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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朝回门(二) ...


  •   陆宴之随着阮相赶到后院时。

      一个五岁幼童穿着锦衣华服,颇有他初次见到阮桃时的娇贵,正咧嘴嚎啕大哭,他身旁是位藕荷衣裙的妇人,眉眼秀气,小家碧玉,拿帕子掩面而泣。

      而阮桃站在对侧,一双杏眼含泪,那般直直站着,嘴紧抿着,听见下人通报相爷和陆郎君来了时,转身去看她的父亲。

      陆宴之的眼力很好,故而他看清阮桃被咬得发白的唇色,微微发抖的肩膀,以及眼中浓重的不安和期待,像是即将被抛弃的小兽不敢发出呜咽的声音惹人厌烦,只用湿漉漉的眼盼着、等着最后的结果。

      春日暖意盎然,曦光正好,正午悠闲的气氛结束于那个小男孩也转头,见到阮相,孩童哭着模模糊糊喊了一声爹,倒腾着小腿跑过去。

      那一瞬,陆宴之仍看着阮桃,见她眼一眨,两滴泪就砸了下来,随后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地往地上蹦。

      妇人不必再护着孩子,两只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大人,妾身不是有意的,郡主她来时,锦哥儿正在院里玩儿,两人正巧碰见,生了冲突。”

      锦哥儿抱住阮相衣摆,半个身子沾着泥土,开始告状,“爹,姐姐坏,推我,好疼。”

      “你闭嘴……谁是你姐姐……”阮桃说话时声音颤抖,明明在反驳,但眼泪流得更凶了。

      阮老夫人闻信儿而来,呵斥一声,“阮桃!”又心疼地喊了声“锦哥儿”,锦哥儿没得到父亲的安慰,转头跑到了祖母身边,被抱了起来。

      五岁的孩子有些沉,阮老夫人累得直喘气,又转头对阮桃说:“你同个孩子计较什么?他又不抢你的东西,难道非要见到阮府绝后,你母女二人才放心?”

      “母亲慎言!”阮相眉头紧蹙。

      “我说得有错么?”阮老夫人多年忍耐,也勾出了火气,她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先为了一个已经嫁作人妇的公主多年不娶,后来又守着一个女儿过日子。

      她气得咳嗽几声,又道:“阮家难道要交到出嫁女手里吗?泱泱,你爹留个血脉不是好事吗?从前你爹怕你伤心,前几日才将人接回来,你今日知道也好,这是柳氏,过几日给个名分……”

      阮桃耳边嗡鸣不止,只能见到阮老夫人嘴唇翕动,渐听不清祖母在说什么,只能看着她气力不支勉强抱着孙子,是对她从未有过的慈爱。即使她小时总生病很轻,祖母还未年老,她也没这样抱过她。

      原来今日对她的和蔼另有缘故。

      阮桃说服自己早就不期待祖母的疼爱了,只当今日祖母没对她好过,但她看向阮相,“爹……”

      一说话便是止不住的哽咽,嗓子胸腔里像塞进团棉花,她滞涩问:“爹,我只问一件事,是不是因为他、因为他……”她忍着抽噎,继续问:“爹是不是嫌我碍事,才将我这么快嫁出去?”

      阮相面容棱角分明,脸颊消瘦,不笑时便显得严肃,眼尾褶皱依旧明显,他望向阮桃的目光包含太多,慈爱又不忍,复杂又难言。

      良久,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泱泱,陆府很好,好好同淮清过日子,不要多管阮家的事。你若不喜,以后少回来吧。”

      这话在阮桃听来无异于默认,熟悉的阮府仍维持着她娘在的模样,后院草木葳蕤,青葱错落,回廊挂着一连串风铃,随风叮铃而动。

      这是阮桃长大的地方,如今对阮桃来说却陌生极了,这好像不再是她的家。

      从方才开始心便似撕裂般的疼,如今疼落到最里处,让她喘不过气。她不知晓还能再说些什么,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出涌,连抽噎也止不住,呜呜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

      “我也会同娘亲告状的……”阮桃抬袖擦着眼泪,哭着转身走了。

      夭桃院是她最喜欢的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娘布置的,虽然她好多年没再见过娘亲,但住在里面,躺在桃树下,微风拂过脸颊,吹动树叶轻响,像是她娘呢喃唤她。

      但她不能再住了。

      金乌挥洒暖意,气氛如冰凝滞。

      茵陈追着阮桃走远,阮老夫人抱累了,将怀里的乖孙放下,牵着孙儿的小手,将要有名分的妇人压下喜色,而阮相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神情莫测。

      “岳父,我去寻阮桃。”陆宴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阮桃是向门口走的,估计暂时不想在阮府呆,是要回陆府。

      阮相颔首,神情没了方才对弈的惬意,一瞬像是老了几岁,他道:“淮清,我老了,泱泱便交付给你了。”

      陆宴之行礼后告退。

      ……

      陆府的马车没有阮府宽敞,从前阮桃正式出门,马车都会有小室那么宽敞,其上茶点毯褥一应俱全,陆府便朴素多了,只有一小案,阮桃没空嫌弃,正靠着车窗哭得一塌糊涂。

      用过早膳,她同阮老夫人一同到了安寿斋,老夫人怕冷,天儿没彻底暖和起来就还住在暖阁里。

      拉阮桃过去,左不过是问阮桃陆府如何、她在陆府如何,可阮桃这三天压根都在自己屋里,没什么可说的。

      这对祖孙鲜少消停地对坐,说了几句话便安静下来,又坐在暖阁里,容易怠倦。阮桃遂道:“祖母不如小憩一会儿,我回从前的闺房看看。”

      都是女子,阮老夫人懂出嫁女对娘家的眷恋,一嫁出去就再难回来,她抬手,“泱泱去眯一会儿吧,用过午膳,你便回陆家去。”

      阮桃乖乖应下。董嬷嬷留在此处,她带茵陈进了桃夭院,老夫人身边的侍女见此放下心,回去禀报。

      阮桃带着茵陈走桃夭院的小道,从前堂姐堂妹来阮府做客时,她有时会偷溜去静和院,两个院子后边都是桃林,有条小路可以互通。

      从桃林过去是婢女婆子的居所,正有两三个浣衣的婆子闲谈着。

      “郡主嫁出去了,这府里恐怕就是柳姨娘的地盘了,相爷会扶正她吗?”

      “肯定不会,毕竟先头是公主,这柳氏听说是从青楼出来的,身份低的很。”婆子不再搓衣服,压下声音,悄悄地说。

      “这毕竟是阮府这辈唯一的男丁,从前是顾忌着郡主不虞,不然怎迟迟没给个正经名分,如今怕是快了,那柳姨娘神气极了,脸上天天带笑。”

      “可不是,老夫人拿这母子俩当宝……”

      茵陈窥着阮桃神色,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里盈满泪,开口问:“你们在说什么?”

      那几个婆子听见熟悉的声儿,回头一看正是她们郡主,吓得“诶呦”一声摔到地上。

      阮桃仍不相信,提着裙角往前院走,过了堂屋,正见一个锦衣小男孩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拿棍子戳蚂蚁窝。

      那孩子显然没见过几个外人,抬头见阮桃吓了一跳,往后一倒摔在地上,立刻开始咧嘴大哭,屋里的女人忙出来扶他。

      之后人越来越多,阮桃一直冷眼看着那对哭泣的母子,直到阮相到来。

      茵陈上了马车,坐在阮桃身边,她虽然只在阮桃身边呆了三年,没见过公主,但府上侍从大多都念叨着公主有多仁善,更知晓阮桃对阮相的孺慕之情有多深厚。

      这种背叛的滋味,大概像她爹说家里粮够吃,可转头就为了二两银子把她卖了一样。茵陈理解了阮桃,一拧眉就开始骂:“那小野种,郡主碰都没碰他一下,张口就是谎话,可见那柳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养出来的孩子也歪得很!”

      “郡主莫要再哭,相爷定是一时糊涂,被迷惑了心神,以后定能看出柳氏母子的真面目!”

      茵陈话音方落,陆宴之掀帘望进来,茵陈没了方才的气势汹汹,气儿都没喘匀,快速丢下一句,“郎君那奴婢先下去了您好好劝劝郡主。”就溜了。

      不是她不尽责,而是发现了,有时候她和董嬷嬷说话没有郎君好使……

      马夫“吁”一声,车轮辚辚而动,调转方向朝着陆府。阮桃哭得头晕,陆宴之没说一句话,和来时一样安静,她抬头望去。

      陆宴之也正看着她,郎君端正而坐,温纯闲雅。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阮桃囔声问他。

      “没有。”陆宴之薄唇微动,只吐出两字来,见阮桃仍盯着他,思及她方才哭得那般惨,才又添道:“这不算大事,岳父对你的爱护不会变。”

      一听他这话,阮桃脑门就蹭蹭冒出火来,这不算大事,什么算!?她忽而又想到他同她爹在书房呆了许久,转问:“我爹在书房和你说了什么?”

      陆宴之神色怪异起来,直觉告诉他,如果此刻说出来绥州事,她恐怕会更生气。但他向来都是有话直说,他一顿,阮桃聪明地发现了异常,追问:“怎么不说?”

      反正不日便会出发,她也需知晓,陆宴之坦诚道:“我会调任去绥州,岳父打算让你我二人一同前去。”

      为何偏偏在此时去?

      阮桃“哇”一声大哭起来,果真她爹是嫌她烦,将她嫁出去还不够,还要让将她丢去绥州这等偏远旮瘩。

      对她来说,最亲近的便是将她养大的爹,今日被一再打击,气道:“爹不要我了,我才不要听他的话,回陆府,我要同你和离!”

      陆宴之被她吵得头疼,她像一只受到刺激叽叽喳喳的小家雀,在他身边蹦来蹦去,叫来叫去。

      他扶住脑袋,微敛目,按着太阳穴缓神儿,今日目睹阮家闹剧,如今回过头仔细想想,他感觉这事儿不太对。

      阮相为阮桃费尽心思,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三年之约,陆宴之看出来他是真的担忧自己生事,怕阮家护不住阮桃,才会将她嫁进陆家,为阮桃铺后路。

      而且阮相定然不止做了这些,阮相对他不是全然信任,不会告知所有。陆宴之猜测这三年与皇位有关。既如此,若那真是阮相的小儿子,阮相定然也会为他铺路,保他安康,将他严严实实藏起来最好。

      可如果阮相用心藏,不被心思细腻政敌窥探到,阮桃更不会知晓。但今日这架势看起来倒像只瞒着阮桃一人……

      人家亲爹什么都没说,陆宴之也无法告诉阮桃他的怀疑,他也没彻底想清为何,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这位岳父又在琢磨什么坏事,还是坑人的那种。

      陆宴之没搭理阮桃,她断断续续地哭,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是在认真想办法的,念叨着:“陆宴之,我绝不会同你去绥州,我要和离,也不回阮府……那不是我的家了……陆府更不行……”

      想了一圈无处可去。

      “我要去寻阿珞哥哥!”阮桃哭着说。

      她嫁去陆府全是因为她爹说什么‘缓兵之计’,等上一等,最终还是要嫁给瑾王楚珞的。她从前压根没怀疑她爹的话,因为她爹从没骗过她。

      而如今她爹骗了她。

      之前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会为她打算,如今为了儿子要将她远远送走,她才不要一直被骗。

      她下定决心,“今日下午我便要走,阿珞哥哥去了南疆,我也要去。”

      一口一个‘阿珞哥哥’,听得陆宴之莫名生出几分烦躁来,比听说京中流言时更甚,他道:“阮桃,聘则为妻,奔者为妾,你难道要让天下人耻笑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阮桃泪流满面,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如今皇帝舅舅对阿珞哥哥的忌惮,知道要是她嫁去王府,阮府也会被盯着。

      所以当她爹要她嫁去陆家时,她同意了,没有追着楚珞一同去封地,等着以后……

      可哪来的以后?她爹都不让她管阮家、回阮家了,更要将她丢去偏远旮瘩,再也不见了!

      “呜呜我想娘亲……”阮桃说到伤心处,重新埋头哭着,“讨厌祖母,讨厌爹……我要娘亲……”

      陆宴之不擅长和女子相处,更不擅长和阮桃相处,陆夫人书香世家,温柔典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他头一次面对哭泣的女子,毫无办法,先喊了声,“阮桃。”

      阮桃抬头,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别说话,我也讨厌你。”

      她说罢就又埋头“呜呜”地哭。

      陆宴之头都大了。

      正从桥上过,这桥横跨两岸,修的颇高,视野开阔,每年七夕夜满是佳眷在此观牛郎织女星,故而又称情人桥。

      青天白日,此时上面行人颇多,有牵着孩童的母亲,背着货担吆喝的货郎,急着赶路的书生。

      拉车的马走到最高处忽而嘶鸣一声,高扬前蹄,马车被迫停下,猛一晃荡,阮桃的头“砰”的撞到案桌上,她哭声一顿,随后哭得更凶了。

      陆宴之感觉不妙,无暇安慰她,车外传来茵陈吓破胆的声音,“有、有刺客啊啊——!”

      “你在马车上,不要下来。”陆宴之不善武,偏陆寻今日去长春观了,一时知晓不好。

      阮桃闻言抬头,被吓得不哭了,睁着一双红红的眼,兔子般警惕,还被吓得打了个哭嗝。

      陆宴之微俯身正欲下去,转身看向阮桃,添了句,“别怕,别下去,知道了么?”

      阮桃点点头,茵陈被陆宴之推进去,她胆小赶紧贴着阮桃坐下,胆寒颤巍巍道:“郡主,外面有、有二十多个人,咱们只有六个侍卫。 ”

      阮桃都忘了方才的糟心事,握紧茵陈的手,安慰着茵陈和自己:“不怕,应当没事罢……”

      她话音方落,一箭从窗而入,径直钉在茵陈耳边,箭尾嗡颤不止。

      两人吓得连惊呼都发不出一声,茵陈白眼一翻,软软倒下,已然被吓晕了。

      车外刀剑碰撞的厮杀声不停,鲜血喷溅在马车上,浓重的血腥味儿飘进来,路上平民的惊慌叫声不断。阮桃安慰自己这是在皇城,京兆尹很快便会赶来。

      但对面也知,所以来的刺客武功高强,偶尔有流矢飞进马车,阮桃将晕过去的茵陈拖到角落,这样安全些。

      忽而有一黑衣人从车窗翻进,身形娇小,持剑刺向阮桃,陆宴之瞥见有人进了马车,拿着染血长剑劈开车厢。

      阮桃眼睁睁看着剑尖逼近,想躲,却浑身僵直,动弹不了,木板裂开,车厢见光,陆宴之一手将她拉了出去,将黑衣人手中剑打落。

      黑衣人毫不留恋,直接离开。

      陆宴之挡在阮桃身前,护着她,但随行侍卫只剩下两个,浑身是血,勉强站着。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行人跑走,附近空空。

      陆宴之等人被逼退到桥边,面前围着八个黑衣人,陆宴之也受伤了,拉着阮桃的胳膊小臂血肉翻开,血流不止,滴落在阮桃衣裙上,她看着都疼。

      陆宴之厉斥,“这是皇城,天子脚下,你们胆敢刺杀皇室郡主,不怕被查出身份,株连九族吗!若此刻放手,还能留的亲族一命。”

      他看出这些人都是冲着阮桃来的,都瞄着阮桃,只是顺带杀一下他。

      敢来的自然不怕死,但提到九族就有些犹豫,但其中一人呵一声,随后众人又一齐而上。

      陆宴之与侍卫们应付得颇为吃力,阮桃攥着陆宴之衣角,急得眼泪落下,期盼着她爹快点来救她。

      最后方的娇小身影、亦是方才潜入马车之人,抬起袖箭,缓缓对向陆宴之身后的阮桃。

      箭破空而出,发出撕裂之声,阮桃往后躲,一脚踩空,但箭速太快,躲不开,狠狠刺入她肩膀,她疼得浑身一颤,松开攥着陆宴之衣角的手,落进水里。

      头碰到池边石头,一瞬头疼得发麻,来不及缓缓,冰冷还未被晒暖的河水涌进口鼻,阮桃本就因风寒而乏力,此刻更是无力,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碰不到。

      她好疼,好像要死了。

      她好难过,今日是这辈子最难过的一天。

      她死了一定要和她娘告状……

      阮桃睁着眼,碰到水,眼睛生涩的发疼,水下的太阳也这般圆,眼前一闪一黑,身子越来越沉,恶心又吐不出来,太难受了,她缓缓闭上了眼。

      在彻底闭眼之前,眼前光影被遮挡一瞬,她睁开眼,见模糊柔和的青色渐渐靠近。

      在水中,他面颊白玉无瑕,眉眼秾丽,青丝在水中飘散,像索命的水中艳鬼。

      水鬼拉住了她的手,一张脸贴过来,嘴巴张开,冒出几个透明的气泡,但她听不清,只愣愣地看着他。

      他垂眸看她,随后毫不犹豫俯身过来,阮桃盯着他挺秀鼻梁上的小痣,愈来愈近,随后唇上一软,她主动开口,含着他的唇,由他渡过来几口气。

      她伸手攀上他的肩膀,有了一点力气,睫毛似蝶翼扇动几下,知晓是讨厌的陆宴之来救她了,等她醒来,就不会再讨厌他了。

      可现下好疼呀……

      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血色氤氲在湖水中,荡漾,四散而开,记忆随着,拆分,零落飘逝。

      最后一齐了无踪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三朝回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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