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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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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步惊云的这句话,聂风好看的薄唇扬起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尽管面色依旧苍白,却丝毫掩盖不住这抹微笑所展现的气度。
“云师兄,你是真的看不透我,还是早已经习惯把我护在身后了?”
一句话,很淡,也很飘渺,可听在步惊云耳中,却只能让他不由得苦笑。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他的身边,爱的,恨的,想要拼命守护的,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消失无痕,纵然他们如何想要挽留,那命运的手仿佛已经刻印在了彼此身上,仿佛他们命中注定就要与生离死别永世长存。
他们彼此都习惯了守护,习惯了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护在身后,因为他们之间,再经历不起那样的生死永隔。
他们都仅剩下彼此,风的身边只剩下了云,而云的身边,也只缠绕着风。
所以这最后的唯一,是他们拼尽一切,都想挽留下的最后一点余晖。
所以聂风才会因为守护步惊云而以命相抵,所以步惊云才会凭着仅有的意念,锲而不舍的追寻。
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守护对方,为了对方,拼尽生命。
轻轻叹口气,步惊云终于松开了长时间紧握着聂风的手指,却反触上他的手腕,抚上那深深的割痕。
“这一刀,我会,让她后悔。”
“一辈子,后悔。”
见他看向自己的手腕,聂风的目光也是一暗,微微的挣扎,也因为步惊云的握紧而放弃。
“等诛灭的神水阁一众,我看……我还是把神风盟盟主的位置让贤为好。”
见师兄的目光一直触在那道伤口上,聂风心底微微叹息,岔开了话题。
“这个江湖……日后的我,恐也没有立足的地方了。”
步惊云终于抬眼看向他,指尖却未停下,半晌才又缓缓地下头来。
“如果,是因为,这个伤。”
“那么你,大可放心。”
“神医,有把握,让你,重握雪饮。”
此话一出,聂风的眼睛顿时闪出一抹淡淡的亮色,映在那漆黑的眼底,说不出的闪耀。
“真的?”
见他面露喜色,步惊云一直有些沉郁的心情也难得一宽,看着聂风,微微点头后,随即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纸地图,将聂风扶起靠在垫上,将那图纸摊开在聂风眼前。
图纸之上,正画这大片的湖泊,各处标注一一定位,聂风一眼就看到了锁定之处上方的三个大字——神水阁。
“这就是之前云师兄你说的神水阁现今总阁的位置?”
手指在图纸上比划了一阵,聂风看着那实际地点和水下入口的距离,也不由得轻轻惊叹。
“这女人好大的手笔……长达百里的水下通道,居然修葺得神不知鬼不觉。”
步惊云点头,待聂风将这地图看完之后,才伸手一卷,将那图纸又收回怀中。
“你那,派出的死士,召回,需要多长时间?”
听他问了,聂风低头略想了想,才应道:
“大约半月左右即可。”
听得这个时间,步惊云点点头,看着聂风的眼睛,神色却是极度的认真和冷酷。
“那么,这半个月,你就好好休养。”
“待得你的死士召回,部署完毕。”
“一月之后,我便,和你,一起灭了那神水阁!!”
聂风的眉梢,微微的弯起,眼角飞扬,衬得那苍白的面上,尽是风华。
两人同时伸手,如同多年来并肩而战时的那种心照不宣的感应和行动一般,紧紧的,紧紧地,双手相握。
“好!”
沉睡七日的身体,虽然毒已解,但还是元气大损。
之前一提起正事要务,聂风的注意力一直未曾放置在自己身上,如今与步惊云将一切商议待定,才觉得全身实在是如同散了架一般疲软无力。
七日,对于昏迷不醒的人来讲,无论喂食与喝水都是极困难的,更何况全身刺满的银针,连翻身都全不可能。
加上意念上的极度折磨,再健康的人也吃不消,何况这本就本毒药摧残得够呛的身体?
饶是步惊云一直陪伴身边,也没办法完全去注意这具躯体究竟是好是坏。
于是当松下神时,聂风的双眼也欲合未合,一幅疲倦至极的模样。
见他面露倦色,步惊云也不勉强,只是将他身上的薄被又拉拢了些,才轻轻叹口气。
“你先小憩一会,我已命人下去煨了些粥水,好了我叫你。”
榻上人昏昏沉沉的点点头,很快呼吸就沉了下去。
见榻上人已然睡着,再没有被那些痛苦过往的噩梦侵扰,步惊云心里也微微一松,转身出了房间,小心的拉上了房门后,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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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在大堂已然待了好一阵子了,步天将人拖走后,就一直留他在大堂等候步惊云亲自发落。
毕竟神医这个人在江湖中,既不算好人,也不算恶人,而如今,神水阁一事,到底是不能让太对人知晓,这对聂风,对步惊云,对神风盟和惊云道,都是极为重要的机密。
是以对于神医知道知道一定底细的人来讲,放与不放都不是步天能决定的了的。
所以当步惊云走进大堂的时候,神医正一脸丧神模样的瞅着自己面前的三尊煞神,头都不敢抬一下。
“天儿。”
轻唤了儿子一声,步天将注意力放到了父亲身上,眼里的恭敬一如以往。
“爹,您来了?”
微微点头,步惊云冷眼看了看好不容易松口气的神医,向步天伸出了手。
知道父亲是在问自己要能治好风师叔手筋的药,步天急忙双手递上,顺便回身一个使力,把神医丢到了步惊云面前。
可怜神医刚才三尊煞神的魔掌中逃脱,转而又面临了不哭死神更大的压力,整个人都有些欲哭无泪。
所幸步惊云并未如何为难于他,只是看着手中的药瓶,掂量几许,才淡淡开口。
“他的手,几时,方能痊愈。”
听他如此问,神医长嘘一口气,想是不会杀了自己灭口,这次抖抖索索的站直客身体,毕恭毕敬。
“回门主,聂门主体内余毒全部消除只需两至三日,龙元重新占据全身主导力量的时日与余毒消除的时间相近,是以,三日之后,便可开始为聂门主扶筋上药,只要聂门主配合在下治疗,多则半月,少则十日,定然可以恢复如初。”
听到这个时间,与聂风和自己相约之时几乎不差,步惊云心中也微有宽慰,遂将小瓶收了,朝步天点点头,步天领会,带着神医下了堂去,好生看管安置。
堂中,仅剩易风和神峰二人,虽然易风一直不大在意聂风的伤势,可关键时候也有一股子与众不同的魄力,不会在办正事的时候搞出些幺蛾子的事。
所以对于易风,步惊云虽然不喜其对聂风的态度,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成见,毕竟易风今时今日的名头,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和努力闯荡出来的,与聂风的关系,并不如何大。
“神峰,你和易风带人,于明日子时,将我主屋内放置的一百只信鸽全部放出,这一个月,召集各路人马,一月之后,向神水阁开拔。”
一席话说的很是顺畅,步惊云看着神色认真的两个小辈,不再说话,一个转身,便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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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聂风房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一连七日未曾休息,步惊云的面上却依旧不显疲色。
端着手里的清粥推开了门,脚还没跨进屋就就被一个火红的身影抢先一步蹿进了屋。
眉峰微微皱了一皱,步惊云看了看未经同意闯进屋子里的巨兽,眼波微冷,却又在触及那断角上新长出的细细的一条小枝般的新角上时,柔和了下来。
聂风一连昏睡了七天,纵然火麟没有陪在身边,也是在兽室里不吃不喝的等了七天,如今好不容易人醒了,却与步惊云商讨事宜转眼就去了半天,剩下半天又昏昏沉沉睡着,饶是火麟耐性再好也忍不住放肆起来了。
抬脚踏进房门,便见火麟的一颗大头正顶在床边,已经退了热度的鼻尖轻拱着床上人的颈窝,惹得聂风一阵阵的发笑。
见他已经醒了,步惊云也没说什么,只将手中的碗递上前去,聂风看了一眼,毫不顾忌的伸出左手接了,自己拿着瓷勺一点点喝了起来。
而步惊云,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对方的形容,不知为何却想起刚找到他时,在洛阳喂他吃粥的情形。
那个时候的他,随性,别扭,有着一份平常人都不曾有的纯粹性格,而如今的聂风,是一只在他面前无比温驯的猫,温驯得让他无比的怀念。
似乎是感觉到了步惊云探究似的目光,聂风停下手,将吃了大半的粥放到火麒麟鼻子下面,抬眼看向对面的步惊云。
“云师兄?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步惊云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目光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反是火麟淅沥哗啦吃粥的声音惹得聂风又是微微一笑。
垂下眼来,看到那只剩一半的麟角上新生的枝条,想起当日火麟自断麟角的情景,再想起秦霜,心里也是一阵悲喜莫名。
有些事,步惊云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有些时候,越是想要隐瞒,反而越是明显。
他聂风虽然不爱争名夺利,不代表会轻易上当,毕竟这么多的岁月,再单纯的人,也能被磨炼出不一般的锐利与坚强。
只是他不曾料到,最终,还是有人为了他做出了牺牲,更不曾料到,步惊云竟然为了选择不伤害他而想要永远隐瞒。
聂风不是笨蛋,更不是傻瓜,有些东西,只需一条极为细微的线索,他便能够理清整件事。
可既然他们二人,耗尽如此心力只为不伤害到他,那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揭穿这个结?
既然注定要背负这份罪孽,那么就由他们三人,一起背负好了。
缓缓抬起头,聂风对着步惊云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笑。
“云师兄,谢谢你。”
步惊云眉峰微蹙,不明白他为何忽然称谢,却听聂风低沉的嗓音再度飘来。
“我体内的余毒,应该清得差不多了,云师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神医现在就开始修复我的筋脉?”
既然所有人都如此努力,那么他,更没有理由一直被人护在身后。
他聂风,连这样的毒,都能挺过来,又有什么,可以真正难倒他。
他的刀,他要亲手举起,他的仇,要他自己亲手来报。
这加诸在他身上的羞辱,牺牲,负累,劫难,他要亲自,一笔笔的讨回。
否则,他就不配做云的风,做秦霜的亲人,更不配做他自己。
眼底的光芒,慢慢的变得越发坚韧,步惊云看在眼里,只觉得眼前人的光芒,照耀了自己的整个灵魂。
一丝淡漠的几乎看不清的笑容,泛上了死神的唇角,稍纵即逝,却是实实在在的印在了聂风眼里。
步惊云站起身,定定的看向榻上人,眉峰舒展开来,映着外面的夕阳,极为耀眼。
“好!既如此,我便等着。”
“等着你,重握雪饮。”
“和我并肩的那一天。”
伸手向后微扬,步惊云目光看着聂风,头也没有回的吩咐了早已经侍候在外的侍从。
“请神医,即刻前来!”
“不得有误!”
把步惊云房内100只信鸽放出之前,易风自然保持自己风格的顺了一封书信来看,内容很简单的几行字:
半月内,汇集神风盟,知名不具。
字体很粗矿,看上去十分豪迈大气。
当然易风对谁写的并不敢兴趣,只是这上面的内容对于一个成日里喜欢捣乱外加打架爱凑热闹的人来讲,是极有吸引力的。
且不说易风心里也是恨极神水阁的一般家伙,就这一个能让聂风吃亏到这样地步的门派,就算他不是易风,也想要好好去领教一番。
于是当信鸽飞上高天的那一瞬,易风和神峰面上都有些说不出的喜意和感慨。
一月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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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到来的速度的确很快,原是想等聂风身体状况稍微恢复再为之续断筋脉,却没想到,聂风本身反倒更为心急。
心里默默哀叹,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一个曾经处在武林顶端的人,被人生生断了学武之人最重要的根本,若要心中不怨,那便是真正的圣人了。
聂风虽然仁慈,但这个血染的江湖,却是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圣人存在的。
推开了神风盟门主的房门,看到的却是惊云道门主那张熟悉的扑克脸,神医再次为自己默哀,看来自己这辈子,注定是要和这个煞神碰头。
而聂风,此刻已然换上了那熟悉的白色衣袍,静立在窗边与步惊云淡然细语这什么,见人来了,便也停下了话语,眼里带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看向神医。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从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着实让神医这般久闯江湖的人,也为之一窒。
不是没有同时见到过风云二人同处一处,可不知为何,今日的风云,却让人看起来极为不同,不仅仅是因为步惊云那素来就强悍无匹的霸气今日更为灼热,还因为那个素来内敛的聂风,尽管依旧温和淡然,那一身强者的气息,却比从前强盛了不止一倍。
二人并肩而立,彷如天地最为震撼的惊鸿,只一督,便已一生难忘。
见神医到了,步惊云面色未变,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让神医得以站到聂风面前,而聂风只是朝步惊云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直接将自己受伤的右手伸到了神医面前。
神医微微一愣,还未回神,那瓶交给了步天的圣药就已经递到面前。
伸手恭敬接过,神医深深吸口气,看了看聂风面上的气色后才微微点头。
“聂门主恢复的速度比小人预计还要快上几分,如此,现在开始修复筋脉,也不是不行,只是聂门主手腕筋脉断损时间较长,很多经络已然坏死,龙元虽然能够很快修复这些坏死的筋脉,但是若要极快恢复,还要聂门主配合小的方能做到。”
微微扬了眉,聂风看了步惊云一眼后,轻轻额首。
“先生但说无妨。”
见面前二人都不反对,神医垂下眼,神色恭敬,声音里却带了些为难。
“聂门主断腕的筋脉,需配以小人祖传的推拿之术,将坏死的经络推散开来以便和龙元尽快融合,只是……这推拿,对于筋脉已损的聂门主来说……说不得要吃些苦楚。”
听得如此一说,步惊云皱了皱眉,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而聂风却只是微微笑了笑,并不甚在意。
几十年的刀光剑影,生死来去,更兼此次,再大的苦楚都受过,又有何惧怕之物。
只要能重新举起那把属于终究的狂刀,只要能重新站在云师兄身边与之并肩,再多的苦楚,他聂风也不在话下。
“先生莫要多言,只要聂风能重新握刀,再多苦,聂风也吃得心甘。”
话语淡定而柔和,却也极度决然,让他身边二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他身上。
听得他如此一说,神医也狠下心来点点头,伸手复又翻出银针放置一旁,手指活动几番,便按上了聂风断腕处看似有些凹凸起伏的经脉上,稍稍使力后,才看向聂风。
“聂门主,这筋络汇聚之处,感觉是极为麻木的,请您先告知在下腕伤的感觉,方才好找准方位。”
聂风点头,目光却看向步惊云,神色极为平静,任神医的手指在伤腕上轻按,待找到了麻木之处,由极轻力道一点点的开始加重。
腕上的感觉随着神医的力道,疼痛从最初的麻木慢慢化为刺痛,再由刺痛化为极剧的激痛,到最后,竟似整个手臂都快断去。
扶着窗沿的手指渐渐握紧,最后竟紧得连骨节都开始发白,聂风面色慢慢化为更巨的苍白,却硬生生的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有额间慢慢渗出的豆大汗滴,才稍稍显示出了什么。
推拿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待结束时,聂风竟有种疲惫得说不出话的感觉。
待银针扎进腕处血脉,放出了淤积的黑色淤血,步惊云这才直立起了身子,伸手扶住了聂风扶紧窗边的手,轻轻一扶之下,竟没有将他手臂拉开,不由一愣,转目看去,那红木制成的窗橼竟深深的嵌进了五个极深的手印。
心中猛然一痛,步惊云看向聂风的眼神,终于泛上了一丝难言的动容,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开如何开口询问,最终只是伸手,轻轻拭去对方额上的汗珠,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