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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前往黑拉姆山 ...

  •   “魔鬼——”
      我突然一个哆嗦,醒了过来。
      因为太累,走着走着,意识不禁迷糊了。不过真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想到魔鬼呢?
      疑惑着,我忍不住举起手里的剑,迟疑着唤道:“魑魅?”
      我仍然不太习惯这名字。
      这个妖邪绝美的异类告诉我,他叫魑魅。白日里,他总是一柄剑,到了夜晚就会幻化成人形。
      现下,是白日,我握着手里的剑,有种奇怪的感觉……迟疑地,唤了魑魅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回应。
      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心中莫名的失落,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伸手举剑往身后一插,我后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剑鞘,不过做工很粗陋,但这不怪铁匠,奥科第王国的铁匠是最好的,只是因为我等不及赶着要才做成这样。
      既然已经来到了奥科第,我决定继续往西去。今天骑马赶了一天路,总算是赶在黄昏前到达奥科第王国的边境,只要穿越前方的溪谷就是奥米拉山了。不过今晚我得在附近生火露营,等明天天亮了再走,毕竟在夜晚攀越奥米拉山可是在拿生命冒险!
      奥科第王国位于最西方,但古时的先知留下遗言,说人类居住的世界只有半个,而另半个世界被恶魔占据了。为了防止人类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半个世界,恶魔设下了三道屏障阻挡人类。
      据说在奥科第王国西面边境的那片连绵起伏的山峰是第一道屏障,在山峰的后面还有一座冰寒严酷的大雪山,那是第二道屏障。而第三道屏障最可怕,由神的后裔驻守在那儿……想着想着,我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传说中最神秘诡异的第三道屏障正是我的家乡。
      狠狠摇了下头,抛去顾虑。现在我该好好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安全翻跃雪山!
      奥米拉山,就是那座大雪山。而关于这座雪山,在奥科第王国却流传着另一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中,在雪山的后面隐藏了一处让所有人都为之向往的仙境。生活在那儿的人,男人英俊,女人美丽,而且都很长寿,传言他们能活到三百岁,一生幸福无忧,仿佛是受到神的祝福而生。在古老的年代,人们都能去仙境游玩,那时还没有雪山的阻隔。但后来,因为一对恋人的悲剧,使人们从此失去了仙境。
      那是一个名叫米拉的美丽姑娘,她是仙境中最年轻貌美的女孩,但她却拒绝了同族所有的年轻男人,因为她爱上了来自外族的男子——奥科第。他是附近几个城邦中的其中一座小城的继承者,翻山越岭只为寻求梦中的新娘而来。但他们的爱情却得不到祝福,美丽姑娘的部落族长不允许她与外族通婚,命令他们分开。于是,苦恋的爱人趁夜逃离,却没能成功,在半路上被发现了。奥科第被杀害了,美丽的米拉悲伤欲绝,当下趴伏在奥科第冰冷的身体上心痛而死。但米拉死后却仍在流泪,眼泪仿佛拥有生命般滑向奥科第僵硬黯淡的嘴唇,泪水沾湿了他的唇角,就在那时,奇迹发生了。
      奥科第死而复生,但米拉的身体却渐渐变得巨大起来,最后变成了雪山。雪山冰寒严酷,阻隔了想伤害奥科第的人们,使得他们只能灰心返回。而奥科第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的家乡,仿佛得到神力般英勇地统一了附近大小十几座城邦,建立了奥科第王国。
      在奥科第王国往西的边境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其中蕴藏黑水晶矿藏,但极为罕见难寻。而山脉间是一条条通向奥米拉山的狭长陡峭的溪谷,不但隔绝了雪山的冰寒,还送来最纯净的雪水,人们都说那是米拉为爱人所流的眼泪,永远流泻不停沿着溪谷蜿蜒而下。因此奥科第王国的山泉特别清澈甘甜,泉水中还生长出葡萄般大小乳白色的果子,没有果核,用它与山泉酿出的美酒闻名了整片兰提斯大陆。人们认为那是雪山女神的恩惠,为此将那果子命名为“米拉果”,而用其酿制的美酒就叫“奥米拉”。
      但雪山也有禁忌。那山顶终年积雪不化,冰寒彻骨,几乎没有人能活着翻越过雪山。这也是奥米拉山的诅咒,因为米拉的神灵被打扰了,她的怒火引发大雪纷飞、寒风呼啸,直到把人冻死才肯平息。
      可仍是有人不畏雪山冰寒,不断有勇士前来妄想穿越溪谷、攀越雪山。奥科第王国的人们都说,那是米拉的诱惑。因为她死后变成了雪山女神,而当年的奥科第国王的灵魂已经进入了天国安乐,留下寂寞的女神独自徘徊于尘世,在每个月圆的夜晚出现在溪谷悲泣叹息。
      “呵,又是传说,人类总喜欢编造些矛盾荒谬的传说。”想着想着,我不禁失笑。如果传说是真的,就凭米拉一个普通人类女子的眼泪怎么可能让死去的奥科第复活,这也不过是奥科第王室为了突显开国皇帝的神圣伟大而编造的神话罢了。王朝的建立,是通过统一那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城邦,而为了树立绝对威严的王权统治,谁又知道在荒谬的神话下隐藏了多少血腥镇压呢。
      历史,总是由强者缔造。
      而由历史流传下来的传说,在荒谬的影子下往往裹藏着真实——血红的真实!

      ☆ ☆ ☆

      天快黑了。
      我抬头望天,只见黄昏时刻的天空漂着大片大片混肴橘红鲜红紫红的彩霞,但因为重重交叠在一起,滚滚云浪看起来又象是天空长满了艳丽的鳞片,随着天色渐沉渐阴,仿佛靡丽到极致后便开始堕落的色彩,瞧得人心也不由得一块儿沉了下去。
      这个果月也快过了一半,今晚的月亮一定会很圆。月圆之夜的降临,总让人心头惶惶,因为不少可怕的传说故事都发生在这样的夜晚。不过听说,在古老的东方倒是有个特别的节日,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在今晚或明晚吧。那早已消失的千年古国,很是崇尚圆满的月亮,究竟是什么原因现在已无从考查,只知道满月对于千年古国而言是种吉兆,正与现在人们认为的灾厄观念相反。
      对于生活在兰提斯大陆上的人们来说,“满月”即意味着不详与灾祸,而在满月之夜降临前的黄昏,被称为“逢魔时刻”。
      每月中旬的夜晚,月亮都会变得圆满,而近夜的黄昏——逢魔时刻,生活在奥科第王国边境的人们都会关紧房门躲在家里,不敢外出。传言,每当这时溪谷内会有一道模糊的光漂浮游移,那是雪山女神的神灵,一旦被她发现附近有生人的气息,女神就会刮起黑雾把人席卷入溪谷,接着就会响起长长凄厉的惨叫,即使人们躲藏在屋内也能听见,正当恐惧吊紧了他们的神经时,声音又嘎然而止。然后在第二天天亮后,人们就会发现溪谷两边的山壁上溅满鲜血,却不见尸骨,这让人们惊恐极了。
      “呼——吁——”
      耳边马匹的嘶鸣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绑在靠近溪谷边一棵大树下的黑马正不安地躁动,马蹄乱踏,鼻孔急促翕张直喷着气,粗长的脖子爆起条条筋络,极力往后仰起想挣断缰绳。
      动物对于危险莫名的东西总是比人类敏感。眼见情况不对劲儿,我连忙上前,但下一刻,马却不见了。我更加快步伐冲上前去,定眼一瞧,竟然真的有团黑雾漂浮于半空,我的马正哀鸣着被席卷其中。
      “难道‘逢魔时刻’的传说是真的?”我瞪大眼,忍不住惊诧。
      眼前的黑雾开始聚拢,渐渐不见了马的身影,但哀鸣声却越发凄厉,尖锐地刺入我耳中。正当我手足无措地想不出法子救它时,声音却突然没了,但眼前炸开一片鲜红,有东西溅到我脸上。
      这一瞬间,我猛地感觉手脚冰冷,寒意直窜头顶。额头、脸上,有液体粘腻着滑落,空气中弥漫起浓浓腥甜的气味。我瞪着双眼,死死盯着半空中那道已凝结成人形的雾气,这才僵硬着伸手摸上脸颊,低头一看,果然是血。
      “不知死活的人类,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逢魔时刻’吗?竟敢冒犯我?”空中洒落一道声音,沙哑得近乎刺耳。
      我抬起头,不见黑雾,只看见一个异常高大几乎有十尺高的男人漂浮在半空。天色阴沉,他的脸背着光,我看不清楚,只依稀看见他的下巴上有团黑色圆形的东西,似乎是什么图腾的样子。
      “难道因为这样你就杀了我的马?”我瞪着他,惊愕过后,手上的粘腻感越发让我觉得不快。
      他一呆,似乎意外于我的反应。“嘿嘿,不错,我已经很久没遇见过这么勇敢的人类了,通常人类看见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恐。你的马,只不过是个警告,要是你妄想穿越这溪谷,我就把你吃了!”
      我盯着那魔鬼,一手举起握上身后的剑柄,严阵以待。说实话,对方不是人类,又能漂浮在空中,面对这样的对手,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这溪谷我是一定要过,即使有魔鬼阻碍我也要回去!
      在前方的雪山后面是我出生的地方,那传说中的仙境,我童年的梦魇。自从十岁那年被尤司带着离开后,我从未想过回去,但现在不同,我必须回去!为了解开心中的谜!
      梅丽的出现,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出生隐藏着阴谋。
      家人的惨死,我却由一个魔女抚养长大,而她又是奉谁的命令来接近我呢?为什么她知道我能唤醒妖剑?
      对了,还有尤司!
      我猛地瞪大眼,想起尤司身上的可疑之处。虽然他是人类,而且也已经死了,但他是怎么来到我居住的村落呢?还带着小小的薇拉与他的佣兵队伍,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又怎么能躲过眼前恶魔的魔掌?难道是因为这恶魔只能在逢魔时刻出现吗?
      “人类,你竟敢无视我!”头顶上又传来那魔鬼的声音,似乎很愤怒。
      我机警地往后一跃,但那魔鬼已化身黑雾朝我袭来。心下一紧,我忙抽出剑刃向前砍去,就在这时,手心突然感觉一热,眼前闪现灼灼碧光,竟耀眼得让我睁不开眼睛。
      同一时刻,耳边爆响惨嚎,虽然尖锐但仍是显得沙哑的声音,似乎是那魔鬼的叫声。我感觉光芒淡下来了,睁开眼,我看见魑魅。这只无比美丽、让人痴迷的妖,我不是贪恋美色的人,但每一次见到魑魅竟也忍不住赞叹。
      此刻,他就站在我身前,魔鬼已不见了踪影。
      “绿儿,没事了,别怕。”他朝我靠近,一双有力的臂膀向我伸展而来,我立时皱眉回避。
      “别碰我。”向来不习惯别人对我的亲近,尤其是男人。眼见魑魅僵硬着双手缓缓放下,我又对着他说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别再叫我‘绿儿’!”
      这几天来,他出现的每个夜晚,总是对着我叨念“绿儿”这个名字。虽然这名字的发音很怪,我听不太懂,但他眼中的深情爱恋我能看懂。
      这妖邪的异类一出现,就对我说了一个诡异的故事。那故事中的女人就叫绿儿,是生存在龙腾大陆与千年古国尚未毁灭前的古人,他还说我是绿儿的灵魂转世,前世的我是他的爱人。
      “绿儿……”他看着我,哑然。
      “我不是绿儿,我是‘铭’!”我冷声道。
      前世太遥远,而故事也太离奇,对我而言就象传说一样。
      是的,我的确认为不可信。
      但对于眼前的魑魅,我却觉得很矛盾,那种无法言明的感觉啊……
      他是妖、是异类,但他也是我的剑,我要我的剑,它对我而言的意义不一样!虽然我从未产生过什么离奇的想法,奢望剑是活的生命,能守护陪伴着我,但对我来说,自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我的剑,它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伙伴。
      只是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的剑竟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尽管他说他是妖。
      “以后,我会早日习惯叫你‘铭’。”他对着我,失落地说。
      “我本来就是铭!”我硬声强调。
      关于“绿儿”的故事太悲哀,一个流落乱世、美丽无奈的女人。我的人生已有太多灰色的过往,再负担不起一个绿儿,我否认绿儿的存在,我不是她!
      “那我呢?你也否认我的存在吗?”似乎看透了我心里的排斥,他轻声问,如水流泻的声音,仿佛能流入我的心田,留下某种印迹。
      月色下,他的容颜,他的肌肤,在在完美得如同白玉雕成,那么刺眼的亮,那么冰冷的痛。我看着,心口突然莫名惆怅起来,只见他眼中的忧伤如月光,照得我心底也波澜起阵阵冰冷刺痛。
      “你是我的剑。”低下头,我不再看他。
      是啊,何必苦恼?我只要知道,不论他变成什么,终究他还是我的剑,这一点永远不变!
      “是吗……也好,现在就让我当你的剑吧。”耳边传来的声音,象是在苦笑。我抬头,看见他黯然的神情。
      蓦地,心中又是一酸。我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刚刚那魔鬼是被你杀了吗?”
      “嗯,他已经死了。”魑魅点头,随即又皱眉道:“这西方……越往西行,就越能感觉到一股特殊的气,似乎越来越邪恶浑浊,我之前暂时离开你到这西方来,也是因为受到一种莫名的吸引。绿儿——不,铭,你真的要再往西去吗?那儿很危险!”
      我听后,不禁神经一紧,脑中抽搐起敏感的痛。茫然地抬起头,我看见夜幕深沉,星子稀缺零落,更衬得天际一轮明月大如圆盘。
      今晚,是满月的夜。但魔鬼已经被消灭了。
      可是在前方等待我的,又会是怎样可怕的命运……
      “铭,累不累?”魑魅的声音近在耳畔。不知何时,他已揽我入怀,动作很轻。“先歇息会儿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疲乏。别担心,有我在,前方的溪谷与雪山,有我带着你很快就能飞越过去。”
      这一次,我没再拒绝。
      太累了,连月来马不停蹄地寻找我的剑,但真的寻获时却让我震惊。魑魅的出现证实了魔女对我说过的话,原来我的剑竟真是“妖剑”!
      为此,更坚定了我的决心。我要继续西行、攀越雪山,我要回去出生的地方寻求答案!但没想到,逢魔时刻的传说竟也是真的,而我今天又在马背上几乎颠簸了整整一天,中途只吃了点简单的干饼粗粮还换了匹马,紧接着又遭遇溪谷中的恶魔,神经无一刻能放松,现在才觉得疲惫不堪。
      好累啊,眼下的怀抱应该不要紧吧。至少,魑魅是我的剑啊……

      ☆ ☆ ☆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穿越了溪谷与雪山,我本想等到明天天亮后再行动的。虽然我休憩了大半个夜晚,但魑魅带着我飞跃过溪谷与雪山时,这遥遥路途仿佛被压缩成一眨眼的工夫,很快就到了,而夜色仍是深沉。
      这就是妖剑的魔力吗?
      我又想起之前的魔鬼,人人惧怕的恶魔却轻易被魑魅消灭,的确是人所不及的力量啊!
      望向身旁的魑魅,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完美起落,如此鬼斧神工、让人惊叹的美丽。我不禁再次感叹,真难以相信啊,他竟会是一柄剑的化身,在过往的血腥杀戮中陪伴着毫不知觉的我成长。
      “铭,你累了吗?前面应该是个村子吧,去找户人家休息好吗?”魑魅低头向我询问,眼中盛满关心。
      “不,刚刚已经休息过了,我不要紧。”我轻轻摇头,一垂眸就望见眼前的湖泊,忍不住皱了下眉。
      距离雪山的山脚下不远,就是一弘巨大的湖泊阻隔前路。
      其实这湖泊看起来并不大,入目所及还能清楚看见它呈现出一圈完美的圆形外圈,只是一边长满葱葱青草,另一边却荒土盖雪。但之所以说它巨大,是因为无论走到哪儿都无法从荒土的这边绕到青葱的另一边,可明明它的边界就在视线所及之内。这种诡异的情形,就好象湖泊是活的,随着人的脚步一起悄悄移动一样。
      不仅如此,连湖泊内的湖水也是怪异的。倒不是指味道奇怪或是有毒,而是这满湖的水有一半结了冰,正是靠近荒土的那一半,另一半却在月色下闪现粼粼水光,还清晰可见沿岸草影浮动。就在那冰与水的分界处,那结冰的边缘竟是曲线起伏呈一个夸张扭曲的大S形,正正好好嵌在圆形外圈的湖泊正中。
      “这湖……看起来很怪异。”魑魅察觉,跟着我的视线一起望去。刹那间,他怔了一下,随即对我说道:“走吧,我带你飞过去。”
      魑魅揽紧我的腰,虽然仍是很不习惯,但我没有作声。当飞跃至湖泊上方时,不经意间我往下一瞥,突然就凝住了神,而魑魅似乎也发觉了什么,就这样抱着我漂浮在半空不动。
      “奇怪,这形状看起来怎么象是……太极阴阳八卦图?”魑魅疑惑地喃语。
      我听见了,好奇问道:“什么是太极阴阳八卦图?”好奇怪的名字。
      “这……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在过去,我曾在绿儿生活的国度里见过这种图形,还有些人专门喜欢摆弄它。”魑魅回答,但他的眉宇却渐渐蹙了起来。“难道是因为这湖泊怪异的形状影响了两边的地理环境吗?”
      我摇摇头,回道:“不,我也不知道这湖泊形成的来历。不过村人们都依赖这半边湖水而生,代代传承下来,也没见湖水减少一分。”
      “那人们如果要离开这里怎么办?”魑魅听后更疑惑了。
      我低头,望着那湖,心中不禁泛起丝丝寒意,就象望着食人猛兽。“只能游过去。其实一边的湖水不冷,只是爬上那结成冰的另一半时却很危险,脚下的冰好象有的厚实、有的薄脆,无法防备,一旦踩错了,立时冰破人亡。因为人一旦跌入那冰水,破冰的洞口又会立即融合起来,就象一张活物的嘴,开了又闭,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闻言,魑魅沉默。半晌后才问道:“曾有人成功离开过吗?”
      我抬头,探入那双碧玉妖眸。“有。我十岁时,有人带我离开,那次很幸运,没有一个人伤亡。”
      是的,我与尤司一伙人很平安地离开了。尤其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尤司手里还抱着薇拉,但也安全走过了薄冰。尤司,他是个冷酷的男人,是个残忍的战士,虽然他留给我的回忆只有伤害,但无可否认,他一直是爱护薇拉的好父亲。
      冥冥中,仿佛真有命运的安排。其实尤司最初是想寻找到传说中的仙境,他不畏冰雪严寒,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来就是为了薇拉——他唯一重要的女儿。他希望能让她远离乱世、远离战火,在那美丽的仙境中平安成长。
      但不知是何缘由,尤司后来却决定离开这费尽千心万苦才抵达的仙境。还带走了我,当然我还记得我是薇拉九岁那年的生日礼物。
      “铭,你在想什么?”魑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蓦地回神,发觉自己已站在青草繁茂的土地上。
      “没什么,只是一些回忆罢了。”我说着,目光飞跃前方,不远处就是一片环绕起来的石墙。虽然离开了近十年,但眼前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除了流逝的岁月,什么都没有变。
      不,人变了。
      我怎么能忘,岁月最能改变的东西就是人啊。从孩童开始成长,从出生到死亡,不过这样的循环往复从整体来看倒也象是种规律。
      就好象年有四季,在冬天冰冻的万物又在春天复苏。
      就好象秋有丰收,在春天播下的种子又在秋天收获。
      就好象人有生死,在新的生命火花盛放时总有衰竭的生命被死神收割。
      想到这里,我突然一阵哆嗦,自心底发寒。似乎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模糊却可怕的预感!
      “铭,别怕,我在你身边。”一双臂膀从我身后环绕过来,紧接着我被一副胸膛包裹。奇异的感觉,我心中莫名的恐慌竟安定了下来。但当我清楚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魑魅怀中时,却又下意识地排斥起来,仿佛是来自灵魂记忆的伤害。
      “魑魅,放手吧。”我一用力转身就挣脱了他的环抱。
      他没有勉强我,只是静静站立不动,眼神愤怒却忧伤。我好象看见他眼中有火,跳跃着起起落落,矛盾着时明时暗,但最终随着一声轻叹变化成无奈。“唉,告诉我,究竟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沉默。
      其实我早已看出,魑魅的眼中有欲望,深深缠卷着眷恋,只望着我。这样的眼神,如此强烈的渴望,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
      我知道,他爱绿儿,他口中前世的我。但我不记得,也难以相信,那样一个比薇拉更美丽脆弱的女人竟会是前世的我,纠缠于两个男人之间,一只鬼魅的妖与一个冷酷的强者,太无助悲哀的命运呵。
      “是命运。”突然,我想笑。不知作为妖,也会受缚于命运吗?
      “上辈子,你欠了我,所以这辈子注定你偿还。但总有些东西,破了就是破了,无法弥补!”我看着魑魅,满眼专注。心下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翻腾,竟让我想狠狠伤害他。
      而魑魅怔怔望着我,伸起手想抓住什么又无力地落下。或许是“遗憾”吧,同“悔恨”一样,都是永远也抓不住的东西,却让人痛在心口。
      “铭……不,绿儿……”
      魑魅开口了,迷惑的充满痛楚的声音。我一惊,蓦然发现映入魑魅眼瞳中的那个陌生的我,那种眼神、那种笑容,不,那不是我!
      那样冷酷的娇媚!可怕的、绝望的美!
      “不——”
      无法磨灭魑魅眼中的影象,我惊喘着狠狠闭上眼。
      那是绿儿吗?深藏于灵魂中的记忆?难道我真的是她?
      “铭——”
      耳边一声大喝,肩膀一痛,我猛然回神。再睁开眼,我看见魑魅模糊的脸,虽然他近在眼前,双手握着我的肩支撑着我。我伸出一手,握上他的手掌,缓缓拉下,十指相缠,越收越紧。
      这时,我才看清了魑魅,他的脸,他的眼神。还有他眼中的我,我仍是我,没有那样如刀的娇媚。
      “铭,你怎么了?没事吧?”魑魅紧盯着我,很担心。
      “没事。或许是回到了家乡,一时间百感交集,想的太多了吧。”我摇摇头,发觉自己的手还握着魑魅的手,十指交缠,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虽然手中握的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但却让我想起了握剑的感觉。
      是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一直就是这样的,过去十年,多少次生死战役,但只要手中握着我的剑,我就会全身充满力量,即使面对再强的敌手也无法让我胆怯!
      “家乡?”魑魅伸出另一手指向前方的石墙,问道:“就是那儿吗?”
      “嗯。”我点头,继续说道:“就是那石墙里面的村子,但也不算是个小村子了,里头大约住了二百多户人家吧。”
      不知道现在村人们过得怎样,应该也无太大的变化吧。乱世当道下的十年,能改变甚至毁灭很多东西。而这里,外界的任何影响都被雪山隔绝了。
      “铭,你想回去看看吗?”魑魅低声问着,手里却握得我更紧。
      我收回视线。“不,不用了。在那儿,我早已没有亲人了,况且……”
      更况且,村人们讨厌我!憎恨我!我是他们眼中的“恶魔之子”啊!
      忍不住自嘲一笑,我松开了魑魅的手。“走吧,魑魅,我们再往前。”
      “去哪儿?”魑魅有些失落地问。
      “黑拉姆山。”越过那片石墙,更前方,还有一座山。
      就是那座山——传说被恶魔诅咒的山!
      害我失去亲人,害我被村人们驱逐,开启我人生霍乱之源的地方!
      也是恶魔设下的第三道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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