要知道某些不是自然去世的人,他们的死,怎么能被外人知晓呢。”
“什么意思?他的死是局里造成的吗?”锦一的眼神在逐渐涣散,面前的人也有了重影。
安静了数十秒后,他突然露出一抹笑,笑得尤其温柔:“你不是想知道这个人吗,那我来跟你介绍一下吧。她啊,不叫瓦凉,她的名字是宛娘,季宛娘。宛娘比我小约莫三岁,若她现在还在,那应该有44了吧。
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而宛娘是我唯一爱过的姑娘。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十九,她十六。她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见谁都爱笑,进来不过短短几天便收拢了所有人的心。
她会进来,也是因为她的能力很强大,她可以把任何东西,一模一样地复制出另一份,小到吃食,大到活兔。但是这份能力是在付出血肉代价的前提下做到的。
也就是说,她想要复制一样东西,就是得用自己的血或者肉,东西越大,要用的越多。若是要复制活物,那就得得生剜一块肉下来。”
锦一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能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对方讲话的声音也像是从隔了好几层的云层里荡过来。
“我们都是不自由的,都是被囚禁的小白鼠,我每天只能看着宛娘笑着出去,再带着伤回来。一开始,他们对宛娘尤其关心,治疗也很积极,但很快的,贪婪布满了他们的嘴脸,他们不满足复制兔子小狗小猫,他们想要复制活人。
可复制活人哪有那么容易,好多次宛娘全身都被割得惨不忍睹,却从未成功。只有一次,最后一次,他们收获了一个没有四肢的婴儿。而这婴儿也仅仅只活了三个小时就死了。
他们不放弃,他们...”
“若真如你所说,她这么强大,他们怎么会舍得让她死?所以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锦一追问道。
“后来啊...”他缓缓起身,来到锦一面前,“药效发作了吧,别急,等我们结束,你如果还活着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你!”锦一浑身发软,脑袋里似乎被谁塞满了棉花,失重的感觉让她感觉像是一只氢气球,晃悠着飘在了空中,就连呼吸也变得艰难,“他们说不会伤害我的,我也是有用的人,你不可以杀我!!”
他俯身看着锦一,微微一笑,紧接着拉起她的手,用小机器人递过来的热毛巾仔仔细细擦过手腕内侧:“别怕,不疼,吃了药就不会很疼的。也别乱动,要是动脉血管破裂过大,那你就听不到后来的故事了。”
锦一眼睁睁看着面前拥有五六个幻影的人,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腕。刺目的血顺着手臂源源而下,落在深色编织地毯上又消失不见。
确实不疼,但是很凉,有什么东西顺着刺入肉中的尖牙往她身体四处流去。
很凉,凉到这液体经过的地方都变成了零下的温度。
又很烧,像是刚入喉的高度白酒,凉过之后就是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烧。
手在发抖,脸在抽搐,心脏是热爱摇滚的鼓手,狂烈地喷张地疯狂地四处撞击,它就要撞烂肋骨冲出胸膛了。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吗,为什么眼前是一道道白光,为什么好像不会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