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TUR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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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与林泉乐的预期有偏差，但李非鸟还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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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鸟也许久没有睡过如此踏实的一觉了。
遮光窗帘将大半日光挡得严实，卧室昏暗，分辨不出来时辰。只是有一块光斑穿过窗帘缝隙，映在被子上，眼球自动追光看过去，稍稍上移，他看见了林泉乐睡得很踏实的脸。
林泉乐头发有些长了，盖在眼皮上，大概是发尾刺得不舒服，眼皮微微颤抖着。李非鸟屈指，很轻地将那一缕头发拨到一边去。
林泉乐大概是很累。李非鸟指腹在他脸颊酒窝的位置按了一下，这样也没醒。
李非鸟看着自己和真人无异的指尖，不由得想起他刚回来的时候，花了好长时间做心理建设，犹豫怎么跟他爸妈解释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结果回家后，他妈反而表现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头了。
王诗雨女士指着客厅一角他爸的祭坛，让他对着那张黑白照片，跟他爸说说话。
李非鸟猛然盯着那张黑白照片，缓慢接受着他爸已经死亡的事实，后又忽然意识到，怪不得他妈这么轻易能接受他死而复生的消息。
不是他妈的心理接受能力良好，而是……
而是他妈不过五十来岁就已斑白的双鬓，嘴角竖穿而过的八字纹，眼底的沉青，平静如死灰的眼神，种种平静之下的疯狂，迫使她必须得相信——
李非鸟实实在在回来了，不是王诗雨的臆想，不是她神经崩溃所致的幻觉。
所以当李非鸟半开玩笑地对他妈说：“我回来是拯救世界的。”
他妈点点头，蹒跚着上前轻轻抱了一下她儿子。
“一定很辛苦吧。”
“别太累着。”
看着他妈无神的双眼，李非鸟哽了一下，很久之后，才回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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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道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打断了他飘逸出去的思绪。
林泉乐眼睛没有睁开，却准确无误地捉住了他的手，侧脸贴着手指轻轻蹭了蹭，喟叹道：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八点了，马上得去上班了。”李非鸟笑道。
这些天，在李非鸟他妈的滋补套餐照料下，林泉乐的气色已经恢复许多了。
脸颊是软的，不再是单单的一层皮，眼神也柔和不少，带着一种连日神经紧绷后，松懈下来的餍足。
虽然他当时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林泉乐接受他与X公司达成微妙的和平一事。
“人类沉溺于虚拟太久，已经忘记了真实和虚拟的界限。”
“可是虚拟未必纯属毒药，现实有时候会更加残酷。”
“人类自己把自己关进笼子里，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能在幻梦中死去，这或许也是人类选择脑机接口的一部分初衷。”
“所以我选择与X公司和棋，我们各退一步，《讨魔》已经完全被X公司接管，留下我在里面继续扮演魔王。”
李非鸟温和地笑着，用已经褪去少年意气的成熟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泉乐。
他说：“我们就慢慢来，别逼自己太狠，一起好好想想办法吧。”
刚从医院里出来的林泉乐听见李非鸟这一番剖白只是愣住了。
那时候他还穿着病号服，手背针口的血迹已经结成暗紫色的血痂。
在得知李非鸟没有牺牲自己的时候，林泉乐当下第一个念头就是失败了。他是被卸除所有武器，但仍执念未改的斗士。
本来，这个世界的林泉乐，继承了第一个世界的全部意志，一心以扳倒X公司为生。
从在游戏里他决定要离开李非鸟时，决心要割舍自己对以后的任何一点向往时，他就没有退路了。
耗尽一生，两生也好，抵押全部生命，赌上未来也罢。
他一日不曝光X公司欺瞒世人的阴谋，他就一日不罢休。
林泉乐一直是这么想的，他该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他看见李非鸟以原本的样貌好端端地出现在他面前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了。
他想：或许李非鸟说得对。他逼自己太狠了。
满身疲惫在一刹那抽筋伐骨，如潮水般从脚底席卷而上。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燃烧殆尽的干柴，吊着一口气直挺挺地立着，疏松的柴表孔洞里还勉强残存着微弱的火星，可李非鸟的眼神一浇过来，他就熄灭了。
他不想再搏命了。
林泉乐想要和李非鸟好好生活下去。
这变成了他唯一的想法。
李非鸟也看穿了他的念头，手虚虚握住他的腰，还隔着病号服，蓬勃的脉搏跳动传导向他的身体，就像是在唤出他这棵干柴重返新生，再次逢春的生命力。
“我们不要分开了。”
“你想要做的事，我们会一起去做，无论最终的实行反抗的人是不是我们。”
“别忘了，你的《全息之境》是个遵循因果的世界。”
“我们种下因，无论风吹过多少时间，总会迎来答案。”
林泉乐喉咙很紧，吞咽一下，舌尖抵了抵上颚，轻轻应了一声。
李非鸟看着林泉乐眼眶红红的样子，忽然话锋一转，径自用拇指按上了他的眼角。
“死生大事弄清楚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讨论讨论咱们的私人问题了？”李非鸟笑得不怀好意。
“什么……”
李非鸟却毫不容忍拒绝地将手指扣在林泉乐的指缝中。
“我说要和你在一起的，不止步于朋友，你不许装不记得。”
李非鸟感觉到在听见这句话后，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微微一颤，掌心攀升了点温度。
两人交叠的手掌都渗出了点汗，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这种微末的细节只有他们彼此才清楚。
虽然李非鸟表面在游刃有余地笑着，但他的心跳速度快得连林泉乐都听得一清二楚。
“嗯。”林泉乐仰起头，不过几个瞬息，眼中已经没有了犹豫，他松懈下来，冲李非鸟眯了眯眼，大有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神情，有恃无恐地挑衅道，“其实我有点记不清了，我们不能重新再说一次吗？”
李非鸟手上用了点力，将林泉乐的腕骨捏得咯咯作响。
“不能。”
他也学林泉乐的表情，眯了眯眼。X公司给他做的这副身体精准度极高，他惯常用的那些表情的小细节都一一还原了出来。眯眼时内眼角变尖了点，高挺的鼻梁上也皱起一点小小的纹路，虎牙露出来，很衣冠禽兽的笑容。
“你吃过的饭能再吃一次吗？”
“这不是一码事。”
“我不管，你得补偿我。”李非鸟另一只手扣住了林泉乐的腰，轻飘飘地将那些沉重的经历一笔带过，胡搅蛮缠地戏弄起来，就像是小时候上蹿下跳，顽劣的李非鸟。
“你知道我在里面过得有多惨吗？”
“我……”林泉乐感受到自己后腰被摩挲了两下，瞬间一股酥麻的痒意从脊椎攀上头皮，他立刻读懂了李非鸟的暗示。
但听见李非鸟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用轻松的语气说那些事，他的心又再一次泛起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他自暴自弃地放松下来，头微微向后仰，他久躺病床，空荡荡的病号服下，是一把嶙峋的瘦骨，和一张苍白如画纸的皮。
“拿去。”他偏过头去，用冷淡的语气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交付出去。
可右耳的小红痣暴露出来，他的耳垂和那颗痣的颜色差不多，红得难以区分，仿佛那这副苍白的躯体下，血液是翻涌的沸腾。
不料李非鸟只是合拢他的病号服，温热的躯体靠过来，将他牢牢地环抱住了。
“别把我想得这么禽兽啊，我又不是什么变态饥渴狂……”李非鸟好笑地摇摇头。
“不过，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还有很多……”
“每一段连续的时间，你都要和我一起去填满它们。”
“不许，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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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公司发行了一个跨时代意义的全息游戏，虽然是跨时代，具有特殊意义，但名字却非常接地气。
叫做《打败那个魔王online》。
和普通的网游差不多，玩家创立完自己的角色之后，就可以在游戏世界探索，升级、建立工会，或者当个生活玩家，想干什么都可以。
但这都不是《打败那个魔王online》的卖点。
这个破游戏，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的打败的魔王。
而且着破魔王还是轮班制。
周一到周六，每天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都是魔王手底下的六个使魔值班。
他们有神秘莫测的炼金术师，还有一言不合就诅咒玩家去死的言灵修女。
有看着温和实际上砍人毫不手软的剑咒师，还有阴暗爬行的背后灵。
有看着唯唯诺诺但面对男玩家重拳出击的冒险家，还有力大无穷一巴掌下去直接几百号玩家原地重生的巨人泰坦。
最恐怖的就是周天值班的魔王。
堪称这游戏难以企及的实力高峰。
周天，九点二十，西瓦尔工会组织的精英小队准时出现在旧地的魔王堡垒之外。虽然这游戏开服以来，他们从未成功打败过魔王，但是人类就是有这种受虐精神，他们要是打败了无法被打败的东西，不就能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吗？
为了这种信念，周天的魔王副本，从八点就有一堆挑战小队拥挤在门口摩拳擦掌。
那魔王高坐于王座之上，一头如丝绸般长到垂地的银发，手肘支撑在嵌着纯血一般红色宝石的座椅扶手上，偏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座下前来讨伐他的人类玩家们。
所有人类玩家都是九十九级，这是他们的升级上限。
然而魔王的头顶，除了只有魔王二字头衔以外，等级数值却是一片浓郁的黑雾。玩家们根本不清楚这游戏最大boss的上限到底是多少。
就在此时，魔王极为漂亮的眼瞳向下一瞥，暗紫色的眼珠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深不可测。
这让小队前方拉boss仇恨的坦克，不由得绷着肌肉虬结的手臂，紧了紧手中的双板斧。他身后的近战法师和远程牧师，也握着手中法杖，瞬间戒备。
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紧紧注视着魔王的一举一动。
魔王在他们的注视中，动了动手指。
挑战小队条件反射般，立刻摆开阵型。
然而魔王只是将手掌放在唇边，半遮半掩，打了个哈欠。
【管理员01：魔王消极怠工，今日警告一次。】
副本内发起挑战的小队众人一愣，警告像是直接在游戏里播报的，找不见源头。
他们看着魔王撇了撇嘴，露出个生动鲜活的，和人类无异的表情。
“别只盯着我这边啊，好歹也去别的地方转转。”魔王小声吐槽。
可铁面无私的管理员依旧递出一张黄牌。
【管理员01：挑衅管理员。】
【管理员01：加班一小时。】
“啊啊啊磕到了。”讨伐魔王小队中，有一个巨剑战士在队伍频道内无声尖叫。
“什么意思？什么磕到了？”坦克不明白。
“同人圈子里都磕爆了好吗？”牧师紧随其后，“不想上班但战力最强魔王×钟爱上班只抓魔王小辫子管理员01，磕过的人都说好。”
“不是，这也能嗑？魔王是NPC吧，管理员是啥？AI还是人？这都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这也能嗑？”
“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茁壮成长。”
“别瞎聊了，魔王吹笛子了！”
一分钟后。
小队全军覆灭。
19:00，李非鸟和林泉乐准时退出体感舱，双双下班。
李非鸟伸了个懒腰。
“不是，你带头加班第一人啊，自己想卷别拉上我行不。”游戏内魔王，游戏外消极怠工的李非鸟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吹了一天笛子，五音不全的，我人都麻了。”
“今天延长的这一个小时，是在帮叶莺银转移意识。”游戏内管理员01，游戏外林泉乐朝李非鸟微笑着，伸出手替他揉肩。
“穆池真搞到了？”李非鸟微微睁大眼睛。“他够有本事的。”
林泉乐：“在X公司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还是需要点技巧的。”
“所以我们弄到了这种技术，能不能批量生产。”李非鸟指了指自己的身体，“除了要把陈一果他们接出来，还得搞一批能跟X公司对抗的‘士兵’。”
“我们要改变这个世界。”林泉乐淡淡地看向全息舱，“在这个可以被改造的世界里，制造一些更加虚幻的东西，出现在人们周围，让他们就算不通过体感舱，也能直接看到。”
“到时候，他们就会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就算让这个世界变得更荒诞一点也无所谓。”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李非鸟望进林泉乐的眼睛里，弯了弯嘴角。
“没错，毕竟我们有一个超越生死，超越虚实，永不后退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TUR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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