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夫君骗我深爱他》汤苒苒

10、如坠云雾（二）

　　戚映月闻言愣了神，她垂下眼，拿着帕子轻按着手，直到再无杨梅的水意，才轻声道：“怎么了泱泱，陆宴之待你不好吗？”

　　她是阮桃的姐姐，从前经常与阮桃在宫中见面，认识瑾王，知晓一切。

　　阮府她来的少，同为温嘉长公主的女儿，阮相爱屋及乌，待她也亲厚，自是欢迎她来。

　　只是她亲父不喜，每每听闻她去，都要将她唤去书房冷言冷语敲打一番。说来可笑，那是她为数不多能见到父亲的时候。

　　而阮桃每次去戚府，戚家的女儿们会说些难听的话，阮桃性子压根不会让自己吃亏，每次都闹一闹。时间久了，姐妹二人便大多在宫中见面。

　　皇帝膝下有位公主，宫女所出不受宠，戚映月与公主同岁，八岁时进宫当公主伴读，那年瑾王楚珞十岁，同在崇文观上学。

　　那一年，事情颇多，温嘉长公主在年末过世，阮桃失了娘亲，戚映月也伤心，她在戚家少见到母亲，但还是会躲起来偷偷哭泣。

　　阮桃身子弱生了场大病，险些同公主一同去了。在阮相和皇帝的宠爱纵容下，阮桃病好后也到了崇文馆，和姐姐、表姐表兄们呆在一块。

　　阮桃是坐不住听学的，年纪也小，就是纯玩。

　　那时瑾王未有封地，也不是瑾王，大家只管含糊喊他“殿下”。太子也不是太子，因年龄被唤成“小殿下”。

　　少年楚珞总一身玉色衣袍，坐在窗檐下，安静听着夫子讲学，不言不语，谪仙模样。

　　他性子一向好，大家有事托他他会帮忙，但戚映月却觉得他人是冷的，笑起来也没有真心，只是敷衍着而已。远没有小殿下热心肠，看见谁气色不好都要问上两句。

　　崇文馆里不是皇子皇女便是王公贵族，还有他国质子，里面哪个不是人精，知晓这两位殿下之间必有一伤，而且帝后亲子胜算大，大多避着楚珞。

　　只有小阮桃。
　　她最小，跟在殿下身边，小尾巴似的缠着人家同她一起玩儿

　　窗檐下的案桌旁多了个小板凳、同色崭新的小案桌，失去娘亲的伤口慢慢缓和，阮桃多了个整日挂在嘴边的阿珞哥哥。

　　少年、少女和小豆芽逐渐长大。三年前，当初的“殿下”成了“瑾王”，“小殿下”成了太子，物是人非。

　　只有阮桃依旧跟着楚珞，她大了还嚷着心悦人家，非要嫁过去当正妃，闹得传言满天飞。

　　午后光影透过窗棂空隙照进，灰尘浮动着徜徉着，自在又彷徨无归处。

　　失去记忆的阮桃托腮，嚼嚼杨梅，吃干净后吐到盘子里，“陆宴之呀……还行、长得挺好，但阿姐，我想知道自己的心呀。”

　　有人、或是许多人都刻意瞒着她，没告诉过她一点从前的事。戚映月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转瞬就想明白了。

　　她看着阮桃，她的妹妹不谙世事，单纯又美好，耳边青丝垂落到嘴角，她帮她挽在耳后，“泱泱失忆后，一点儿都不喜欢陆宴之？”

　　“啊？”阮桃觉得陆宴之长得确实好，只是她对他似乎没什么喜欢的感觉，但戚映月这么直接一问，她懵了。

　　陆宴之。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么？

　　阮桃彻底呆住，“阿姐，什么是喜欢啊？”

　　戚映月唇微弯，笑了起来，她拿过阮桃的手，放在阮桃心口上，柔声道：“泱泱，等你遇见喜欢的人，这里会跳得很快。”

　　“之前……你是有喜欢的人，但喜不喜欢都是你自己说的，所以问别人无用，需要你自己用心去找。”

　　这个方法倒是简单明白。阮桃点点小脑袋，表示认可，全然没意识到她已经被阿姐绕晕了。她问了一个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却得到了另一种答案。

　　但阮桃扑闪着眼睛，认为这招儿很好使，等会儿见到陆宴之的时候，离他近点试试。

　　在心中纠结许久的事终于有了方向，阮桃松了一口气，躺在戚映月腿上，像只懒惰的小猫，软乎乎应下，“好，阿姐，我知道了。”

　　“嗯。”戚映月摸了摸她的头，却是若有所思。

　　姐妹二人相处半日，戚映月身边的侍女春莹出去一趟，回来道：“夫人，府上那边派人来催了。”

　　“泱泱，阿姐需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国公府的老夫人后日要办寿宴，戚映月约莫府上来了亲戚，照料亲戚的劳累事，妯娌推给了她。

　　“这么快……”阮桃撇嘴，不高兴念叨着：“不喜欢沈家，阿姐才出来半天就催催催，催啥呢。”

　　春莹被逗笑了，戚映月也笑着同阮桃道别，但她又何尝喜欢沈家？

　　春莹是戚映月最信任的侍女，她随着戚映月走了，坐在马车上，周围没了其他人，她才大着胆子问戚映月。

　　“夫人，为何要同小郡主那么说啊？”

　　春莹喜欢夫人的妹妹。

　　戚家的娘子们很能欺负戚映月，没出阁前夫人不知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可有次被小郡主见到了，将戚家娘子们教训了一顿，又放了狠话，此后夫人的院子不知消停不少。

　　她们敢欺负没有亲娘，亲爹不管，亦不生事的戚映月，却不敢真得罪阮桃。

　　那时候小郡主阮桃才十岁，小小一只叉着腰，上蹦下跳护着阿姐，招人喜欢，很是可爱。

　　所以春莹不理解，小郡主明明就是喜欢瑾王殿下，夫人却变着法的没告诉。即使周围人都不说，但夫人一心为小郡主好，为何骗她？

　　戚映月道：“春莹，我知你想法，可我如今觉得糊涂些也好，或许反倒能开怀。”

　　春莹仍是不解。

　　马车将回瑞国公府，车窗严实挡着，连丝儿风也透不进来，压抑的如同国公府，戚映月一时有些喘不过气，低声说：“难道，同我一般，便好么？”

　　春莹猛然清醒，随后便是委屈，为夫人和小郡主委屈，女子出身再尊贵又如何，婚嫁一事少能随愿。

　　迷糊些也好，春莹眼眶都是红的，想着小郡主，希望她好好的，不要如夫人这样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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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许多人认为迷糊着挺好的阮桃正捧着个话本子扣躺着，读得津津有味。

　　这本是茵陈偷摸塞给她打发时间的，听说她从前压根不看。这倒是真的，毕竟瑾王离京前，阮桃有功夫就去瑾王府蹲着，哪里顾得上看什么话本。

　　阮桃一开始也不感兴趣，仔细看了两页就入迷了。

　　“阮桃。”来人声音清脆，如玉石相碰。

　　一听就是陆宴之，阮桃反手将书扣过去，“我醒着，你进来吧。”

　　在听见门的吱嘎声时，阮桃低头飞快瞥了一眼话本，上面顶着几个大字《风流小叔俏寡妇》。

　　她略顿，随后将话本塞到枕头下面，坐起来掩饰地理了理头发。

　　陆宴之端着一碗药进来，在他走近时，她便皱鼻嫌弃，“好苦啊。”

　　“这回的药不算苦。”陆宴之递给她。

　　阮桃不相信，但也知道喝药避无可避，只好接过来。她急着看话本，便捏着鼻子一口气全喝下去，喝完一回味，确实没有之前让人想吐出来的苦。

　　这回的药里带着甜，中和掉大半的苦，阮桃很是喜欢，诚实道：“确实不苦，下次的药也弄的这么甜吧！”

　　“不可，这是解毒温养的方子，我加了些蜂蜜，才不减药性。”陆宴之解释，说完便道：“明日我要回府了。你想留在这也可，回府也随你。”

　　阮桃思索了下，却道：“你过来些。”

　　“作甚？”陆宴之淡淡道，嘴上问着，脚已经向前走了几步。

　　“回去也行，只是我发现一个问题。你走近些，”阮桃等到陆宴之走到床边，她才仰头问：“你为何疏离地唤我阮桃？”

　　她掰着手指头数，“爹爹、祖母、阿姐都唤我泱泱，你说自己是我的夫君，却连名带姓的唤我。”

　　陆宴之反驳：“你亦唤我陆宴之，你我二人相处便是如此。”

　　阮桃双手撑着床边，忽而起身靠近陆宴之，他方才微垂着头，一时两人鼻尖相对，呼吸缠绕，她一只手搭在自己心口，仔细望着她的便宜夫君。

　　陆宴之也看着阮桃。

　　她的气色已好了许多，当日的箭上有毒，毒解了大半但还需调理，头上仍然裹着一圈细布，青丝披散，要见客穿着布料柔软的粉色襦裙，又因在床上滚来滚去而满是褶皱。

　　她身上女儿家的甜香气带着热度袭来，扑了陆宴之满面，不好呼吸，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阮桃，你作甚？”陆宴之不看不该看的地方，那些起伏柔软，他只看着阮桃白净粉嫩的脸蛋，问她。

　　阮桃未答，仰头又靠近陆宴之一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下颌，隐隐发痒。

　　少女娇声，唤一声，“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