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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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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踏入凭心门,穿过一段长长的银白色光芒铺就的路,携手踏入了乐津实相世界。他们同时化为一束光,各自回归到本体。而适时,俞希闻和项鸣正在江烛雪家里喝茶。
自喝下林一叶沏的“功夫”茶后,俞希闻经历了许多麻烦事,心有余悸,对喝茶这件事产生抵触心理。江烛雪劝解他:“分清楚恐惧对你意味着什么?你是排斥喝茶?还是排斥当日不谨慎行为给你带来的伤害?”
为此,项鸣特意去了趟茶叶铺,买了堆茶叶回来。什么品种的都有,诸如“蒙山云雾”、“黄山凤眉”、“铁叶大方”、“桂圆小种”、“龙井绿茶”、“普洱茶”、“六安素茶”、“珠兰清茶”、“武彝红茶”等,弄得俞希闻咂舌不已。
偏偏项鸣揪着这点不放,拉着他挨个儿尝了个遍。起初俞希闻不肯喝,项鸣就按着他当着江烛雪师徒两人的面,把那口铁观音从嘴里喂过去,臊得他不敢不喝了,生怕项鸣又逮着他再来一次。眼下两人的面向均平安归来,江烛雪已在一旁等候多时。
但他无形无相,只是用心电感应的方式与项俞二人沟通——他的身体还在床上躺着。
“师尊,”苏酉己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沉静的睡颜,轻声道:“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为封印林一叶,江烛雪灵魂出体了。他将随身携带的金字塔变大,加上镇魔塔一同囚禁住林一叶。其时林一叶将俞闲错认为俞希闻,落入江烛雪掌心,挣扎无果后临生一智,将意识分为了几个面向外逃。同时,他利用八苦能量在不同地方创造了几个假相。
其时苏酉己和江烛雪一起前往的俞希闻家,虽然反应很快,拦截住林一叶的面向,但终究力不逮——林一叶分出的面向有二十个之多,他拦得住几个,拦不住一群,只能作罢。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假相中的时间流逝速度也是如此。是以,就在江烛雪将封印加固没多久后,林一叶利用相中集起的八苦能量,爆发出一束冲天怨气,冲破了镇魔塔。江烛雪手头没有其他法器,便动用严择的金刚杵将他从屋顶上击落,之后又一次使用镇魔塔。这一次,他不止动用寰宇的卍字加深了封印,还灵魂出体,将自己转化为一层光的帷幕,落在以吸收寰宇能量的金字塔上,彻底隔绝了林一叶与其他面向之间的联系。
趁此机会,苏酉己带着挽词笔和俞闲四处搜寻林一叶的其余面向及他创出的数个假相——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攻破,林一叶本体的能量会越来越强大。
幸而,眼下俞希闻和项鸣都平安归来了,林一叶二十个面向也被他们捣毁剩三个,只要林一叶本体一死,便不足为奇。苏酉己想,师尊不能出任何事,尽管,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江烛雪缓缓道:“我这边非常稳当,你们没事就过来吧。”
他气定神闲,不愧是鹤骨松姿又一奇,这话听得人无比安心。回想在迷渡中经历的种种,俞希闻在心中感慨一番:真累啊!他支起下巴,看着项鸣的脸,觉得他简直俊死了,自己在相中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知道他长什么样。思量至此,他呷了一口铁观音,使坏地趁项鸣深思时把剩余的茶水倒进他茶杯里,才道:“有惊无险,这次我们渡了个大劫,修为好像更上一层楼了。”
他抬起手,一阵电流在指尖流窜。林一叶扎进他灵台中的八苦能量已在数次的假相中被净化干净。而项鸣意识在迷渡中替他拔除了载满负面情绪的白雾,这不仅替他除了根,也折损了林一叶好不容易聚攒起来的最有用的八苦能量——
他分出面向在假相中经历虚假事件,以此来汲取负面情绪以凝聚八苦,终是力度不够。再怎么也比不上在俞希闻身上汲取来的八苦;俞希闻毕竟是修行者,身上的灵力醇厚,转为八苦为己所用必一本万利,这也是林一叶为什么冒险入侵进迷渡世界的主要原因。
“不错。”项鸣也感觉到自身修为的暴涨,他浑身上下通电似的,充满干劲,双手甚至被电得有些麻痹。这次义无反顾地入相,老实说,他也在赌,不成功就得丢命。幸而他们触底后迎来了凤凰涅槃,否则这会儿无法前去将林一叶刮垢磨光。
他端起茶杯一口喝完,把杯反扣在桌上,低沉道:“走。”
俞希闻微微弯起了嘴角。还没偷笑够呢,就被项鸣掐住下巴强吻住。俞希闻尝到了铁观音的味道,瞬间羞赧无比,推开了项鸣的脸,气得茶水都淌了下巴。“你再这样!”俞希闻怒道:“我我——”他指了指苏酉己,握了握拳,做出个揍人脸庞的动作。项鸣却是无所谓,还乐得愉快。谁让他偷偷往自己杯里添茶水,当他眼瞎吗。他挑了挑眉峰,用手背擦干俞希闻下巴,道:“你就怎么样?别忘了我们回来后你要干什么。”
“啊?干什么?”俞希闻装傻充愣。项鸣状似不满地啧一声,弹他一个脑瓜儿崩。
看够这两人打情骂俏,苏酉己转过了脸,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江烛雪形状好看的唇上。默了片刻,他刚要说些什么,项鸣就开口道:“把他的身体带上,免得林一叶釜底抽薪,——你饭吃够没?够不够力气?”
他言语间的“不够别逞能”之意让苏酉己觉得被刺戳到,马上说:“我可以!”一个俯身抄起江烛雪双腿,抱起了他。还气愤地朝项鸣颠了颠江烛雪。俞希闻热闹看够,拍拍他的肩膀,就差把在迷渡假相中常听的他人唱的——“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出口。就这样,三人从凭心门进入,来到了江烛雪封印林一叶的地方。
一出来,挽词笔、詹祥、阿甲、俞闲已等待多时。这里是俞希闻家中的客厅,因为打斗痕迹,遍地狼藉,屋顶上还穿了个大洞。山上偶尔风吹,此刻正飕飕地往里灌凉意。而封印林一叶的镇魔塔通体发出耀眼的金光,塔身被闪着卍字光的金字塔笼罩住。金字塔的塔顶发着银白色光芒,正吸收寰宇间的能量,以此加固镇魔塔的慑力。
“哥。”俞闲一见俞希闻就跑了过来,“太好了!你气场干净了好多呀!”
“那要多谢你帮我在相中清理,”俞希闻给了妹妹一个大大的拥抱。
挽词笔在一边看着,哼唧哼唧地把头扎进茶杯里洗了洗,然后甩俞希闻一脸水珠,说:“唉呀这苦尽甘来的啊~神清气爽咯,嘿嘿嘿嘿嘿自由啦自由啦!吃嘛嘛香啦啦啦啦!走咯走咯我回家咯我回家啦我回家噜噜噜~”
它叉着腰(如果它有双手的话),故意从俞希闻面前经过,“走哦~走咯~走啦~走勒~”
俞希闻吃笑,往掌心里割出一道轻微的伤,一如他们相见当日,赤血将挽词笔给吸了过去。挽词笔嘿了一声,笔头分叉,“踩”了两脚,“这血比之前还要鲜红还要有生气!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俞希闻忍俊不禁,说:“回去就给你做新衣服啊。”
江烛雪一见他们来,便从金字塔上下来。他飘回身体里,睁开了双眼,和苏酉己的目光对个正着。
“好了。”江烛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微微笑道:“放我下来吧。”
苏酉己这才触电般地把他放下来。
以往俞希闻一醒过来,两个小家伙就会扑上去叫他妈妈。但这次却奇怪得很,都只在一旁看着,并不动作。惹得俞希闻疑惑地叫了一声,单膝跪地蹲着,道:“你俩怎么回事啊?见到我没反应啊?我劫后余生,你们就没半点表示吗?”
两个小家伙的目光落在他牵着项鸣的那只手,——是的,即便是蹲下了身体,俞希闻的一只手还牵着项鸣。詹祥欲言又止,想说你们能不能别腻歪了,收敛着点亲,又想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之间能够共感,还想说你们能不能克制着点……几个瞬间,他翻来覆去地想该怎么把话说出口,阿甲却已经一个大嗓门嚷嚷出来:“妈妈你刚才和项鸣接吻……”
詹祥立马捂住他的嘴,天爷真想一个棒槌砸晕他!俞希闻却已反应过来,啊的一声震惊地看着项鸣。项鸣朗爽一笑。俞希闻一哽,看来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提!!没提!就在他们接吻的时候,就在……苍天!细想一下,就接吻比较多吧……幸好那事不多。但俞希闻还是恨不得变成一堵墙将自己埋进屋子里嵌严实了,项鸣这狗东西!让他面壁思过去吧!
他气愤地甩开项鸣的手,大踏步走到镇魔塔前。江烛雪一从金字塔上撤出,林一叶就感应到了。此刻镇魔塔疯狂地震动着。俞希闻问:“老师人呢?他没事吧?”
“放心,”不待江烛雪开口,项鸣率先抢答:“我让陈延下山了。我的人在附近守着,他不会有事。”
俞希闻还生气呢,当然作没听见。江烛雪说:“虽然我们捣毁了他的面向,但还有几个没找到,不过没关系,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眼下镇魔塔快要撑不住了,我再封着他反而会让他毁了镇魔塔。你们做好准备了吗?”他抬起右手,手腕下垂,五指微微并拢——是一个秦手印,“我要开封了。”
话音一落,吽的一声旷响!金字塔平地消散。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镇魔塔往上一起——金光四射,一个身影出现在虚空之中。
阿甲吐槽道:“哇啊啊要不要那么快啊——”
江烛雪微微一笑,难得调侃一下,评价了自己:“狠人都是不说废话,直接开干的。”
俞希闻先是哈哈大笑,随后收敛神色,严肃以待:“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那虚空中的身影单薄难立,五官清秀,却是封觅的脸庞。只是他眼神悍戾,脸庞消瘦许多,颧骨高高挂起,活似饿了几年饥荒的老匹夫。俞希闻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林一叶,他雀占鸠巢,夺了封觅的身躯!——他到底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不待落地,卍字咒龙就驮着林一叶飞走,他竟是连个照面都不打,上来就逃!江烛雪早有准备,道:“希闻,蛛网摄魂罩。”
俞希闻放出千万根细长提线,绕此处特定拐点形成一张蛛网般的捕罩。参天大网避开众人直罩向林一叶逃跑的方位,避无可避。若被蛛网束缚住,会被摄取出魂魄,林一叶好不容易抢来封觅的身躯,自然是不肯抛下,他几次死里逃生,直到卍字咒龙被绞杀后,他险些被一根提线刺进太阳穴,不得不急速往后逃;却见身后交错的蛛网穴盘大张,吸住了他的手臂。眼见越来越多蛛网从四面八方而来,直捣他心脏,林一叶咬牙自断一臂,从空中坠落,这才逃出了捕罩范围。
然而,众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项鸣率先出手,扬手一挥,石头剑丛拔地而起,立在众人跟前,形成一个外围圈,将众人保护在其中。随后只见包围圈外隆隆地响——密密麻麻的石头剑势如春物,抽条拔节,将地上所以能走的路都堵死。这些石头剑亮出刺目的白光,竟是刃气不褪,锋利无比!若是掉下去,保准被扎成刺猬!
林一叶后背冒出冷汗来,卍字咒龙重新被召唤出来,险险地驮着他往上冲。然而,往上是俞希闻的蛛网束缚罩,往下是项鸣的石头剑丛,路都被堵死了。林一叶想到自己即将被绞杀在此,便极其不甘!于是他在半空刹住脚步,身上爆发出一阵阵八苦能量,这些八苦能量变成黑带四处散布,企图故技重施,污染在场所有人的灵台。
俞希闻冷眼看着那些黑带,上面附生着一张张布满嗔恨哀怨怒的面孔,或大笑或哭泣或怒叫着,负面情绪如潮水般将众人淹没……,他拳头一握,吐出一句:“滚——!”便见他五指间射出提线,挨个儿去击穿这些黑带。然而,黑带如水般圆通,以刚制柔终不得其法。江烛雪便按住俞希闻,往前一步,手印变换,五指朝上,切为接纳手印,冷冷道:“风切。”
项鸣马上去拽俞希闻的手:“退——”
与此同时,柔和的山间风自屋顶的窟窿而入,穿过蛛网摄魂罩,带着秉烈意形成一阵破坏力极强的飓风。霎时满地黑带被风暴卷起,天花板顶被彻底掀开,飞沙走石卷了进来,屋内一切陈设物随风而起。唯有项鸣的石头剑,屹立不动,泛着闪烁剑光。阿甲叫了一声,一把抓住詹祥的腿,把飞走的他给拽下来。这风刮得人耳鸣,两个小家伙不得不爬到项鸣身上,项鸣打了个响指,凭空显出一张石墩子,让他们有个挡物遮避,自己则从身后抱着俞希闻。
俞希闻叫风沙迷走了眼睛,把头埋进项鸣胸间。他紧抓着挽词笔不放,风声飒呼不止。挽词笔的腿在外面打旋,它努力把自己塞俞希闻手心里,咆哮道:“操操操操操——!!江烛雪你老子!!我头发要被你吹乱了——!!”
江烛雪笑着应了声“哎”,道:“你老子是在这儿呢。”
俞希闻扑哧一笑。苏酉己则目瞪口呆地钉在原地,显然没想到师尊还能吐出“老子”两个字来。
风暴将集中起来的黑带悬挂在半空中,林一叶趁机逃跑,等待多时的俞闲瞅准机会,扬手抛出几十颗木球,它们毫无规律地朝林一叶冲过去,林一叶在风暴中躲闪不及,与其中一颗相触,被吸进了木球中。其余木球一得到感应,马上归为一体,与吸入林一叶的木球镶嵌,叠层再叠层。这持续不断地合并让天地罩越来越硬,林一叶使劲劈砍,却都无济于事。他独臂难支,越反抗,天地罩就收得越紧。
俞闲看向俞希闻,道:“哥,这东西真好用!”
“嗯,”俞希闻严肃地说:“继续碾压他,不要给他砍出豁口的机会。”他转向詹祥和阿甲,他们之间有共感链接,能透过心电感应交流,他无声地说道:“——准备。”
这边江烛雪手腕下垂,做出个秦手印,缓缓道:“火来。”霎时寰宇真火从苍穹滚来,热气扑面,翻搅空气,众人身上霎时冒出了几层汗来。苏酉己第一次见江烛雪如此出手,不敢出声打扰,眼中欣羡意有之、窑藏珍馐意有之、如痴如狂意有之。眸中的江烛雪,身姿轻盈,举止从容。他缓缓道:“——焚净。”
紫色火焰包裹住风暴,开始焚烧里头所有黑带。紫色光芒大作,霎时整个屋内爆发出一阵阵紫电强光,将逃不走的、逃到半空的黑带全部绞杀和焚净。一丝丝黑烟从紫色火焰中冒出,又被清风带走,穿透屋顶飘散到云端。原本湛蓝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江烛雪道:“大家静心,双眼看着紫色火焰,意动人不动。”
众人照做——紫色火焰能够焚烧、净化掉一切负面情绪,赶走侵扰他人场域的负面灵体。林一叶在假相中收集而来的八苦能量虽不足以威胁到众人性命,但有备无患,让紫色火焰烧一会儿总是没错的——毕竟谁也不清楚,这只射影之虫是否留有其他后手。
天地罩持续传来砰砰声,林一叶只挑一个地方砍。少顷,俞希闻目光移向天地罩,道:“放他出来。”
俞闲照做。天地罩一分为二,将林一叶甩了出来。林一叶面朝石头剑丛掉下去,不等他反应过来,项鸣已动手,数不尽数的石头剑从地上拔起,在铿锵声中齐齐朝林一叶刺过去。林一叶大骇失容,大吼道:“封觅的元神还在附近,你们想让这具身躯千疮百孔吗!!”
他话音一落,俞希闻就笑了起来。他一句话使得林一叶精神蛀蚀:“你觉得呢?”
他的赤血早已恢复原貌,如今生气蓬勃,因为渡了生死劫,还更上一层楼。赤血滴死物,死物成灵;滴残缺之身,残缺补全;滴健全人士,强身健体;滴死人,起死回生……区区一具身躯而已,有什么是一滴赤血解决不了的吗?
林一叶瞪大眼睛,下一刻千万把石头剑噗呲地刺入他的身躯。项鸣想也不想,直接下死手,命令道:“深刺,搅动!”
林一叶五官狰狞,他血肉翻花,体内筋脉齐齐被搅断,顿时血下如瀑,痛得他爆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俞希闻紧随其后,蛛网摄魂罩泛出利光,直接捆住了林一叶。石头剑因为提线的收紧,搅得林一叶愈加痛不欲生。然而远不至于此,因为下一刻,底下飞出两把石头剑来,各自从他的前额、后脑勺而入,一前一后!直接捅穿了他的双眼!!林一叶剧烈地扭动身躯,其余石头剑以剑柄击他关节,在一阵阵关节错位与滔天痛苦中,林一叶终于怒吼一声,元神从封觅的身躯里逃了出来!
俞希闻双眼一雪——等的就是这一刻!!
三条隐形的摄魂线无声地、急速地靠近林一叶。林一叶猛一脱身,即刻反应过来往身躯里钻。然而太迟了,摄魂线已紧紧将他捆住,他分毫动弹不得,提线上附着江烛雪的紫色火焰,林一叶被那焰火烧得不住嚎叫。而封觅的身躯没有元神入驻,无有控制,项鸣在他脱离出元神的那一刻收了众剑,那身躯正往下坠。早在瞅准机会的詹祥见状,忙把棒槌变大,与此同时阿甲大吼一声,双臂抬起比自己大千百倍的棒槌,转了个圈朝身躯击了过去!
咚一声□□闷响!棒槌击中了封觅的身躯。苏酉己追出几步路,手中召唤出莲花灯盏,将这具千疮百孔的身躯托在里边。层层花瓣缓慢合拢,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修复这具残破的躯壳。
蛛网摄魂罩将林一叶牢牢固定住,线上的焰火开始焚烧他的灵魂,将他割得体无完肤,无尽的痛苦在绞杀他,他已濒于危殆。便是这样,还不肯放弃逃脱——他的元神通体汙黑,没了肉身可以入驻,他只能显化出一条的黑色巨蛇来。蛇身透出腐蚀性气味,层层污垢黏在蛇鳞上,这实在是难以言喻,俞闲没忍住,转头干呕起来。
下一刻只见那巨蛇张开血盘大口,朝四处喷射浓郁的黑雾,瞧着竟比刚才放出的八苦能量还要沉重!
危及性命紧要关头,畜牲也有一争。
众人齐齐往后退一步,均不敢轻视。唯有江烛雪,神情一如往常,面对浓郁黑雾,不退反进,他将金字塔放大,与此同时,叫飓风将这些黑雾赶到一起,金字塔再滑空前行将黑雾吸了进去,众人顿觉轻松不少,刚才呼吸时都觉得口鼻被东西给黏住了,差点窒息。
俞希闻努力控住摄魂线,不让巨蛇有逃跑的机会,项鸣则紧随其后,放出四个石头巨人,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站立,只要巨蛇挣脱,就立马上前截道。那巨蛇一见黑雾被白光净化,登时勃然大怒,吼道:“——不出一刻钟,你们所有人会被我彻底斩杀!!”
伴随着这一吼,无形的声波自它庞大的蛇身传出。除俞闲反应不及,先被音波击中,捂住双耳在地上打滚外,其余人早有准备,齐齐升起保护结界隔绝了声波。俞希闻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林一叶的言语控人心能力。他们几人中,唯有俞闲没有修行过,因她是自己无意间滴血而来的生灵,原本是个死物。他晃了心神去看俞闲,差点让巨蛇挣脱了提线,是项鸣紧着他的手,让他把挽词笔放出来,这才定住了心神。
只听挽词笔嘿了一声,明显反应过来了。它跳到俞闲手上,笃定道:“俞闲可以听任何声音,绝对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
话音一落,俞闲的双耳不再流血,竟立马就好了。她讶异地看着挽词笔。挽词笔非常享受她目光中递来的崇拜之情,雄赳赳气昂昂昂道:“接下来该我上场了!看我的——!”它转向面对那丑陋无比的巨蛇,再一次笃定道:“除了你这个丑八怪,在场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吽——!一股无形的声波自挽词笔身上发出,向外展开扩张。如果说林一叶的言语之力是山崩地裂,那么挽词笔的就是款款盈盈的春水。气势猛刚之物,拿柔寸之势无有办法,自古道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就在挽词笔话落没多久,两股声波相撞,巨蛇口吐黑血,显然是遭到了言语的反噬。这一幕惹得俞闲越发好奇,虚心下问:“居然还能这样破掉?你好厉害呀!你怎么做到的?”
挽词笔难得被夸,臭屁道:“厉害吧!我就说我牛!现在看到了吧?”它嘿嘿两声,答道:“很简单。太极图知道吧?当阳性能量与阴性能量相处融洽才能达到平衡。而刚向来抵不过柔。以刚对刚,无异于以暴制暴,我们只会遭到波及。但当柔的一面出来,就能毫不费力地破掉刚的冲劲。”
俞希闻插嘴道:“真不错呢。这一招回去之后我也要学。”
挽词笔讨价还价:“衣服!”
“成交啊!”俞希闻往后一退,巨蛇又开始反击了,他说:“快别聊了!赶紧——”
挽词笔冲到半空,在巨蛇开口前抢先说道:“——从此刻开始,你绝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开口,”它瞥了眼底下微微一笑的江烛雪,心中切了一声,“因为你只要一开口,就会字难成句。”
巨蛇瞪大眼睛,立马吼道:“——绝……”然而迟了,它一说话就卡,“不……不绝不……”
“各位——”俞希闻瞅准机会收紧摄魂网,“趁现在!”
话落,蛛网摄魂网率先发力一搅,四个石头巨人走出惊天步伐,在轰隆声中前后左右夹击巨蛇。它们伸手牢牢钳制住蛇身,往后一拽!巨蛇剧烈扭动,不断喷射浓郁黑雾,江烛雪将才净化完毕的金字塔收回,这次用上了严择的降魔金刚杵,锐利尖头直奔黑雾而去,金黄光芒大盛,伴随金刚杵特发的醒神的笛声,余下黑雾一股股地从巨蛇口中被拽出!趁此机会,挽词笔下了最后死牒:“从此刻开始,你——林一叶!不再有任何的反抗!”
巨蛇猛一张嘴要反击,却忽地双眼打直,蜷缩的蛇身猛一打直!无法,它只能张大嘴巴怒吼示威!
“蠢东西。”挽词笔翻了个白眼,飞到巨蛇眼前,和那双绿幽幽的蛇眼对个正着,一字一句催眠道:“——你对我们所有人造成的伤害都消失殆尽了!因为你彻底死去了!彻底死去了!灵魂回归到寰宇间继续下一段旅程!你此生的痛苦被降魔金刚杵彻底拔除!彻底拔除!你不再记起迷津中的任何人任何事,也不再记起乐津里的任何人任何事!现在——!你已经变小了!!”
巨蛇怒吼着,却抵不住身形迅速变小的命运。
挽词笔的笔头发出金黄色光芒,向外扩散出无数条金色丝线,顺着俞希闻的提线覆盖上去,将变小许多的巨蛇紧紧捆起来。苏酉己见状,行至半空,召唤出另一朵莲花来,那花清雅、庄严,一打开花瓣就散发出亮眼而不刺目的佛光来。俞希闻立马操纵提线,将整条巨蛇拖起!用力一甩——莲花的花瓣一叠一合,将黑蛇彻底罩住!
江烛雪将金刚杵抛给俞希闻,对着莲花缓缓道:“——就是这样,必须这样,你身上余下的八苦能量被莲花彻底净化,你不再有任何能力伤害到任何人。接下来,在金刚杵慈悲的截杀之中,你魂归寰宇,从此不再记起这份痛苦了。”
话音一落,莲花将黑蛇吐了出来。众人眼见它的蛇身被佛光净化得光滑无比,紧接着,在金刚杵的一线擎天柱中,在这天柱发出吽的吟唱声中,俞希闻收回蛛网摄魂罩,转而盘膝坐在石头巨人的手掌心,16条提线自他手中射出,各就其位,刺入黑蛇身体之内——蛇头、蛇口、蛇腹、蛇尾。
随后,众人见一个灵体从金刚杵中显现——那人眉目高俊,印堂正中间有个浅粉色的胎记,戴着一副挂绳样式的西洋眼镜,身着蓝宝色外袍。
——正是严择无疑!
他法相庄严,相的轮廓散发出金黄色光芒。他朝俞希闻微微一笑,随后背对黑蛇,抬起双手,五指动了起来。其间各有其路,做出解衣、接伞、弄钹、把盏挥扇等动作。俞希闻目不转睛看着、学着,与此同时操纵木偶提线,将黑蛇带入一场虚梦之中。
他精妙的操纵技艺使得黑蛇做出逼真的动作。霎那间林一叶意识模糊不清,眼前闪过诸多往事。这些曾经印象深刻的往事如走马观花般一一飞出他的意识,变成可观不可触的模糊印象。
就像从没活过一样。
林一叶无有追忆之处,他飞了起来。在俞闲的录音机中,在那跌宕多变的声腔之中,听见了——“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他进入了一个通道,通道如万花筒般正飞速地转动图像,原来种种人与事,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他真的从没有活过。
蛇身呆呆地停在半空。俞希闻五指一拢,漠然地下了最后的操纵令:“——绞杀。”
众人只见16条锋锐提线齐齐一收,深深陷入黑蛇的皮肉之中,切身如切瓜,顿时黑色血液迸溅如瀑——
雷辊电霍声中,入魔未成的林一叶的残骸随着倾盘大雨被分散,冲刷至山间地脉,化为万物养料。死后了无痕迹,死前诸多作恶也不再一提。
暴雨如注,众人各有各法,冲出了这一方即将被天雷劈中的天地。而石头巨人抬起右手充当屋檐为俞希闻遮风挡雨。
他被平稳地送到项鸣跟前。项鸣展开双臂紧抱俞希闻,想亲他,却被他故意推开脸。
俞希闻还气着,别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万事大吉了,狗东西!面壁思过去吧!
他推开项鸣,道:“你谁啊?”
项鸣吃笑,一如往昔,强势地抱住他,轻声对他耳语道:
“我是项鸣。
“我们是恋人。我是你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