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月》看热闹的土獾

1、第一章

　　《倒悬月》
　　2023.6.20

　　文/看热闹的土獾

　　“人群嘈杂，爱恨难测。
　　他是她的倒悬之月，沉溺在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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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热气从地底升起，热腾腾地在油柏路上翻滚。玻璃门隔绝了一定的热量使店内和店外分离为两个世界。

　　风铃挂在门框上懒惰地一动不动。

　　随着噼里啪啦门前帘子掀起又摔下的声音，封以橙从外面匆忙走到柜台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冰水。

　　咕嘟咕嘟地喝完，狠狠地舒了口气。

　　她伸手捋了捋自己额角的发道：
　　“这鬼天气，我老家还冰天雪地呢，你们这儿就热的和要烤肉似的了。”
　　封以橙老家是极北的高原，一个缺氧至极但却不缺信仰的地方。

　　她和这家店的老板娘陆呦呦认识在地图东南角的高山上。

　　当两人熟悉后，陆呦呦曾疑问道：“你家旁边就是世界最高的地方了，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爬山？”

　　闲的？

　　封以橙尴尬摸摸鼻头：“你不懂。自己家的山哪有别人家的山好看。”

　　陆呦呦觉得自己新认识的朋友脑回路有些奇怪。
　　不理解，但尊重。

　　封以橙问道：“你呢？你为什么来这里？”

　　陆呦呦有些不好意思的别扭道：“我年少时曾许愿去最远最高的山峰摘一捧世界上最美的花带到我的店里。”

　　“……那你来错地了吧？你该去我家。”

　　“本来是想去的。后来买票时临时改了主意。有一个很讨厌的人也知道我的愿望，于是便退而求其次来了这里。”

　　封以橙表示她非常清楚这种仿佛吃了屎一样的心情。

　　“我小时候也特别讨厌我邻居家的小孩，他拾牛粪老是拾的比我多的多，我现在回去还不想见到他。”

　　“不……这………。”大概是不大一样。

　　“我懂你。有些人就是那么讨厌。”封以橙很讲道义，是个不拘小节的女汉子。高原母亲造就了她爽朗无畏的性格和直白的表达方式。

　　跟身材矮小有些文艺的陆呦呦比起来她更像老式电影里的一位女侠客。

　　然而很神奇的是尽管有着这么多截然相反的不同，她们仍旧成为了关系亲密的好友。

　　旅行过后陆呦呦回到老家定居，开了一间花店。
　　开业第三个月，生意倒是还可以。

　　以前这片地方还是一片破破烂烂的铁皮屋，现在已经成了小型的商业街。人们的生活变得富裕了，对于鲜花、美食等的需求也就随之增加。

　　陆呦呦剪下一支长势一般的绣球花。
　　这种类型的花要做鲜切花一般是直接从花农或基地里进，不过陆呦呦上次路过花田，看见花农要处理一批次苗，于是便要了一棵放在店里一直养着。

　　“我前两天不是还想盘下你对面的那个空白店铺跟你做对门来着嘛？真是亏死我了，就这两天，我再问那房东，他跟我说店面已经卖出去了。”

　　“正常，这里客流量不算小，租金也划算，所以店面比较抢手。”她这一个还是从一家移居国外的老板手里盘下来的。
　　因为那家人着急出手且对于价格什么的不是很在意，大家坐在一起由中间人主持吃了顿饭看了看眼缘，她便很幸运地以低于市面的价格得到了这家店。

　　本来她是想要租赁一家店面的，可她叔叔认为如果整间买下来也能减少压力，以后若实在经营不好还能将店面租出去回本。

　　“烦死我了，就差了一步，不行我要去再联系一下那家房东，明明是我先来的！”说完封以橙气势汹汹地跑到内间又打起了电话。

　　陆呦呦顿了顿，将修剪到一半的枝叶丢到垃圾桶，直起腰有些紧张担忧地看向那边。

　　电话接通。
　　封以橙温和谦卑的问道:“喂？您好，是陈老板吗？是我呀，上次给您联系的要租赁的大橙子。”

　　陆呦呦松了口气，颇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她。
　　刚刚语气那么冲她还以为她要跟人家房东吵一架呢。

　　她抱起一桶水开始给昨天醒上的花整理外表和分类。

　　花店的工作并不算轻松，最近天气越来越热，陆呦呦早晚都不往外搬花了。索性这个月份也没什么重要的节日。

　　封以橙属于无业游民状态，天天拉着本地的几个哥们出去嗨，说是要安抚自己受伤的内心。

　　她之前倒卖过虫草，去云南挖过松露，当过纯卖周边的蹲点站姐，端过盘子，开过出租车，在地下酒吧弹过吉他，履历丰富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攒钱能力也是一绝，趁着风口时狠狠地赚了一小比钱，所以并不着急工作问题。

　　“我阿爷死前把钱全部捐给我们那里的寺庙了，足足修了一个佛手呢。我死后也会把我的钱全都捐出去。”
　　每到这时陆呦呦才会深刻地意识到，自己这位闺蜜也是有着真挚的信仰的。

　　大概过去几天后，对面的店铺果然开始装修了。

　　装修的速度很快，陆呦呦曾看到有钢琴从运送的车上被小心翼翼地抬下来。

　　玻璃窗内，带着棉布白手套的工人将钢琴装好，他们进行了简单的调音。

　　又过去了一些日子，陆呦呦忙的昏头转向。

　　七夕这一天虽然不如国外的情人节出名，但是随着近些年的国风宣传，也逐渐热闹起来。

　　虽然七夕实则从前是乞巧节，乃是古代女子祈求心灵手巧的日子，可牛郎织女的故事深入人心，说是国内的情人节也并不算错。

　　今天的玫瑰卖的格外火热，陆呦呦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材料，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情侣们的火热。

　　把最后一束红玫瑰包好，递给柜台前等候的男生，陆呦呦才有机会坐下来休息一下。

　　门铃又响起。

　　“不好意思，今天店里没有玫瑰了，满天星也卖没了。”她声音有些疲惫，头也不抬的说道。

　　这一天差点没给她练出条件反射。

　　店内的客人没说话，门前的铃铛声也没再次响起。

　　陆呦呦有些疑惑，她抬头边看向来人边开口接待道：“您好……”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淹没在静谧的店内。

　　正野手里拿着自己的盲棍，站在冷气充足的中央，对着声音的来源侧了侧面。他身材修长，穿着灰褐色的衬衣，露出一节手腕来。

　　柜台内，陆呦呦突然有些呼吸不畅，仿佛突然间周围的氧气都消失了一样。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叔叔家养的鱼。

　　那一缸漂亮的淡水鱼，因为家里停了电，全部长着嘴浮到水面企图将氧气纳入到自己身体。

　　此时的门突然被打开，噼里啪啦的声音混杂着门铃声和外面嘈杂的街道人声一股脑地涌了进来。

　　隋武拧开手里的瓶盖喝了口冰饮，随意地打量着店内的花束。
　　“这花不错哎，跟你说回国一定要早点联系我你不听，今晚咱们肯定得聚在一起吃顿饭。”
　　店内并没有第四人，显然他与店中央的人是朋友，听这语气，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的样子。

　　“雨桐自打三个月前就惦记着让你给她调钢琴，得亏你真回来了，她那老古董钢琴还真没几个人能调的好。”

　　正野微微侧头听着他说话。

　　隋武对于他的沉默习以为常，追问道:“怎么样？哥们请你去吃五星，店都订完了。”

　　正野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在陆呦呦的角度能看得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说好行程，隋武转头问道:“店家有什么花推荐吗？”

　　中央的正野也朝这边回过头来。

　　陆呦呦放在柜台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她知道眼前的人看不见，也知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就算他没将自己遗忘，也不该认得出自己变化的声音。

　　可她的心还是不自觉地紧缩着，好像有只无形的手突然攥住了那颗软弱的心房。

　　面前的两人还在等着她回话。

　　“没有玫瑰了。”

　　隋武对于这词不达意的回答笑了笑，他定睛看向柜台，看见了一名肉瓜子脸，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年轻女孩。

　　“不用玫瑰，今天我哥们开业，给我随便包一束漂亮点的就行。”他拍了拍正野的肩膀，示意这就是他要送的人，“就在对面，你们勉强算的上是邻居。”

　　陆呦呦将手摁在桌子上，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以免连她的身体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也没有满天星了。”
　　刚一说完，一片空白的大脑逐渐恢复过来，她有些懊恼。

　　隋武对于陆呦呦的回答奇怪且摸不着头脑，他跟她的大眼睛对视着。
　　心想:看起来挺机灵一姑娘，怎么好像脑袋不太好使？

　　“你…………”

　　“麻烦给我们来束牡丹就好。”正野低声道。

　　陆呦呦垂下眼睛看着柜台上的木制花纹伸出去摁了摁，道:“不好意思，这个季节已经没有牡丹了。”

　　隋武啧了一声:“那你这儿有什么？”

　　陆呦呦抬手拿过旁边的花来。
　　“向日葵可以吗？”

　　隋武很快点头:“可以，再加点叶子之类的。”

　　虽然身体紧绷，但陆呦呦凭借经验很快将花束包装好了，她伸手递了出去。

　　“这包的不错啊妹妹。多少钱？”

　　“两个花篮，一共三十二支向日葵，配花算是我送的。”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正野，那双眼睛没有任何光芒，眼角有一条不慎明显的疤痕，“既然是邻居，算是一点心意了，希望你们开业大吉。”

　　隋武把一篮花塞到正野怀中，觉得眼前的姑娘越看越顺眼。

　　“行啊小妹妹，以后有事找我们，大事没办法，一些小麻烦咱们还是能帮忙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门，临走前，正野迟疑了片刻对陆呦呦温声道:“多谢。”

　　陆呦呦紧闭着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大概是没有认出她的。

　　清脆的铜铃左右摇晃着，发出闹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