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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之一 ...

  •   风,扬起沙尘,天下会盟主被杀,天下会被一把火付之一炬的消息,随着那天滔天的火焰,在江湖中纷纷扬扬的传撒起来。

      天下第一大帮派瞬间灭门,顿时引起江湖上各大武林的反应,平日里被天下会压得喘不过气的各大门派,此刻皆扬眉吐气,纷纷聚首,声讨天下会恶性,若非雄霸在那大火中失了踪影,只怕各大门派非得把雄霸的尸身挖出来鞭尸不可。

      由此可见,雄霸一生极尽残酷,最终天怒人怨,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此刻,武林同道口诛笔伐之时,真正彻底毁灭天下会的两个人,却走在破败的城见小道上,一前一后,一路沉默。

      足边,仍是当年杂乱的残像,步惊云面无表情的走在这布满了伤痕的街道上,目光冰冷。

      聂风跟在他身后轻轻皱眉,间或悄然叹息。

      眼前的景象,着实让聂风这样心慈仁厚的人心生哀意。

      昔年,雄霸为找风云二人,到处张贴有他们二人此生辰八字的告示,更是下令于文丑丑,命之不惜任何带价,任何方式,也要找到风云二人。

      而这里,正是当年步惊云被带走的地方。

      走着走着,步惊云的脚步,忽而就这样停下了,高大的身躯静静立在这凄楚景象之中,侧着头静静的望着什么。

      聂风微微一怔,顺着他眼神望去,却见一间大宅,半边牌匾垂落在屋梁上,蛛网横籍,两扇红漆大门早已经剥落失色,凄凄地半敞着,在寒风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响声。

      天下会毁灭的地方,不会有人前来打理,不敢有人出头,也不会有人为这些惨死于非命的人说一句公道话。

      聂风就曾亲眼看到一个弟子,因想要帮助被杀之人收尸,而被雄霸当场杀死。

      故而,这座城,已然成了废墟。

      云师兄,这一刻,你的心,还会如你所表现的那般,淡漠无情么?

      仿佛回应聂风心中所感,步惊云在停顿半晌之后的这一刻,忽然举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半掩的门。

      门在那极具威力的一踢之下,发出一声近乎于哀默的嘶吼,扑倒在地,灰飞尘舞间,聂风透过那渐渐明朗的实现,看到了院内的惨状。

      大院内,遍地的残骨,嶙峋的支持在那里,有得因为经年风吹雨打,腐朽成了一地的泥灰,有得却依旧执着的支持着,宣示着天下会嗜血的残忍。

      多年前的旧血,散落成惨淡的暗红,衬得整个院落,哀默凄凉。

      一圈扫遍,聂风的目光,渐渐凝聚在大院正中央的一具尸骨上,那尸骨扑在一根倒在地面的梁柱上,空洞的眼窝,无神的望着大门的方向,伸出的手臂,干枯的骨骼遥遥伸向前方,似是在留恋,又似是在寄托。

      而插在那尸体脊背上的长刀,已然是斑斑铁锈,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一般。

      步惊云忽然就那样的站住了,一双冷瞳直直地瞪着那锈迹斑斑的铁刃,就在聂风以为他不会做出太大举动的时候,他却忽然猛得上前,一把握住了那刀的刀柄,将那刀刃缓缓抽离了那具尸骨。

      他动作极轻,轻得完全不似不哭死神应有的行为,直到那刀的刀尖完完全全的离开了那具残骨,步惊云才一把将那铁锈斑斑的刀劈成了两段。

      死神没有眼泪。

      当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尸骨的残骸收执起来时,聂风也终于知道了那尸体的名字。

      霍步天。

      “云师兄……”

      轻轻唤着前方人,聂风上前,轻轻搭上对方的肩,面上的温和从未改变。

      “霍前辈,已然可以安息了。他的仇,你已报了。”

      怀中的尸骨,仿佛在印证的聂风的话语,悄然散落成了一地飞灰,步惊云垂头,看着那院中的狼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冷。

      义父之仇已报,可这份被血洗出来的心寒,又该如何解脱?

      日后的路,又该如何去走?

      “云师兄?”

      温柔的声音依旧不缓不急的从身后传来,云淡风清得让步惊云心头的冷意缓缓的消退,肩膀上,还有着那残留的温暖温度。

      间师兄的目光落在自己搭在他肩上的指尖,聂风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

      他如何忘了,眼前的云师兄,从不屑任何的怜悯目光,他是不哭死神,他无笑无泪,侮辱他的人,从来就只有一条路。

      微微闭眼,聂风将手背到身后,却没发现步惊云眼中一闪而过的留恋。

      那丝温暖,正在他肩膀上悄然消逝,步惊云忽然觉得有些依恋,这种近乎暖心的柔和。

      缓缓起身,步惊云的目光依旧放在那丝残化的飞灰上,良久,忽然伸手,一掌拍出,却见掌力所及之处,那飞灰瞬间散化无形,随着那丝丝缕缕的清风,消散得了无痕迹。

      起身,转身,步惊云仅用了三步便走出了霍家庄的大门,却在出门的那瞬,前一刻尚还烈日高照的晴空瞬间布满乌云,待聂风跨出院门后,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中,那院中所有的尸骨,悄然散落于地,混着雨水渗入土中,不久待得雨停,院中随依旧惨淡杂乱,却再无一具嶙峋尸骨。

      微微一笑,聂风的脸色却有了一丝释然,转目看向步惊云,轻易的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讶异与了然。

      “云师兄,霍前辈已然放下心中所念,你终可安心了。”

      步惊云冷冷看他一眼,却没说什么,末了径自掀起下摆,跪在那屋前磕下三个响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聂风,却是将自己的目光,牢牢的顶在这宽阔的大宅,似是要将他刻近灵魂中一般。

      相较于步惊云,聂风的过往虽不如其这般惨痛,却也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母亲投河,父亲死于火麒麟的掌下,亲眼看到这一切的聂风能保持着这十几年来的温柔之心实在是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即便后来,明白了父母之死皆为雄霸阴谋,即便后来,决定了要与雄霸一决生死为父报仇……即便后来,他亲手杀死了间接害死他父亲的火麒麟,聂风的心,也从未改变过那份温厚仁慈。

      他能在最后一刻,对自己的杀父仇人雄霸手下留情,不代表他心中无恨。

      而此时,仰望着山崖上的洞穴,聂风的眼神微微有些杂乱,踌躇了良久,却不愿再上前。

      父亲的骸骨,就在那洞穴中……可此刻的聂风,却微微泛起了不愿去做的心理。

      一旁的步惊云见他眼露迷茫之色,神色间泛起了些不耐之意,忽然一个纵身,飞越到了那山崖之上。

      聂风一愣,还不及细想便已出口,却也只喊出:“云师兄”三个字后,再没了下文。

      步惊云攀在岩壁上,冷冷向下看了疑惑的聂风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

      “上来。”

      聂风不由自主的叹气,最终还是没办法有任何抗拒的飞身上了悬崖,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两人的轻功都属上乘,尤其聂风的轻功,更是天下一绝,两人便如飞燕般于岩壁上腾挪,不多时,已然到了那洞穴边缘。

      依凭着记忆,聂风此时也不用步惊云再说什么,顺着不久前的轨迹进了洞去,很容易便找到了当日黑暗中所见的父亲遗骨。

      站在父亲的遗骨前,聂风并未表现得如步惊云那般,他只是静静的站着站着,许久,才轻轻叹气。

      “阿爹,一切都过去了,雄霸,已被我和云师兄杀了,当年的事,谁对谁错,已经没有定论,然人死灯灭,如今大仇已报,您在天之灵,也当安息。母亲便死于山下的怒涛之中,阿爹若然能够原谅于她,便随她一同离去了吧。”

      话音悄然而落,这不通山风的山谷中,忽有清风拂过,围着聂风绕扎三圈,悄然淡去。

      一滴泪,轻轻落地,聂风忽然回头看向步惊云,却见步惊云也正默默的看着他。

      两人便这样对望着,即便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表情,可聂风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

      微微笑了笑,将颊边那唯一的泪痕拭去,聂风才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凝住了表情。

      而步惊云,也同样的冷下了面容。

      静寂的黑暗中,隐隐有嘶叫声此起彼伏,在这空荡的山洞中格外刺耳。

      那声音,似乎像是某种兽类的悲鸣。

      步惊云微微皱眉,倒是不怀疑聂风是否杀死了火麒麟,毕竟杀不了那怪物,便拿不会血菩提。

      可这血菩提生长的地方,难道就只有火麒麟这一种异兽存在?

      聂风自然也全身戒备,毕竟当日那孽畜伤人的惨样他记忆犹新,此类异兽素来残忍狡猾,对付起来着实不易。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呈互补之势,同时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对方。

      谁料半柱香时间过去,除了那嘶吼声越来越小,竟无半分动静,聂风和步惊云同时撤了招式,相互看顾一眼,同时向那发声处悄然靠近。

      转过一个山洞,在转过一个小弯,聂风很敏感的发现这里就是嘶吼之声发出的地方,冰心诀运起之时,却微微有了一丝讶异。

      看到聂风面露讶色,却不似有什么危险,步惊云眉梢轻轻微扬,却也不问,静等这聂风动作。

      此刻聂风却收敛了冰心诀,几个腾挪,向上方洞壁上飞去,倏忽间,竟已上了百米高度,在一个极小的洞口,停了下来,伸头朝里看看,唇边却带了一丝微笑。

      却见那洞中,一卵壳之中,一只小小的幼兽,正很是费劲的要从那碎掉的蛋壳里爬出来,身上的红芒一亮一暗,四只小爪在空中不断的扑棱着,眼看着就要从蛋壳中掉出来。

      这小东西吼间嗷嗷的叫喊着,身子不大,却叫的很是响亮,还没睁开的眼睛圆鼓鼓的,小脑袋四下的转动。

      聂风看着好笑,又有些惊讶,若这小东西是那只火麒麟的幼崽,那这小家伙的生命力,也真的是旺盛的很。

      轻轻伸手,将那小身子从蛋壳里扒拉出来,用袖口擦掉那小东西身上亮晶晶的粘液,聂风从不会把一件事物上的恨转移到另一件事物上,他没那个习惯,也狠不下心。

      孩子是无辜的,那死去的火麒麟虽然杀死了他的父亲,可这小东西却是无罪的。

      似乎感觉到了四周的寒意和身子下面温暖的手掌,幼兽的嘶叫声渐渐的低谧下来,变成了撒娇般的呜咽,轻轻拿自己的身子蹭着聂风的手掌。

      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的脑袋,聂风回头看了看山崖下的步惊云,几经思量,最终还是把这小东西揣进了怀里,几个纵身,便回到了步惊云身边。

      见他平安落地,步惊云才真正松下一口气,若非聂风在上面并未有争斗出现,他还真险些便上去了。

      如今见他毫发无伤,便也放下了心。

      然而聂风那一脸谨慎的表情却让他有些奇怪,见他用手轻轻护着自己的衣襟处,步惊云终于又蹦出了两个字。

      “何物。”

      很平淡的两个字,基本没有什么抑扬顿挫,可聂风却知道他师兄是在好奇了。

      将衣襟拉开,将还没一个掌心大的小东西放在步惊云面前,聂风随即转身,从山壁上挖下一个血菩提,塞到了幼兽的口中。

      可怜着小家伙出生尚未到两个时辰,便被聂风一颗血菩提塞下,直呛得连连打着喷嚏,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也在这打喷嚏的时候,困难的张开。

      于是,当聂风俊美无双的面容出现在这小东西面前的时候,自发自的,便被其当做了娘。

      无奈,见这着小东西卯着劲的往自己怀里钻,聂风也有些无奈,转目看看步惊云并没有不悦之色,心中微微叹息,本是上来祭奠亡灵,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个小麻烦?

      无奈归无奈,既然管了闲事那就只能管到底,若是放着这小东西不管,任他在此自身自灭也不是不可以,可聂风实在狠不下那心肠。

      “云师兄,待我带些血菩提再走,日后也能用得上。”

      轻轻对步惊云开口,聂风却是非得等他点了头才开始行动,也不知为什么,对于步惊云,他就是不愿意忽视。

      步惊云没有理会,之时转身走到了洞口便停住了脚步,静静看着眼前的黑暗,不说也不动。

      可聂风却微微笑了起来,转过身,飞一般的收集着崖壁上的血菩提。

      去不知,洞门边的步惊云,之前轻皱的眉梢,正慢慢的舒缓着。

      却原来,等待,也不是一件难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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