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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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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原计划的下一站是赛里木湖,但是从喀纳斯没办法直达赛里木湖,中途要转车。
她先从喀纳斯原路折返回布尔津,然后坐私家车两个小时去北屯,火车七个小时到奎屯,奎屯车站站内有直达博乐的汽车。
舒遥提前定了赛里木湖的民宿,她有一件大行李箱,所以坐上去博乐的汽车时跟民宿老板电话联系,希望对方能到游客中心接她。
结果民宿老板直接表示并不能,建议舒遥退房。舒遥退完房才发现她已经订不到赛里木湖其他的民宿了。
车上人不多,舒遥打电话也没怎么避人,只是声音小一点。
挂断电话后,旁边一个独行女生主动搭话说:“你民宿不行了?”
舒遥苦笑,“嗯。”
女生挺健谈,笑着说:“也不一定要住在那里,你不是自驾,赛里木湖一个下午就够了,晚上直接去伊宁呗,你去伊宁不?”
舒遥计划中是要去的。
她坐了两天车,很疲惫,没什么要闲聊的意思,便淡淡点头“嗯”一声,算作礼貌回应。
好在女生情商还行,笑笑便戴上耳机自己玩自己的。
舒遥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路都在看窗外。
她想到自己从阿勒泰去布尔津的时候,也是坐的这种汽车,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在喀纳斯见到八年未见的陆昭。
此刻,她坐在去往赛里木湖的车上,同样也不知道未来还能不能和陆昭再见一面。
手机屏幕闪烁。
舒遥垂眸,看到是吴天发来的消息。
吴天:方便接电话吗?
这两天舒遥过得混沌,自从聚餐那晚当众挂断吴天那通电话后,吴天再没发来任何消息。
舒遥回:不太方便。
过两分钟,吴天发来消息:嗯,那我们线上聊聊。
舒遥:你说。
吴天:……你真是直接得让我脑子疼。[笑哭]
舒遥:抱歉。
吴天: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吴天:你挺好的,其实我见过挺多女孩儿的,但是坦白讲,只有见到你时有舒服自在的感觉,虽然我每次都表现得很自在,但那是职业病,习惯了。
吴天:你觉得我们不合适,选择跟我说开,我也觉得很好,很谢谢你。
吴天: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担心你忽然选择说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毕竟人在外地。
吴天:好啦,我说完啦,你如果忙我就不打扰你啦,回北京如果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饭。
吴天:[小蓝拜拜]
吴天接连不断发那么多字,可没有一个字真的被舒遥看进眼里。
她只回一个字:嗯。
舒遥不知道吴天怎么想的,但她是真真切切松一口气。
并且,这是那么多年,她第一次,如此冷漠地对待一个父母亲戚介绍来的人。
她不知道余芬会不会来找她,但她忽然不想再在乎了。
临近中午时,舒遥抵达赛里木湖。
人很多,吃饭的餐厅都没什么空位。
她随便选择一家拉面,从其他窗口加一个肚包肉,吃完觉得有点冷,正准备推行李去洗手间换衣服时,车上那个女生走过来,敲敲桌子问:“拼个桌不?”
舒遥说:“我吃完了,你坐吧。”
女生爽快坐下问:“你去换衣服啊?”
舒遥点头。
女生说:“是有点冷,你去吧,小包放这儿我给你看着就行。”
舒遥有点犹豫。
女生说:“干嘛?怕我给你拿走啊?”
“不是,”舒遥说,“想着直接带进去也行。”
“带进去还要分心看吧,没事,放这呗,我暂时不走。”
舒遥想想也是,便道谢:“谢谢。”
女生一抬下巴,让舒遥别客气。
舒遥换好衣服出来后,女生吃个差不多了,见到她过来说:“好啦?”
舒遥点头。
女生笑笑,直接介绍道:“我叫黄妙妙,河北过来的。”
舒遥一愣,“我也是河北的。”
黄妙妙:“啊?那么巧?河北哪儿的?”
舒遥说:“沧州的。”
黄妙妙直接放下筷子,“我也是沧州的。”
“……”舒遥犹豫下,试探性说,“黄骅?”
黄妙妙开始鼓掌,“妙啊。”
舒遥沉默。
黄妙妙笑,“不过我没见过你,咱俩应该不是一个区的。”
舒遥想了下,“你在沧州上学?”
“嗯呐,平时住在沧州。”黄妙妙说。
舒遥大概了解了,“你应该是黄骅市的吧,我是南大港的。”
黄妙妙挑眉,“我上学的时候不少同学也是南大港的。”
舒遥笑,“那应该是少部分的吧。”
黄妙妙点头,“确实,都是石化老板的子女,你呢?”
舒遥说:“我父母是老师。”
这话一出,黄妙妙对舒遥的家境也基本有所了解。
黄骅市渤海新区非市非县,夹在地级市和县之间,舒遥口中的“黄骅”便代指黄骅市渤海新区。
而她口中的“黄骅市”则是一个县城,同南大港一样,虽然属于黄骅市渤海新区,但是两个县城有很大的区别。
黄骅市主制造业,有钱人挺多的,南大港主石化,虽然有钱人也很多,但是相较于黄骅市,经济贫富差距大一些。
黄妙妙的那些南大港同学,是富的那一方。
舒遥则是贫的那一方。
南大港毕竟只是一个县城,基础工资不到两千,虽然房价也不高,但是没有家长真的愿意让孩子跟自己一起留在县城。
余芬是教师,舒遥的爸爸舒贯寓也是教师,夫妻两人一年稳定收入二十万,因为工作,当年没能要个二胎,也因为工作,一辈子没能离开南大港。
所以余芬一直希望舒遥考沧州的公务员,或者考个编制教师。
她既希望舒遥能够离开南大港,又希望舒遥别走得太远。
她有太多希望在舒遥身上了。
可她又会给舒遥一部分自由。
从而使得舒遥成为一个,既不甘心成为和父母一样拥有一眼便能看穿的未来,又不忍心完全背离父母意愿找寻蓬勃热烈的自由。
更没有能力和勇气,去承担坦诚面对真实自我的结果。
可能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
“老师很好啊,”黄妙妙说,“稳定嘛。”
舒遥笑笑说是。
都聊到这个份上,又都是老乡,两个人便约着一起逛赛里木湖。
行李箱暂时寄存在管理处,晚上从景区出来,太阳还没落山。
黄妙妙是个博主,平时会发视频,今天的素材基本都是舒遥帮着拍的。
“我还差个落日,要等等吗?”黄妙妙问。
舒遥说:“可以啊,我还没约到去伊宁的车。”
黄妙妙说:“那跟我一起呗,我包的车,一会儿你给我一个人的钱就行。”
“行。”舒遥说。
十点一刻,红日从西边开始降落。
黄妙妙拉着舒遥往眺望台跑,途中黄妙妙打开手机,录下了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声音。
跳上最后一个台阶时,镜头自地面转向天空。
bgm选用的是黄绮珊的《在云端》。
第一声音乐响起的时候,黄妙妙拉近镜头,舒遥站在她后面,既能看到黄妙妙手机里逐渐放大的落日画面,也能看到远处仿佛静止悬挂的金色太阳。
亮得像一盏灯。
细长的云海宛若一坐山,又像一道具象的风,悬浮在山顶,遮挡了太阳的下沉痕迹。
又一天要结束了。
很忽然的瞬间,舒遥红了眼。
可能是落日的晚霞太深,隔着遥遥距离,也照进了她的眼睛里。
坐上去伊宁的车上,舒遥加上黄妙妙的微信,向她要一份剪辑视频。
凌晨十二点一刻,舒遥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文案。
一分钟后,有人点赞。
舒遥顺手点进通知,看到点赞人,愣住。
头像是简笔画的史努比狗。
【陆昭!我找到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头像!】
【什么?我看看……嘶,法院见吧你!我要告你啊舒遥。】
备注是紫色的小恶魔微笑表情包。
【哎,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不告诉你。】
【为什么?你又辱骂我了是不是?】
【才没有!】
【那你给我看看。】
【我不。】
【给我看看,别等我抓你啊。】
【……】
【……舒遥,你跟我说,这魔鬼头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你是魔鬼的意思哈哈哈哈。】
是陆昭。
是陆昭以前用的微信。
舒遥忽然有点懵。
她以为陆昭早已经不用这个微信了。
她以为,从她再次离开喀纳斯的那一刻,她和陆昭,便再次断了联系。
这种忽如其来的关联感令舒遥心跳加速。
她微微颤着手指点进陆昭的微信主页,昵称头像微信号都没变,甚至是地区,也与当年设置的一模一样。
南非。
九年前,陆昭的学姐毕业。同年五月,陆昭搬进舒遥的宿舍。同年十二月,学姐朋友圈分享了自己的冰岛之行。
当时陆昭翘着二郎腿赖在舒遥椅子上不肯走,舒遥没地方坐,准备上床,结果被陆昭强行按在桌子上坐着。
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讨论自己的毕业旅行去什么地方。
“冰岛不是很好?”陆昭说。
“那你不是去过冰岛了吗?”舒遥问。
陆昭:“跟你再去一次呗。”
舒遥轻轻晃脚,“算啦,好不容易跑那么远,还是去一个大家都没去过的地方好了。”
陆昭随手握住舒遥的脚踝,笑着看她,问:“你喜欢什么?”
舒遥想了下,“你指什么?”
“一切啊,”陆昭说,“山,海,湖,草原,或者动物?”
舒遥眼睛亮起,“动物!”
“那我们去看动物大迁徙吧,南非怎么样?”陆昭说。
舒遥这辈子只在电视里见过动物大迁徙,于是在大二上学期即将结束的那一个月,开始期待两年后的毕业旅行。
为避免双方鸽对方,两个人一起把微信所属地区改成南非。
南非不是她们的居住地。
更不是她们大学的终点。
南非是她们约好的未来的起点。
只可惜,她们都爽约了。
而舒遥,工作五年,也早已因为各种原因把地区更换至北京。
舒遥想着,手指轻动,从陆昭微信的主页,点进“发消息”,页面只有一条消息。
那是七年前,她大四实习结束,换了一部新手机,发出的第一条消息。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陆昭出国了。
她问陆昭:
【我们还能再见一面吗?】
陆昭没有回她。
后来毕业,室友跟她说她欠陆昭一句对不起,与此同时也告诉她,陆昭出国了。
舒遥没有选择删除陆昭,她给陆昭的小魔鬼备注也没有改,系统自动将陆昭沉降在好友列表最后。
于是很多时候,舒遥都忘记自己好友列表还有陆昭这个人。
她没有刻意留恋,她只是忘记了。
这几年,舒遥只换过一次手机,还是因为内存不足换的。
换的同一个品牌。
当时店员询问她要不要把手机信息移到新手机上,那是自陆昭离开后,舒遥第二次打开陆昭的微信主页,然后跟店员说句:“好,谢谢。”
没有第三次。
她以为,没有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