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回收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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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鸟的面前有一道门。
纯白色，看上去很普通，光洁没有任何纹路，连把手都没有，只有中间一条笔直的门缝。
他按在门缝上，推了一下，右侧那扇门被他推得往里一震，甚至都不需要用多少力气，自动就在李非鸟面前缓缓敞开了。
可门的合页转动到中途就卡住，开启的程度不足四十五度。
堵住门的是一只脚。
李非鸟盯住那只脚上的鞋子，视线慢慢地……慢慢地……向上移去。
他的视线像爬了一座山，途中掠过数不清的尸体。
无生命的身体堆叠在一起，像范围有限的垃圾场，“垃圾”们紧紧地彼此挤压。
尸山顶点上，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佝偻成一个小黑点的身影。
这里安静极了，声音从这么庞大的尸堆顶端飘下来，都清晰可闻。
“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最新的，死掉的……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三百九十九……后面是什么……三百九十七……”
沙哑的女声规律性地念着数字，忽然，尸堆上的小黑影察觉到下面有动静，转头来看。
“嘿嘿嘿……”她尖尖的下巴随嘴角咧开的动作往下伸了两公分，很神经质地笑了。“又是一个……李非鸟……”
李非鸟跨进这间房，门在他身后沉默地关上。他视线从尸堆顶那人身上移下来，扫过尸堆的内容物，喉间一阵恶心。
这么多的人……都和他穿一样的衣服……和他长着一样的脸……甚至连脸上咒钉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他自己。
“叶莺银……”他捂着嘴，紧皱眉头，问坐在尸堆上面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叶莺银却突然大叫了一声。
“啊！”
“会说话的！”
“活着的！”
她立刻跌跌撞撞爬下尸山，李非鸟看清了她的脸，瘦得皮包骨头，两个眼眶凹下去，像骷髅似的，他几乎都没敢认这是叶莺银。
“你怎么……”
叶莺银歪了歪头，她张嘴说话的时候，下颌移动着，下巴的骨头几乎快要戳破那层薄薄的皮肤。
不知她遭受了什么打击，精神状况一会儿亢进一会儿低迷，说出来的语句都无法连贯。
“我是……错误。”她痴痴地咬着手指，眼神无法聚焦，不知道在看哪里，“为什么在这……错误……同时，出现过去和未来……因为我……是错误……”
似乎是太久没和外界发生联系了，她已经丧失了沟通的能力，越是无法顺畅地说话，她就越是焦虑，牙齿在食指关节上狠狠研磨，她的齿间已经摩擦出了猩红的颜色。
看着这样陌生的叶莺银，李非鸟抓住她的双肩，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慢慢说，不要急。”
可这一举动不知触到了叶莺银的哪根神经，她忽然挣脱李非鸟，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地扯住自己的头发，面容惊恐大喊：“无法执行！无法执行！剧本不合理！无法执行！”
“叶莺银！”李非鸟蹲下去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控制她这种自虐的行径，然而骨瘦如柴的叶莺银力气居然出奇得大，李非鸟都拉不开她。
“回收站，回收站，回收站……”
叶莺银忽然抬头看向李非鸟，她上眼皮深深下陷，眼珠黑不见底。
她低声喃喃地说着：“剧本……不合理……无法执行。”
李非鸟慢慢松开了叶莺银的手。
从刚才支离破碎的回答中，他已经能整合出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抬眼看了看叶莺银身后的尸体堆。
那些都是自己的身体。
他明白，叶莺银想要告诉他，这里是回收站，所有不符合游戏世界的错误，都会被丢在这里。
叶莺银是因为剧本出错，所以没有出现在外面。
而她之所以剧本会出错，是因为，她说她可以同时看见过去和未来。
这让李非鸟不禁想起陈一果他们。
他们醒过来的时候，系统会与他们对话，并给他们设定身份，设计行动发展的线索，这就是剧本。
剧本是线性发展的，是根据时间而展开，有前提，现在和未来。
他们在系统给定的剧本里，按照时间发展，只对当下的事情负责，未来对他们而言是未知，他们只用严格按照系统颁布的任务行动。
系统给他们能在通关游戏后回家的承诺，则是吊在他们眼前的那根胡萝卜，是他们沿着剧情线前进的驱动力。
时间是一支向着前方射出去就无法后退的箭，时间是线性。
但是如果一个人的时间，既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呢？
就像叶莺银这样，她无法按照剧本做出反应，因为过去某一瞬间的叶莺银，和未来某一瞬间的叶莺银在她身上同时存在。她不是一条有始有终的线，而是一个叠加无数不同状态的复合体。
她无法被投放在无数剧情线交织的游戏世界，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单一角色剧本，只能被当做一个出错的意外，遗弃在回收站。
游戏颁给每个角色的剧情都是线性的。
回收站，就是用来回收这一类不属于线性的错误。
李非鸟看见面前无数具自己的身体，他们都闭着眼，面容安静，完全没有生命迹象，不会发出声音，也不会睁开眼。
这些，是过去某一个片刻的曾经，是他自己，也都是他的“错误”。
李非鸟垂头去看自己的手心，他张开五指，手掌的纹路和以前的一样，也和这里无数具身体一样。
但是他的视野中，已经没有出现玩家的控制界面，左上角的任务通知消失了。
他的脑中忽然有一个猜测。
正如叶莺银会因为不符合系统要求，在回收站出现。
这些毫无生命的“自己”，会不会也是因为不按系统的要求行事，才被清理的。
此刻，他现在没有任务束缚，感觉自己的头脑清醒不少。
之前那种一心只想推进主线的迫切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在这个空间，当下的他理性在疯狂运转，不断思考着当下的情况。
毋庸置疑，系统一直以来都很重视“玩家通关”这件事。
那现在他这个“玩家”在回收站，游戏世界还运行得下去吗？还有什么东西会代替他成为“玩家”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吗？
忽然，他的视线一晃，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般，和陈一果他们三人，走在瓦仑特的街头，张贴寻人启事。
他盯着“自己”的后脑勺看了半天，视线像一道贯穿两个不同空间的箭。
那个“李非鸟”忽然笑了，表情极为陌生，正在兴高采烈地对陈一果说话，看口型，他在说转生任务进度已经一半了。只要再加把劲儿，就可以找到兰尼，完成第二项转生任务了。
回收站内，李非鸟捂着右眼，僵在原地。
这一刻，他清晰地认识到，游戏世界的时间还在流逝，那个“李非鸟”是他，却也不是他。
那个游戏世界里的，沿着系统规定道路走的“李非鸟”，已经与现在的这个自己，彻底分割开了。
……未来。
这两个字忽然浮现在他面前。
不久之前，方姿梦交给他一个小盒子，说他们所处的世界，其实是另一个由原世界重启而来的世界。在这个小立方体里，装着原本世界的最后结局。
李非鸟单手摸上左胸口的口袋，那极小的立方体还在。
他两指伸进口袋，将其夹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看着。
第一个世界的秘密，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回收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