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鼓》如意123

8、第 8 章

　　和所有俗套的言情小说的开场一样。许笑澜在风流丈夫的身边的众多女人当中，有了严重的危机感。这一天，曹市要去集市上收购一些东西，显然，身为最年轻的姨太，跟随出门是合适的。她细心地打扮了一番，身边还陪着两个佣人。许笑澜那里正在和丈夫谈笑风生着，那一边传来了不小的惊呼声。她正在一家铺子前挑选小孩的冬鞋，一面摸着那大红大紫的鞋面，一面跟曹市说，“要不就买两双吧，这阿姨的手工可真巧，家里，可没有人会做这个。”毕竟她最年轻，也最得宠，有个一儿半女是迟早的事情。曹市一共娶了三房姨太。大太太是他的结发妻子，也是他的初恋。他早年间参加过民间起义，失败了之后娶的第一任妻子。后来又做过土匪，搜刮了一些不义之财，之后就招兵买马自立了门户，发展成为了这混战时代里的一只不可小觑的军阀势力。此后又陆续娶了三房姨太。许笑澜是其中最为年轻，也是容颜最为出色的一个。她在那里正说着话，却听到了一阵不小的惊呼声。这才发现曹市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边，走到了远处。许笑澜没好气地将鞋子扔在了地，摆着腰肢往人群里挤去。见前面的一条岔路上走过了一些洋人，统一的黑色的衣裳，个个也都戴着一顶黑色的高帽。前后每两个人之间有一个铁笼子，四周都用深色的绒布盖得严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拎着铁笼走。他们走得很快，皮鞋踏地的时候发出连续的咚咚的声音。从外观上看，里面装的应该是一只大约有人的半身高的容器。一共有数十只这样的笼子。其中，有几只笼子一直在晃动，不像是普通的震动，更像是人为的晃动。而且若是仔细去听，能够听到含糊不清的呜咽声。那声音让许笑澜一直都忘不掉，很难用什么语句去形容，如果有相像的——小的时候她见过一个病人。那是一个被烧伤的女孩，医生在为她做简单的清洁换药时，她紧紧地闭着嘴巴，一直都发出那样的呜咽声。这相似的声音让她轻易皱起了眉头。

　　同样。在集市上帮父亲买水果的姜敏听到这声音之后也是心头一紧。就在刚才，一群高大的黑色身影往那条分岔路上走过去。姜石在那里望着他的果子想，“洋人们没吃过这北地的水果，如果能卖给他们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便拉着姜敏，两个人卷着一袋果子，也跟在人群的后头，张望着那些洋人。走在最后的一人，脚步被一颗石子绊了下，低声咒骂了一句后，顺手准备收拾已经倾倒在一角的绒布。就在那一瞬间，姜敏看到了绒布的下面，是一只装着什么东西的瓷器花瓶，而从那里面传出一种非常痛苦的呻吟声。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几年前，有人伪装成洋人，低价收养本地的那些贫家的孩子，再偷运到外地，转手卖给富人。有些是幸运地被收养，有些则是被当成了工具，被没收了器官和肤发。想到这一点，姜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人们只看到一个慌张却又透露着勇敢之气的身影，像一张单薄的纸片飞入了那片绒布之下。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姜敏已经迅速地将那深色的绒布掀开了。见下面掩盖着的，果然是一个状似花瓶的容器，只是这里头盛放的并不是花，竟然是活生生的人。她看见一颗满面疮痍的女人的人头露在瓶口处。姜敏本能地惊呼了一声。洋人们即刻反应过来，其中的一位立即上前将她推开，并用十分狠厉的语气大声辱骂。姜敏则被他推得连连退了几步，捂着胸口直说不出话来。
　　那是她未曾见过的画面，一个女人的身子被装在了一个小小的容器里。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个画面，那双充满恐惧和期待的眼睛，那个花瓶里的女人嘴里被塞着棉布，所以只能靠摇动身体和不断地发出呜咽声，引起人们的注意。这群人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将人装进花瓶里。还有这些人，是怎么被放进那么窄的花瓶里的？姜敏在思考这些疑问的同时，洋人们已经彼此交换了眼神，极其迅速地走向了路的深处。只剩下了身旁人的言默，有望着洋人远去的背影在那里评头论足的，有遇到了熟人知己在那里侃侃相谈的，也有人即便是站得很近，看得和她一样的清楚，一样地保持着沉默。
　　曹市就站在离姜敏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