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法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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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万灰扬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样狼狈地回到墨宫去的。而那些罗兰信子们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离去——想想也是，万灰扬整日闷在房里，真要是出去了才显得奇怪。
他一声不吭，穿过花草树木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路上的刘十君看见他，以为他自那晚出去“赏月”后心情有所改善，还兴奋地朝万灰扬招了招手。只不过没得到回应。
万灰扬拎着书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先看到的不是正对着房门的床，而是一个人。
那人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看见万灰扬之后眼中的惊喜已经掩藏不住。
是白霞夜。白霞夜迎上来几步就想拉他的手，动作到半路又顾忌什么似的生生止住，只留下关切的眼神在万灰扬全身上下扫视。
”你回来了。“白霞夜说，”你还……好吗？“
万灰扬完全不领他的情。经过与白霞夜的几次接触，他大概摸清楚了什么时候可以肆无忌惮，什么时候又得谨言慎行——眼下这时候显然是前者。“出去。”万灰扬说，“这是我的房间。”
事实证明万灰扬的判断是正确的。白霞夜不放心地又看了他几眼，拖着沉重的脚步磨蹭着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觉得这样出去未免有些尴尬，于是开口道：“饿了可以去后厨，一直留着你的饭；乏了就早些歇息。”
万灰扬不搭理他，背过身去开始整理那堆书。
白霞夜完全不关注万灰扬手上的那堆书，感受到万灰扬明显的拒绝对话的意味，推测他还处于失去如父亲一般的人物的巨大伤痛中，就自认为“对症下药”地开口安慰道：“人……已经没了，还请节哀。我会安排罗兰信子把双血营灭掉，为你报仇。”
这就是镜焱之口中导致全军覆没的战斗吗？万灰扬只想笑，勾起嘴角，更说不出话了。
白霞夜觑得安慰无果，悻悻地走出去了。末了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万灰扬听到门碰上的声音，才翻开了第一本书。出乎他意料，这本书他并未读过，甚至从未见过——不过就其上的文体来看，这是一本日记。
由弓爵亲手写就的，记录了一生的，日记。
虽然其中不乏无意义的胡言乱语、甜腻腻的爱情小故事和大片涂抹缺损，但是其中所要传达的信息却准确无误地进入了万灰扬的脑海。他一口气把日记读完，重重的合上，双眼已被不可置信填满，一个小小的逻辑闭环在万灰扬脑中形成。
万灰扬起身去补充了些能量，又坐回原处，如饥似渴地开始翻阅起那些书来。《皇城灾害周期性规律》、《皇城古史考证》、《自然法则》、《圣树与树下人之联结》……以往万灰扬认为那是“野史”而只是粗略翻翻，毕竟实战中也不常用。弓爵也蛮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多为难。而如今处于这样一个特殊时期，原本被轻视的东西倒真显出几分作用了。尤其是《自然法则》一书中，划分了多重罪过：辱先、辱身、辱理色、辱于辞令共为一重罪；辱躯体、易服辱为二重罪、关木索被箠楚剃毛发婴金铁为三重罪……其罪降于作用于其身之外生灵者，然树下之人受眷顾于上天，本就罪孽深重，……
万灰扬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接触到了一些东西，但那些东西就像脑子里的浆糊，只是混做一团，看也看不真切。
他就那样把自己在屋子里闷了三天，把所有的书都看完，然后趴在桌子上。
不够，还不够。
万灰扬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了解到，“自然使”遵循法则行动，惩治违反法则的生物。“树下人”受到“自然使”的赐福，可以使用一部分“自然使”的权能。前人按照象征吉祥的赤金殷乌素碧赫堇黛墨苍银十二色和日月花草木水土岩叶风云灾十二自然物给“自然使”命了十二个名号。然而常人无法观测到“自然使”的存在，只有“树下人”因为受到恩惠而可以睹见其真容。“自然使”会通过一种类似“契约”的东西，暂时借住于一具“容器”中。这容器既可以是一人一兽，也可以是一草一木。“自然使”追求绝对的平等，信奉一报还一报的道理……
还是不对。
万灰扬想。白霞夜显而易见是被“自然使”附身的人，但那个“自然使”为何想杀掉自己？还有镜焱之，那个人的每一句话都让万灰扬生出“自己很重要”的感觉。
就差一点。
自己从记事以来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按照《自然法则》来说罪不至死。退一步讲，即使自己是个“树下人”，照书里的话说，“罪孽深重”，也没道理起到一个非被杀不可的支撑理由的作用；况且墨宫里那么多树下人，怎么就偏偏盯上了他万灰扬？
还差一点。
万灰扬意识到，这最后的一块碎片被握在镜焱之手里。
按镜焱之的说法，他镜家的禁书极有可能存着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一把钥匙。届时他将能够作出自己的选择。
万灰扬起身打算去找镜焱之。他还没走到镜焱之门前，镜焱之先找上他来了。
镜焱之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他的近况，而是扯起他的袖子，急匆匆道：“双血营的人……来报仇了！”
万灰扬脑子嗡的一下懵了。就这样被镜焱之连拉带扯地出了正殿，来到那棵树下。
孟珧和憬、绅二人巡逻在外，留守的其他几个罗兰信子却难以靠近一步——巨树的根须暴出地面在方圆八里内无差别攻击，唯一的安全区只有一个小小的树洞。远远的透过抽打的枝条可以看到，十一妹站在树洞里，小小的手摇晃着，操纵着巨树的运动。
“这是十一妹的能力。”镜焱之解释道，“以自身不可离开树方圆八里为代价，换取操纵圣树所有权能的能力。”
万灰扬扫视树的周围，终于发现了“敌人”的影子——御若影的身体飞速越过一道道擦身而过的树鞭，直向树的底部冲去。还没有接近几步，就被一股巨大的风压弹开。守在八里外的尤听莲见状飞射出几支箭矢。紧接着御若影舍弃原身将腰间长刀扔出，虚影凝结于空中接住长刀再度扑去。长刀触及树干划过一阵火花，与此同时三支毒箭穿过空中御若影的身体。御若影只是身体一颤随即再次发动能力，消散些许的实体虚影瞬间再度凝结将剑一划到底。围观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然而树身并未出现任何伤痕反倒是一旁的地上裂开一道口子。尤听莲接着弯弓搭箭准备再射，此时虚影消散御若影回神借助身下翻涌的树根一跃而起躲过接连而至的几支箭矢。他拔下插在身上的几支箭，一点也没被疼痛所拖累再度发起冲刺。
“只有他一个吗？”万灰扬问。
“看上去是。”镜焱之答道，“是来砍树的。他特意选在这个时候，看来是踩过点。”
那边的巨树叶子忽然发出幽幽绿光，随即像箭一样自空中齐射而出。御若影趁着树根横扫的间隙翻滚躲避，还是不免被划破了几个口子。
“不对啊。”尤听莲突然喊道，“他的血……流的怎么这么慢？万灰扬把你的能力收了！”
“我没有用能力！”万灰扬回道。
尤听莲不说话了。
御若影身上一道道伤口血液还未流出来多少就干涸凝固，他却浑然不觉般继续朝着树干方向发起不死心的冲锋。虚影与真人交错，周围地上的裂口越来越多，外面的人帮不上忙，只能屏息凝神等待着胜负分晓。
比胜负更先出现的是一群暴民。他们涌进墨宫，大声嚷嚷着“不公平”“我们也要得到’树‘的赐福”“我们要自己保护自己”之类的话，直直冲向正在发生战斗的那棵巨树。
墨宫守则第一条：罗兰信子不得伤害平民。
外出巡逻的孟珧和憬绅三人急匆匆地跟在那群暴民身后，试图通过柔和的方式将他们劝退，但并没有用。
“有人告诉他们，只要吃下’树‘上的果子……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获得自然的眷顾。”憬飞速解释道。
“城主呢？”绅说，“叫城主大人解除第一条守则。这些贪婪的人不应该活在皇城。”
距树八里外守候着防止御若影逃跑的罗兰信子的阵脚一下子乱了，束熙放出猎禽发出长啸以示警告；夏歧临时与刘十君调换位置站到暴动的众人面前伸开双臂示意大家冷静；尤听莲尖声叫着让那群人停住脚步；高崎漠和镜焱之上去努力拉住不管不顾向前冲的人，然而成效微乎其微。末尾有几个人犹犹豫豫地停下，见大部队向前冲也跟着冲起来。
只有刘十君还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万灰扬过去杵了一下刘十君：“你干嘛呢？”
“我，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刘十君犹豫道，“我的能力可能不适合用在这里。”
能力？万灰扬忽然想起来，刘十君似乎给他提过一嘴，他的能力也是改变心跳速度来着。
不对。如果按照自然使的权能划分，同一种能力没道理出现在两个人身上。按照能力是权能，随着应用而逐渐成长的道理，只可能是……
“十君，你看着我。”万灰扬把刘十君转向自己，随后看着他的双眼，发动了能力——
所有暴动的民众，一时间齐齐跪倒在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刘十君紧跟着他们跪倒在地，不满地扬起头道：“干什么！”
万灰扬不作回应，把目光转向树的那边。能力仍在持续。
看尤听莲他们的反应，能力应当也波及到了他们。受过专业训练的罗兰信子很快适应心跳变慢的攻击节奏，趁机将人潮向后驱赶。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争取了一点点时间，能力很快就被解除。而御若影仍旧不知疲惫般穿梭在方圆八里的树影中，而那群狂热的民众甚至不等气喘匀，就再度爬起来朝着树冲去，大有视死如归之意。
终于，几个胆大的家伙率先进入了树的攻击范围。眼见着一道道狂怒的根茎即将把不要命的领头人撕扯成碎片，整棵树忽然一抖一抖，停了下来。
十一妹顾忌“不伤平民”的法则，将“树”的大范围攻击收了起来。
御若影落到地上翻了几个滚，发现脚下的地面已经平息，天空中也没有一阵阵绿光的突袭，坚硬似铁针踩上即见血的草坪此时也柔软如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领头的暴民一眼就瞅见躲在树洞里的十一妹，目标明确地呼唤众人：“看到那个小姑娘了吗！她就是传闻中的‘树神’！就是她，垄断了本应赐予我们的能力！”
“开什么玩笑！”绅隔着人群高声反驳：“‘树’会赐予选中之人能力！你们没有被选中，和那个小姑娘无关！”
“放屁！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所有树下人都出在墨宫？”
“我看是那小姑娘选的！”
“这不公平！”
解释一句顶三句。对这一切不甚了解的罗兰信子很快便不再作声，就连镜焱之也说不出话来柔性劝导。他们只能投身于人潮，尽量拖慢他们靠近圣树的脚步。
御若影抖了抖身上的土，看见那几个朝着圣树行进的平民，收了刀默默的跟在那几个人的后面。平民一路前进，没有受到阻碍。十一妹仍站在原地，单手扶着树干，面上满是警惕，额头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