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玫瑰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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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那道冰冷的触感缓缓移动，渗入他的指缝，以一种十指相扣的动作，将他的双手完全控制住了。
“林……”李非鸟话还没说完，只感觉有一副更加冰冷的躯体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不，说是躯体也不太准确，李非鸟觉得那不像是正常的人体，反而轻飘飘的，更像是一团凝聚不了形体的雾。
“好冷。”
他听见那人牙关打着颤，挤出两个吐息都是凉的字。
“你在哪里？”
李非鸟手指用力反握了回去，可对方像是被他捏散了，抓了个空，好一会儿指缝才又聚起来实感。
他感受到那人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像是溺水前夕，抓住了最后一根求生的稻草。
“没有时间了……我们……没有时间了。”那人低喃一声。
很快，他指缝中的手抽了出去，改为捧住他的脸，李非鸟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两袋冰给夹住了，冻得麻木起来。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着。”
李非鸟喉结上下滚动，认真地点头。
“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重新开启的世界。”
李非鸟一惊：“什么意思？”
“平行世界，听说过吗？我们所处的上一个世界由于某种原因，停滞不前无法发展下去，已经锁住了时间线，开启了第二条平行时间。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被重启的新世界。”
“这是我深入最底层代码，输入‘自我’的指令后，得到的真相。”
“一直潜藏在游戏深处的那个东西，正是上个世界的我，你可以理解为1.0版本的林泉乐。”
“我不明白……”李非鸟拧着眉，“你是说，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原本的世界？”
林泉乐叹了口气，似乎快要维持不住现在的状态。
“这一切是X公司的阴谋，你只需要理解，他们逼我们通关游戏，别有意图。”
李非鸟急切地问：“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你怎么才能回来？”
“这正是我的要说的。”林泉乐的声音缥缈了一点，尾音有些虚无。
“就在我即将离开这里返回之前，paradise系统发现了我的位置，封死了我回地面的唯一通道。”
“游戏内的信息传到现实有一定的延迟，按照我原来的预计，他们本不会那么快注意到我。”
“除非……我怀疑，有人和X公司保持着另外的联系。”
“这个人不是游戏内的角色，一定是活人，从现实中来，这样才能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及时向X公司汇报我的方位。”
李非鸟愣了，心中冒出一个猜测：“你的意思……我身边有内鬼？”
覆盖在李非鸟脸上冰冷的触感正在消散，林泉乐的声音听起来遥不可及。
“你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完成你的任务，不要引起X公司的注意……剩下的……让我来……”
“等一下！”李非鸟挣扎着动起来，“你在哪里？”
“另一个维度，平面维度。”
“我怎么才能找到你！我怎么才能带你回来？”
林泉乐似叹息一般，说完最后一句话。
“只要你想，我无处不在。”
随即就是剧烈的摇晃，震感强烈到像是梦境在须臾之间崩塌了一样。
李非鸟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头顶的船舱顶板在他眼前天旋地转。
“浪！巨浪！”舱门外有模糊的声音，还有人们惊慌失措的跑动声。
“船要翻了！船要……”
“咚咚咚！”
“李非鸟，快醒醒！”方姿梦猛地拍门。
李非鸟拽开门闩，一把拉开门。
“怎么？”
方姿梦神情严肃地对他说：“不太妙。”
二等客舱都在二层甲板，门朝外，有一条走道，走道的另一侧是护栏，只需要推开客舱的门。也就是说，住在这里的乘客，一开门，就可以看见大海。
方姿梦站在门口，背对着海，客舱内暖黄色的光照亮她惴惴不安的表情，但在她的身后，李非鸟分明看见，一条巨大的黑影从海平面猛然升起，黑影越来越大，正朝着这艘轮船重重打来。
“小心！”
李非鸟拉过方姿梦，从腰间抽来剑去挡，可等那黑影触到面前，他才惊悚发现，那是一条紫红色的腕足，足足有轮船桅杆那么粗，他的剑堪堪从腕足粗糙的表皮边缘滑过，就像一根牙签擦过电线杆，立刻卷了刃。
砰砰。
两道重物砸中的声音响起，似乎有钢筋一样的东西断裂了，他们只觉得脚下的地板突然朝着前方倾斜，像滑梯一样，站不住脚。
一时间，人们更惊恐地挣扎起来，哀嚎声沸腾，仿佛汹涌翻腾的海水被煮开了。
“船断了！”
“我们要沉了！”
“我不想死啊！救生船，该死的救生船在哪啊！”
“妈妈……呜……”
李非鸟闻声看过去，只见在他们上面狭窄的走廊上，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已经愣住了，来不及抓住旁边的栏杆，坐在地上，随着倾斜幅度越来越大，正急速朝他们滑来。
李非鸟丢掉剑，在小女孩撞到他之前，将她一把捞起，另一手抓住护栏，稳住身型。
然而，由于船是从中间的位置断开的，再加上被巨大的腕足施加了一道向下的力，以中间为界限，船两头翘起，中间下沉，正缓缓地合并起来。
不少人惨叫着滑落到中缝间，没有掉入海水被淹死，反而是在船头船尾的挤撞中，被碾死了。
“抓稳了。”
李非鸟忽然听见方姿梦出声，声音中有隐隐不悦。
“这样死掉，有什么尊严。”
他恍然抬头，看见方姿梦突然长高了数倍，身体也变得见状不已，并且这种增长还没有停止，她还在不断地变得巨大。
渐渐恢复成巨人模样的方姿梦，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她猛然朝着船尾跑去。
在巨人脚下，这艘巨大的商船仿佛就像是一艘小小的帆船，巨人三步并两步到达船尾，突然起跳，原本还在朝着中间倾斜的甲板剧烈一晃。
嗡的一声，两块粗糙的钢筋铁板碰撞摩擦的声音响起，那种声音深邃到像是来自深海的某种古老生物。
“那是什么怪物！”
“又来了一个怪物！”
“救命！”
人们认不出巨人，只当它和先前攻击轮船的怪物是同伙。
船尾那一半在重压之下恢复了平衡，它不再倾斜，船中间的裂缝渐渐出现空隙。此时，方姿梦朝另一半纵身一跃，一只手抓着船尾这半边断裂的甲板，另一只手向上抬，也抬起了另一半。
巨人像是粘合剂一样，双手拉住了船的两半，让它们恢复平衡。
甲板上的人趁此机会，连忙放下救生船，船员指挥着乘客，让还幸存的人们顺着安全绳迅速离开危险的巨轮。
船已经吃了水，正在缓缓下沉，风浪混合着暴雨拍在船身，裂成两半，靠着一个巨人勉强维持。
巨轮在庞大的自然灾难前，就像一艘飘摇的小舟，等待它的，只有下潜沉没的命运。
方姿梦抓着船，合抱之树一样粗的手臂上，肌肉虬结鼓胀，海浪将两半船拍得更开，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推去。
李非鸟弯下腰，从护栏边，将手中的小女孩交给救生船上的大副。他耳中分明听见骨头被拽扯的咔咔声，转头看去，只见巨人手臂被拉得很长，因疼痛垂着头，仿佛被固定在十字架上的囚徒。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方姿梦在拽着船，还是船在拽着她。
甲板离汹涌的海面越来越近，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海水已经席卷到巨人的下巴，可巨人还是倔强地没有松手，哪怕尚且还幸存的人已经转移到救生船上，断裂的船上已经没有人了。
此时，李非鸟感觉到头顶更加漆黑，黑得他都要喘不过气来，猛然一抬头，他看见，一道弯卷的巨浪像是半个穹顶，笼罩在他的上方，宛如一条遮天蔽日的巨龙，快要将他们吞噬殆尽。
他猛然朝方姿梦伸出手。
“变回来！快点！”
砰！
巨大的浪兜头砸下，李非鸟眼前一黑，霎时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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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触怒了神……”
“……海难不是偶然……”
“他们必须要忏悔……”
李非鸟闭着眼，连续不断的说话声传进他的耳朵，他皱着眉头想要醒来，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他感觉有什么人将他架了起来，一左一右，提溜着往前，他的脚尖在滑在地上，蹭了有十几米远。
扑通一下，他软趴趴的身体被按在一张很硬的木椅上。
虽然还没睁开眼，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个很高大很有压迫感的东西，它的目光正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
李非鸟睫毛抖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他最先看见的是铺在台阶上的红布，视线攀爬上去，有不少暗红色宝石缝制在丝绒质感的衣袍上，一些细枝末节的部位，甚至用金线绣了花纹。
可是穿着如此华贵衣袍的却不是人类，在微微敞开的衣领下，是一副机械骨架，和正在嗡嗡运转的，发着淡蓝色光晕的能源核心。
衣领之上，是裸露在外的机械颈椎骨，那顶端的头颅，被一张鸟型面具覆盖得严严实实。
猩红色的光从鸟面具两个眼睛的部位射出来，正低头，对着李非鸟的瞳孔。
机械主教身后有一面巨大的玫瑰花窗，迷幻凌乱的光从他背后遗漏出来，显得它的影子愈发厚重，仿佛像是圣山之巅的神，高高在上，审判着世间一切卑微到尘埃里的蝼蚁。
他听见机械主教面具之下，响起低沉沙哑的声音。
“请陈述你的罪行。”
“神会倾听你的忏悔。”
“第二百六十三位来访者。”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玫瑰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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