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玩家》妖月空

37、第 37 章

　　与此同时，天凌殿外，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器圣。

　　听说宁素行少宗主出来了。

　　外头天魔肆掠，到处散布谣言，有其他宗门派人来询问少宗主的情况。

　　各大岛主接到少宗主出关的消息，不远万里横穿地灵界而来。

　　燕雨生坐在矮桌前，面上摆着茶水点心，点心下垫着白纸。

　　“听说宁素行少宗主会露面。”

　　“宁素行闭关这么多年，对外面的事是一概不知。”

　　“这样的少宗主，当真能担任天刑道宗宗主之职么？”

　　“少宗主从不与弟子往来，过于高高在上了。”

　　“诸位，稍安勿躁。”话是这么说，就连太上长老自己也都难掩激动。

　　大会一开始，禹临□□长老率先走上高台，面向无垠虚空。

　　“少宗主……”正殿之外，不少弟子急不可耐，想要一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真容。

　　不多时，百级的台阶下，白石石面上，走出了个高挑细瘦的女子。

　　那女子脚步轻快，含笑点头，不大正经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禹临□□长老露出严肃之色。

　　苏仙端正步伐，气定神闲，拾阶而上，她不动声色地扫了茂林岛林啸所在的位置一眼，意味不明。

　　场上哄闹开来。

　　“战败我父皇的人，竟是她？我还……与她同行过。”于尘喃喃。
　　所以先前他倾力一拳不过一声嚎叫，此女不过屈指一弹，尖叫石内阴魂寂灭。

　　不是说少宗主与世隔绝么！
　　这算哪门子与世隔绝，此女入世够深的好么。

　　苏仙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她的神识飘远，与虚空之上俯瞰正在缓步前行的自己。

　　神识逐渐腾空而起，整个天刑道宗尽收眼底，继而是周围各大宗门，乃是迦楼古山……成片的山河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破败的城池旁边，有一道宽约十丈，长约千里，熊熊燃烧的烈焰，经久不息，硬生生隔开了魔山浑噩地带与人族聚集地。

　　那是她幼时劈出的一剑，剑光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数十年至今，烈焰依旧蒸腾，没有人能抚平这一烈焰，没有生灵能够在仙级烈焰中生存。人与妖兽和平共处，至今那烈焰燃烧不断，偶有闯入者，必成飞灰。

　　少有人知道的是，这是她心里潜藏的痛。
　　对实力高强的人而言，毁灭容易，创造极难。

　　当年年幼无知的她，就像一把锐利的剑，被天刑道宗掌权者肆意挥舞。
　　凡她所过之处，无人能挡，桀骜不驯的邪兽蒙邪在她手中，就像随意揉捏的泥巴，她想将他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她生而为仙，在人世间便逐渐堕落为人。
　　她的修为从仙级跌落，但要升起来却十分容易，只要她想，只要喂食的灵金到位，她随时能从炼气境直抵仙境。
　　境界之于她，也如此简单。

　　苏仙的气质越发出尘，脚步越发轻松，羊皮卷轴出现在她手边，凝聚成一点，收进她食指间，游戏面板形成一抹淡蓝色的光晕，形成一道光链缠绕在她手腕上，随时都可以开启，随时都可以解下。

　　她生而为仙，据说她是天刑道宗的骄傲，亦是天刑道宗的希望。

　　世人都想修炼成仙，她从仙修炼成人。

　　要重回仙位，现在与以往有所不同。

　　一旦成仙，她可选择乘风归去，她可以与燕雨生逍遥于世俗之外，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一旦落地，重担加身，她无法再逃避肩上的重担，那些不得不解决的祸患，不得不抓的人，她不能假自己之手，而是需得借助天刑道宗这一重器，去应对整个组织，而非个人。

　　燕雨生坐在台阶下，茶水点心置于一旁，他拾起笔。

　　仙？人？少宗主？

　　苏仙心念一动，一道神念没入燕雨生耳中。

　　“如果我三样都选，或者只选其一，与你道不同，你会离开我吗。”

　　燕雨生挥毫写出了四个字。

　　“永生相随。”

　　苏仙呼吸微滞，鼻尖发酸，半晌后，她神识归位。

　　她很干脆一步跃过百级台阶，直接出现在禹临□□长老旁边。

　　一旁的扶灵太上长老也瞠目，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同时心头激动难耐。

　　能通过友到瞧生死关的，不是别人！除了燕雨生，还有他们少宗主！

　　第一位通过友到桥的人，是他们捧在手心，举过头顶的少宗主宁素行！

　　禹临江道：“不玩了？”

　　传说中天刑道宗实际掌权的禹临□□长老，和茂林岛灵学院外小巷内摆摊的老叟的气质一模一样——就是他老人家。
　　自己无论走得多远，最后都在自己人的眼皮底下。

　　苏仙道：“不气了？”

　　禹临江：“哼。”

　　“少宗主，您终于回来了。”扶灵太上长老老泪纵横，少宗主要隐姓埋名，他们认出来也不敢相认。

　　“之前似乎认出了您，但又怕辱没了少宗主，妨碍了少宗主所行之事。”

　　“圣女可归？”苏仙问。

　　“既然你都回来了，我自然也在。”时空折叠了下，走出一位圣洁的女子，头插带着绿叶的昆木，淡香绕鼻，气质超凡。

　　“恭迎少宗主回归。”

　　“说得好像我走得特别远似的。”苏仙嘀咕道。

　　苏仙提起来：“对了，我赌局上赢的灵石……”

　　“财政紧缺，”禹临□□长老毫不留情地道，“充公了。”

　　苏仙：“……”

　　台下众灵岛岛主瞠目结舌，这位不就是二轮考核前十的那位！？
　　别人千辛万苦，就她随随便便，轻轻松松跟玩儿似的，最后自发跳下战台这才排在第十位。

　　茂林岛岛主林啸和岛主夫人阆盈雪脸色惨白，宁素行……难怪林竹出事，她敢与自己等人抗衡，若真是，那他们私下自以为最隐蔽的谋划岂不是……

　　苏仙有要事想和圣女相商。

　　但在此之前，苏仙回头来到燕雨生面前，拉着他的手到高位上，对一众长老道：“关于你们私下商量给我许配的婚事，还是别白忙活了，我有个更好的人选，这位名叫燕雨生，相信你们都听说过……”

　　禹临□□长老咳嗽了声，宗主和圣女分别道：“不瞒你说，当年我们想的，也正是这位……”

　　苏仙：“？？？”

　　“但凡古教、宗门至高层都知道，燕尊乃是最接近仙级的存在，当初我等冒昧祈盼，除了燕尊，世间还有何人能与您相配。”

　　“只是不知这位身在何方。也不知燕尊会不会同意。”

　　苏仙不由看向燕雨生：“歪打正着？”

　　燕雨生笑而不语。

　　苏仙对他的沉默表示不满，挑眉自嘲道：“就是，谁会喜欢一个空有仙力，只会挥剑的小孩。”

　　燕雨生摸了摸鼻子，但宗主及其属下都很激动：“我们都……”他们都很喜欢！

　　“燕尊与素行的婚事，我等包括燕尊在内都心知肚明。”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苏仙描摹出燕雨生的心理路程，“走投无路被牵引至天刑道宗，本来可以直入浮空灵岛，却甘愿走了最远的路。”

　　燕雨生道：“仙儿，勿伤友军。”

　　宗主与圣女上座，少宗主坐在天凌殿右侧，燕雨生坐她旁边，泰然自若地给她斟茶。

　　外头重重叠叠，各大灵岛岛主齐聚，有些隐藏其间的组织成员瑟瑟发抖。

　　待散场，苏仙牵着燕雨生的手使自己保持淡定，她冷着脸，看着在场的宗主，圣女与禹临□□长老等天刑道宗掌权者们。

　　“恭迎少宗主归位。”那些上位者们如是说道。

　　苏仙突然严肃，道：“我回来还有件事想请教诸位？”

　　“当年我是怎么从仙堕落的，仙髓液又是哪儿来的？”过去的事苏仙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灵岛岛主的子嗣，每一位都能得到仙髓液。
　　也记得那个疯了死的老鬼说她被天刑道宗利用，甚至说天刑道宗拔了她的仙髓。
　　苏仙冷声道：“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脸色多变，气氛紧张。

　　“此事乃秘中之秘，不得为外人道。”

　　“到头来，我还是个外人。”苏仙阴阳怪气道。

　　自从林竹将陨，她爹娘还一派怡然，苏仙就对这所谓的亲情有些些许怀疑，更何况这些自幼教导她的人并非她的直系血亲。

　　她的爹娘早已命丧战场，给她留下了一座天刑道宗。

　　……问心阵尚有缺陷，天狱数量也很有限，灵岛岛主还被区区组织收编……一大堆烂摊子。

　　圣女秀眉颦蹙，道：“去外面都学了些什么，礼数都不那么周到了。”

　　苏仙心道她以前几乎就不说话，哪有什么礼数不礼数。

　　天刑道宗宗主维护圣女道：“她就是别扭，毕竟多年未见，难得现身，圣女也想念你非常。”

　　圣女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嘴角稍稍上扬了下，能见到少宗主好好的，她自然心中慰藉。
　　天刑道宗乃天府之土，不是寻常人能继承的，迄今为止都是宗主以及众太上长□□同治理，都勉难为之。
　　少宗主想逃离也在情理之中，但不在鼓励的范围之内，总之，能盼回少宗主，也算是普天同庆的好事。

　　扶灵太上长老额上冒汗道：“你知道了也并无好处。你知晓以后，便不可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

　　她哪里任性妄为了，这么多年还有比她更循规蹈矩的吗。
　　苏仙会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做好了担起最沉重的担子的准备。

　　禹临□□长老闭着的眼睛复睁开，在其他掌权者或犹豫或反对的进言中，道：“事到如今，她也长大，有些事，不必再瞒着她。”

　　“你未来是要当宗主的，带你去看看也无妨。”

　　“燕雨生吗？”

　　“既是你的婚约对象，燕尊自然可以同往。”禹临江依旧一副严肃模样，但不知为何，提及燕雨生也要去，他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些。

　　苏仙小时候被他教导时就有点怕他，但现在身边有人了，便无所畏惧了。

　　禹临江携着宗主，圣女，以及三位执政的太上长老，一同来到最底下。

　　很多年后苏仙回想，她做过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此，不清楚这个秘密时她还是快乐的，相信自己人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底下洞穴宽敞明亮，墙上镶嵌着昂贵的灵宝，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尤其是头顶的橙黄萤石，里头布有循环往复的阵法，可以持续散发洁白的光芒。

　　光芒散落在清泉流淌的灰色高台之上。

　　八边形的高台中央。

　　盛放着一个碟子。

　　碟子里清泉流淌，趟过中央放置的一颗黑色带点白状物。

　　苏仙忿忿不平的表情凝固在最尴尬的那刻。

　　她没看错。

　　那是一颗黑色的牙齿。

　　禹临□□长老察觉到她的心绪不稳，护犊道：“仙髓液……牙髓也是髓！”

　　这么大片的空间，精巧的布置，就供着她的一颗发黑的牙齿。
　　所谓仙髓液，便是从碟子里取一滴。
　　这是天刑道宗最大，也是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