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竹马疯狂求救》绥流

10、原来你有酒窝啊

　　就在林泉乐发怔的瞬息，李非鸟纵身一跳，踩在圆菇头顶，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将圆菇压得矮了三寸，再起身，圆菇向上一松，动能转化为弹性势能，将李非鸟猛地弹到半空中。

　　芜湖——
　　李非鸟像踩上了蹦床，越跳越高，最高的一次，都快要碰到管道顶。他调整角度，轻松跳过裂缝，触及地面后，向前翻了个滚，稳稳落在对岸。

　　顺利到达后，他快乐地向对岸边的圆菇眨眼摇头，谢谢它让自己过来。

　　果然，就跟游戏关卡一样，遇到过不去的地方会出现道具来帮忙。
　　李非鸟美滋滋地想。

　　然而，被误认为是过关道具的林泉乐头晕眼花奄奄一息。他被重重踩了好几下脑壳，天灵盖到现在还嗡嗡的，眼前冒出一片金色小星星。

　　李非鸟浑然不知，他压根没往圆菇的芯子有可能是人那方面想，转头走得很潇洒，可没走出两步，就在前面也看见了同样的裂缝。

　　看来这还不是一次性道具，得把它带走。李非鸟回头看着圆菇默默地想。

　　可是要怎么让圆菇过来呢。

　　李非鸟不经意间，看见裂缝上方的管道顶部，有一团黑压压的阴影，李非鸟借着幽暗的光线仔细辨认，发现那是一片交错生长的藤蔓，攀援在管道顶部，而藤蔓里面似乎有一块脱落的铁片。

　　目测铁片的长度可以刚好跨越缝隙，如果烧断藤蔓让铁片掉下来，岂不是恰好可以搭一座桥，让圆菇过来。

　　想到此处，李非鸟打算用自己的毒液腐蚀藤蔓。他抬头瞄准藤蔓最细处，一点点喷射，让毒液将它们浇透。

　　很快，纤细的枝条像是琴弦啪地一声断开，原本舒展的叶片迅速卷曲，变得枯萎焦黄，在毒液的腐蚀下很快化为灰烬。

　　李非鸟没有用毒液大面积去喷洒，为了节省，他选择腐蚀着藤蔓与墙壁的接触点，专注地瞄准位置，将藤蔓缓慢地剥离下来。

　　很快，上方传来金属的轰隆轰隆的摩擦声，像是铁片松动了。

　　李非鸟加快烧断藤蔓连接点的速度，瞬时间，那片如地毯版厚重的藤蔓率先掉落，整块砸了下来，正好覆盖在裂缝上，浓重的湿润腐朽气味扑鼻而来。

　　一枚细小的螺丝钉先砸了下来，正好落在李非鸟面前，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见状往后退了几步，就在下一刻，头顶那块生锈松动的铁片轰然坠落，将藤蔓砸进深渊，正确无误地卡在裂缝之上，表面是斑驳的橘褐色锈迹，并不平整，两端微翘，中间内凹。余震未了，还有些晃荡。

　　藤蔓掉入裂缝中后，长久一段时间过去，都没有响起触底的声音。

　　李非鸟盯着那道裂缝，有些僵硬地眨眨眼。

　　底下也太深了，掉下去必死无疑。

　　正当他这么想着，对面白色的小圆菇已经渡过铁皮桥，安然无恙地来到他身边。

　　李非鸟歪头看他旁边的圆菇，心底生出一股欣慰的满足。

　　没想到林泉乐那家伙的游戏还怪贴心的，道具都会自动跟随了。现在想想，之前他被困在管道里也是这弹弹圆菇自己找过来的，省去了他卡关的发恼。

　　李非鸟盯着圆菇，越看越满意。

　　被当成道具的林泉乐，被面前这个鹅黄色菌盖的毒菇用诡异的表情注视着，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暗自震惊：

　　他的游戏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这种配合关卡是需要队友没错，可这里没有进来第二个人，不可能存在其他玩家，这种队友只能是自动生成，AI控制。

　　可这种眼神……

　　林泉乐头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不太对劲，他居然从这种非人的东西上看出了感情：
　　有期待、喜悦、欣慰，还有一点点兴奋……

　　就当林泉乐还僵在原地怀疑自己该去挂眼科还是精神科的时候，李非鸟已经欢快地推着他这个圆菇继续前行。

　　李非鸟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任何一点正向反馈都会激起他的动力，眼见离出口越来越近，他美滋滋推着圆菇大摇大摆前行，宛如推着购物车在琳琅满目的超市零元购。

　　面对前面的裂缝，李非鸟如法炮制，再次借助圆菇的弹性成功跳跃到对岸。圆菇也熟悉了这种过程，认命地当起跳板。

　　一来二去，两人居然在互不知彼此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达成了意料之外的默契。

　　走到尽头，白光的真实面目才显露出来。原来管道的尽头，是一块透着白光的吊顶扣板。

　　李非鸟顶开扣板，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起来，淡蓝色和白色相互交织的正方形地砖，正下方是白色陶瓷的盥洗池，旁边垂着一道防水帘，一帘之隔后是淋浴花洒。

　　这是寻常的卫生间内饰，可在李非鸟视野中，却又十分不寻常。

　　他刚才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完全倒置的。

　　不是卫生间颠倒了，而是……

　　他和圆菇，以倒立的姿态，黏在人家卫生间的天花板上，阴暗地爬行。

　　李非鸟留下了两行泪。
　　他不是感动，他是被面前的卫生间顶灯晃得眼睛流泪。

　　而且由于离得过近，灯管散发出的温度烤着李非鸟，让他这副只适应阴暗环境的蘑菇身体难以忍耐。

　　虽然这只是一片普通的天花板，从寻常人的角度来看自然不算什么，可他只是一朵蘑菇，在他面前，日光灯就仿佛坠落到平原上的巨型天体，光源强烈，无处遁逃。

　　就在此刻，一道身影挡在他面前，替他遮掉了大半顶灯的光，李非鸟眯着刺痛不已的眼睛，看清身影原来是圆菇。

　　一路走来，圆菇经历了许多踩踏和拖拽，早已不复最初的饱满新鲜，表皮有多处破损，水分也微微蒸发，有些发蔫。但这朵圆菇居然将奉献精神贯彻到底，顶着破烂的身体，毅然决然只身挡在李非鸟面前。

　　李非鸟从未发现，一朵圆菇的背影居然可以如此伟岸。

　　林泉乐不晓得李非鸟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只是脑子一抽，下意识挡在了毒菇前面。长时间与对方打配合，让他生出了错觉，仿佛这菇不单纯是毒菇，而是个同伴。

　　这种感觉实在太久远了。

　　也正是想到了那个人，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挡在了那朵会吐出毒液的蘑菇前面。

　　林泉乐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只道自己是思念过度，魔怔了。

　　然而同一时刻，圆菇的这副垂头失语的模样，也让李非鸟渐渐想起来一个家伙。

　　虽然常常沉默寡言阴暗孤僻，但李非鸟一直都知道，那是个内心无比柔软的人。

　　看着看着……

　　他生前和那家伙一起打双人游戏的场景在眼前浮现，代替了圆菇，越来越清晰……

　　“跳跃！下蹲！ABAB!”

　　房间没开灯，傍晚光线柔和，映在木地板上，窗框的影子将它们分割成一片片光斑。

　　两件蓝白色校服外套放在门边，一件整整齐齐叠好，另一件凌乱地压在上面，袖子里面的内衬露了出来。

　　房屋中央有一组黑色皮质沙发，可那两个校服的主人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蜷起双腿，靠着沙发，以更舒适随意的姿态坐在地上。

　　其中一个头发较短的少年紧握手柄，左手拇指控制摇杆，右手飞速按键，他大声指挥着，眼睛很亮。

　　另一个少年坐在他身边，面上没有多的表情，但同样捏紧手柄，神情专注，指关节用力到有些发白。

　　他们在玩双人横向闯关游戏，像素风，正是复杂的关卡，有不小的操作难度。

　　李非鸟偏头对着林泉乐大喊：“小心！你前面有隐藏坑，得小跳一下，别二段跳，上面墙有毒，碰了就死！”

　　地图是热带雨林背景，林泉乐控制的角色是一个穿着防弹背心，斜挎着背了一串子弹，头戴钢盔的浣熊。他按照李非鸟说的那样，平稳地跳过陷阱后，举起手中的火箭筒，烧断在前方挡路的藤蔓，让对面李非鸟控制的角色可以继续前进。

　　李非鸟操控的是一个披着吉利服的牧羊犬，屏幕中它一跃上了高台，在画着“S”的旗帜前成功存档。

　　“玩了多久了？吃点水果。”

　　房门被推开，李非鸟他妈端着切好水果的瓷盘进来，嗔怪了他一句：“朋友一来你就带着人家玩游戏，连杯水也不给倒，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李非鸟玩得正是兴头，都来不及看他妈一眼，眼珠不错盯着屏幕，手中按键咔哒作响。

　　他随口敷衍道：“他不渴。”

　　“你小子。”他妈把瓷盘放下，撸起袖子给李非鸟头上来了一下。

　　“啊！”李非鸟夸张大喊，“家暴了，揍小孩了！”

　　林泉乐放下手柄，抿起嘴，小心翼翼地在李非鸟和他妈之间来回看眼色。

　　只见李非鸟他妈绷着脸，看着自己儿子这泼皮样，嘴角抖了抖，扑哧一声笑了。

　　“我是说不过你。”她好笑地摇摇头，表情缓和下来。又看向林泉乐，发现小孩正拘谨地看她，便放缓了声音温和地说：“乐乐，不要紧张，你在这好好玩。”

　　林泉乐垂下眼。

　　等门关上，拖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远去后，林泉乐才艰难地从喉间发出一个音节。

　　“哇，都切好了。”
　　李非鸟放下手柄，捏起水果叉，举着一块苹果仔细端详。

　　“还是你面子大，荣获我妈切水果服务，平时她都是把苹果直接丢给我，让我自己啃。”李非鸟边说，边把苹果往林泉乐嘴边送，“给，张嘴。”

　　林泉乐听了指令，很听话地张开了嘴，清凉的果肉含在齿间，直到汁水溅在味蕾上，他才意识到他刚才居然让李非鸟喂了他。刹那间，他耳垂一下子变得很烫。

　　李非鸟倒是很自然，他把叉子留给林泉乐，自己又拿起另一个，有些嫌弃地挑着盘里的芒果。

　　“怎么还有芒果啊。”李非鸟瘪了嘴。“这只能你吃了。”

　　林泉乐不解，微微偏过头，以眼神询问李非鸟缘由。

　　对十三岁的李非鸟而言，其实美丑没有特别细腻的概念之分，他交朋友都是讲究一个眼缘，看着特别顺眼就行。

　　他之前觉得林泉乐长得挺顺眼的，就是额前头发有些长，垂到眼尾耷拉着，又阴郁又好欺负的样子。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林泉乐不顺眼了。

　　因为他想看看，这张脸如果发自内心笑起来，到底是什么模样。

　　李非鸟捏着叉子戳进芒果，它被很用心地切成小方块，水润黄色的果肉饱满，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果肉有些滑，李非鸟将它串起后，手腕一抬，向上举着给林泉乐看。

　　李非鸟随口讲了个往事：“我小的时候，大夏天三十七八度特别热，我偏在中午最热的时候不睡觉，闹着出去玩。我妈就给我吃芒果，她发现我一吃芒果就睡觉，睡得特别香，什么动静都叫不醒。仿佛芒果对我来说是治疗睡眠的特效药似的。”

　　“结果长大后才发现，我不是吃了芒果发困睡觉，而是……”

　　李非鸟说着说着停下，他顺手将芒果再塞到林泉乐的嘴里，才笑着继续：

　　“我对芒果过敏，不是睡过去了，是吃昏过去了。”

　　林泉乐含着芒果，眼前浮现出幼年李非鸟唇边挂着果汁，闭眼沉睡的模样。

　　渐渐地，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饱满的卧蚕鼓了出来，眼尾微微扬起一点幅度。

　　晚风从火烧云的天际一直吹到窗边，进了房间，风力减弱，只足够扬起林泉乐额前的发，发丝散开，露出他很薄的上眼皮，还有眼皮里面隐约浮现的青紫色毛细血管。

　　李非鸟见了，先是一愣，随后满足地笑笑，微凉的手指点上林泉乐的颊边。

　　“原来你有酒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