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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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星移在隔壁睡了个酣沉的觉，再醒来时，已过了辰时。他从船舱里走出，穿着隔夜的睡袍，眼角垂着微红，在晨光的金黄中，周身镀上了一层不容亵渎的颜色。
他打着哈欠，熟稔闯入隔壁，他的衣袍和发绳，腰带及锦靴都在他的房间里，而今此处正被谢寻堂而皇之占着。
天亮前谢寻才堪堪合了一会儿眼，因心里有着记挂，这觉睡得也不安生，故有些微动静，便惊醒了。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衣料摩擦，他不知江面上可还会有登堂入室的老鼠一类，便半撑起身，瞪大了双眼往那边瞧着。
就见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小公子，小公子轻袍缓带，一身鸦青色，头饰缀珠发带，腰配和田暖玉，明亮又超脱，像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神仙。
花星移正嫌这衣袖有些长，轻轻皱眉抖落着袖子，没个注意就撞到眼前人的目光，他道了声早安，十分友好地询问：“吃了吗，谢兄？”
谢寻脸色微白，此时已是虚弱不堪，伤口的撕痛一直折磨他，反而忘了身为人的基本需求，被这么一问，才觉得腹内空空。
谢寻道：“还没。”
只见对面的花小侯爷突然醒神般道：“我去叫人准备早饭。”
花星移今日靠岸，本想四处逛逛，找些好吃的楼子小馆，感受下维州的风土人情，便将谢寻忘在了一边，忘记告诉人专门准备些病人能用的吃食。
意识到这一点，花星移便如一阵风般，转眼就消失在了谢寻眼前。
谢寻连到了嘴边的感谢都没说出口，便只能轻轻咽了回去。而此时，成风手正里端着个托盘走来，上面是两个馒头，一碟子青菜，是他从手下那群能吃的汉子们口下好不容易抠出来的。
两个馒头比拳头还大些，谢寻还没吃，就已经饱了，他道：“成兄你吃吧，不必理会谢某。”
说罢谢寻翻过身去，成风看着莫名觉得可怜，其实他没吃饱，便又客气地问了声：“阁下真的不吃点儿？白面馒头还是挺香的。”
谢寻没理他，假寐着，成风便找了个角落自己吃了起来，直到花阳端着细细熬过的粥和爽口小菜出现，成风看了眼手里的馒头，他才知道，伤员得喝粥，还是细细熬过的那种。
成风历来过的都是糙日子，根本不懂照顾人，就想着不如和花阳换换，他去看顾那应该没这么娇气的老丈。
在谢寻用早饭的空档，他凑到花阳跟前去道：“花阳，那老丈现在能下地了是不？”
花阳本来一脸凝重，听成风与他说话，便又一个激灵。他慌里慌张地瞄了谢寻一眼，看他轻轻吹着勺中的粥，然后送入口中细细嚼着，动作仪态十分之优雅，他回过头低声对成风道：“能下地了，人正闹着，一副不大清醒的样子，花小刀把他给绑了。”
成风说：“咱们是捡了什么麻烦人物？”
花阳表情神秘，趴过成风的耳朵：“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见花阳欲言又止的模样，成风想了想，道：“你我先去看看那老丈，莫让他一直闹，等小侯爷回来，平添烦心。”
花阳头回见到成风这般心细的时候，心想不愧是侯爷的亲信，只见成风从‘暗卫’里抽了两个稳妥的人来照料谢寻，自己则跟着花阳去了宝川所在的舱房。
自从花小刀被卫行绑着去了花府，感受到过五花大绑的酸爽感觉，加上见老丈昨日还好好的，今晨一睁眼突然开始疯魔起来，保险起见，便学着手法将宝川这般绑了，按倒在床上。
宝川被绑，情绪更加激动，他身上有伤，但其实花小刀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伤口，但毕竟还是不舒服。他一开始时大骂，骂姓周的没有良心，骂眼前的人是盗贼，是强盗，恶贯满盈，不干好事。
老太监的脑海眼前，一直闪现的是打打杀杀的场景，他在随时可能落在身上的刀山里穿梭，似乎找着什么，却又找不到，心里空如万丈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想起，原来他要找的人是‘阿寻’，他便大声呼唤着阿寻，奈何许多声音被吞没，像无数个梦魇的日子，就算嘶声力竭，也发不出声音。
“阿寻，陛下！”宝川猛然醒过来，发现头上正低落着水，顺着脸颊和脖颈往下流淌。
还有人贴心地在他脖子下擦着水，免得水流到后背的伤口，只听那人边擦边说着“得罪得罪，对老人这样真是罪过。”
花阳念叨着，见对方神智似乎已经回笼，便让花小刀将绳子解开去。
宝川刚要再喊‘陛下’，却及时被理智拉回，他问：“我家公子在哪里，年轻人，我家公子在哪里？”
见花阳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哀求般问道：“和我在一起的公子，得救了吗？”
宝川不敢想象自己一直死死扯着不放，最后还是弄丢了陛下，这之后，自己真没脸活了，就算去死，也无法对先帝交待。
花阳贴心地将宝川扶好，在他对面道：“老丈莫慌，你家公子得救了。”
听闻此言，宝川的眼睛便像开闸了的洪水，挂着好几道鱼尾纹的眼角就这么被晶莹的泪水填满，他激动地扯上花阳的袖子，“他在哪，让我见他，让我见见他啊。”
花阳和成风碰了下眼神，便见成风道：“你家公子就在旁边的舱房，小刀，你带着老丈过去。”
花小刀在一旁愣愣，随即答应了下来，带着宝川往外走了。
花阳舒了一口气，他问道：“成风，你听到了吧？”
“什么？”成风没反应过来。
“他说‘陛下’。”花阳重复。
成风不当回事，“你是神经太过紧张，听错了罢。”
花阳四下望了望，确定无人后神秘道：“花小刀呆愣，此事我只与你打商量，还不知如何跟主子说呢。”
成风于是开始好奇。
花阳：“昨夜伺候这老丈出恭时，我才发现他那里是那样的……莫不是……”
见多识广的成风听闻，蓦地后退了两步，只听他道：“伺候人这种事，怎么还轮到你亲自出马？”
花阳无语，这是重点吗！
转而又听成风惋惜道：“若真如你说那般，我与花小刀危矣。”
花阳不解。
成风却想，若这两人是什么大人物，他和花小刀，一个给主子喂干巴大馒头，包伤口的时候还故意下狠手，让对方疼了半宿，另一个则是干脆给人家仆从五花大绑了，真不知道哪一个离死更近一点？
外头宝川小碎步叨得急切，催得花小刀也不敢慢了，左不过离得不远，他们片刻就到了。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陛下，宝川收回了老泪纵横，喜笑颜开起来，心里默念，万不能情绪激动在陛下面前哭起来，徒然添堵。
总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他一下子扑过去，跪倒在谢寻床边，谢寻看着他身上缠着的绷带，头上湿漉漉的，哪有往日太监主管的仪态，但见到他平安，心下还是觉得安慰。
花小刀很解人意的在门外待着，里面主仆二人互叙衷肠，其实主要是谢寻听宝川讲。
谢寻早晨虽然喝了一碗粥，不知为何却觉得索然无味，见过花星移出门时兴致盎然的模样，他竟然也有些坐不住，想若是他也能一起去外面，吃些当地特色美食，应该甚好。
而眼下他精神疲乏，听了宝川这半天的絮絮叨叨，屁股上就如同长了针尖麦芒。
他收回那点跑偏了的心思，沉下神色，对宝川道：“你我需尽快养伤，与暗卫取得联系，早日找到卫行，近日孤时常梦见他凶多吉少。”
宝川经历生死劫，忽而迷信起来，他信这不祥征兆，沉痛道：“万一卫统领人真的不在了……”
谢寻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宝川头一回当着君王的面实打实地叹了口气，他也说的累了，便问道：“陛下，事已至此，你我莫若速速离去吧。”
谢寻饮了口淡茶道：“这里隐蔽，反而很好。”
宝川一个激灵，连张提督都被策反，他与君王只要露面便不安全，但总不好与不熟识的人待得久了，恐生变数。
将担心与谢寻说了，只见谢寻眼角弯起，似乎对什么起了兴趣，他道：“不熟识，也会变得熟识，我观这小侯爷，不像是不讲义气的人。”
宝川想，那陛下你靠什么换取花小侯爷的义气呢？靠重伤后的美貌，还是这副伤得不能再伤的身体？
只是终将没把话诉诸于口，只得暗自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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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星移虽然靠了岸，但发觉住客栈还没有自己的大船舒服，就歇了投宿的心思，便在口岸多交了些税银，换了个长期停泊的船位。
江南乃富庶之地，公子王孙谁还没有个豪船画舫，故而掩映在形形色色的船体中间，花星移一行并不算惹眼。
孙不落跟着花星移在渡口附近的集市转了半天，小侯爷阔绰地大手一挥，买了许多稀奇古怪但精美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买来送人，还是单纯侍弄收藏，但他总结，这位小侯爷审美眼光不错。
单看他买的那支白玉簪，寻常人只觉得那东西朴素，但他行镖多年，便能见出那玉质温润，配得上温婉从容的大小姐。
他忍不住问：“不知小侯爷买来是要送给心上人吗？”
问出口才反应过来，心想老孙最近真是飘了，不该问的竟这般没有脑子的问了出来。
他和范公子的风流传闻，显都谁人不知呢？虽说范公子此人就是如雪如玉一般的人，但两人最近不是闹矛盾，还没有和好吗？
唔，用礼物哄范公子开心，从而和好如初，难道原来小侯爷是这般打算的？他觉得福至心灵。
却听小侯爷道：“我自己戴。”
孙不落作为过来人，见小侯爷不上道，便觉得可以稍微点点年轻人，好姻缘错过了就不在，可不能说放开就放开，他提议：“这白玉簪，正配学林士子，温润书生，小侯爷何不赠与心上人？”
花星移这才听懂老孙暗戳戳的话，心里只觉得，不明就里的人都觉得小侯爷就该追着哄着范公子，这段关系里，原身小侯爷才是不配的那一个。
花星移道：“孙大哥，以心换心，我的心上人只能是同样珍惜我的人，若未遇到，我便只爱我自己。”
孙不落想了想妻子对他的呵护，他对妻子的回护，在他们二人之间，因相濡以沫才朝朝暮暮，他突然觉得，花小侯爷虽然名声浪荡草率，实则也是个需要人疼爱的公子哥儿啊。
他正想努力岔开话题，却见一小波人群围在水边，像是有什么稀奇的事情发生了，花星移将孙不落甩在身后，视线穿过人群望去，一个小哥全身湿着躺在岸边，似乎是刚被打捞上来。
而人群神色各异，有人说着可怜，有人说着报官，吵吵嚷嚷，莫衷一是。
花星移认出了凌乱发丝下的苍白的脸，人多眼杂，他便快跑了两步，半趴在那人身上，直接神色哀戚，嚎叫道：“表哥啊，表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孙不落跟过来，见花星移抱着个人哭哭啼啼，一副无助模样，跟着冲他眨了下眼，孙不落便跟着演，“大家都散了吧，快让出一条路，让我家少爷带表少爷去医馆！”
百姓就算爱吃瓜，却也多存着份助人为乐的善心，便倏地散了开，给花星移倒出一条坦途来，孙不落将人背在身后，跟着花星移往船儿的方向去。
本地最好的郎中，还在花星移的船上呢。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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