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后》水未央

38、大婚三天，梁帝中风了6

　　开元三十七年，五月二十。
　　魏大夫人、魏杨氏和李氏被红艾领着进了凤栖宫。

　　月余未见，魏杨氏苍老憔悴了许多，斑驳的白发竟然从发丝间冒了出来。
　　对于霍清宁宣召她们入宫的原因，三人心知肚明。

　　霍清宁让宫女扶起惶惶不安的三人，温和地笑着，“虽然位份不一样，三位舅母还是我的亲人，为何如此惶恐？难道我成了吃人的妖魔不成？”
　　三人脸上挤出僵硬的微笑。
　　霍清宁哑然，屏退宫人。
　　“三位舅母有什么不方便在人前说的？”

　　魏杨氏闻言，噗通跪在御前。
　　“阿宁——不，皇后娘娘，”魏杨氏惶恐地改口，“民妇有罪。”

　　“虽说燕王不堪婚配，我们不允婚便是。舅母无需如此惶恐。”
　　霍清宁微笑着安慰。

　　魏杨氏羞惭掩面，垂面朝地，不起。

　　魏大夫人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尴尬开口，“皇后娘娘恕罪。这件事，难不在燕王。”
　　即便没有霍清宁这座靠山，魏府想要拒婚燕王，也不无可能。
　　难就难在魏家的姑娘自己不争气。

　　霍清宁特意遣了梁氏去魏府，自然是说清了燕王的为人，魏家女嫁入燕王府的利弊。
　　霍清宁入宫为后，家里的男人也被封赏了爵位，魏家如今蒸蒸日上，根本没有必要掺和进储位之争。虽然从龙之功诱人，但其中的风险也大。
　　魏大夫人的意思自然是满口应了霍清宁，找个借口，推掉燕王这门婚事。
　　未想傍晚，魏杨氏就来找她，带着满身的惊慌失措。近二十年妯娌，这是魏大夫人第一次见魏杨氏这么狼狈。

　　进了屋，魏杨氏就给魏大夫人跪下了，口中喊着，“大嫂救命！”妆容都被哭花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了解了事情始末，魏大夫人差点捏碎了手中的佛珠，口中连念阿弥陀佛，才强自镇定下来。

　　“芬儿和燕王有了首尾，珠胎暗结。”
　　魏大夫人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和魏杨氏一样，面色黯然。

　　霍清宁如听惊雷，她不敢置信地望向李氏。
　　李氏对她点头。
　　霍清宁以手扶额，不知如何开口。

　　魏杨氏俯跪在地，声音哀切，“皇后娘娘，阿宁，芬儿今日如此，过错全在臣妇。臣妇惶恐，只求芬儿一条生路。”

　　魏芬此事一出，魏府上下震动。
　　魏大夫人怕魏芬年轻，被人哄骗了，为了和心上人双宿双飞，才谎言苟且之事。特意在外面的院子里，请了有名的老大夫看了。虽然月份尚浅，魏芬确实有孕了。
　　魏老夫人大怒，要把魏芬肚里的孩子打了，送她到庙里做姑子。

　　如果魏芬的事儿传扬出去，连累的是所有魏家姑娘的名声，甚至可能会连累到宫中的霍清宁。

　　霍清宁急忙让左右把魏杨氏搀扶起来，“二舅母不必如此，事情未到这般绝境。”她梳理着脑中思绪，“芬表姐愿意，那就嫁吧。”
　　魏杨氏喜极而泣，对着霍清宁连连叩首，“谢皇后娘娘。”
　　叩拜完，魏杨氏才借着宫女搀扶的力量起身。

　　“舅母安心归家，一定要管教好下人。这桩婚事，只能是燕王求娶，宫中赐婚，绝不能是芬表姐悦于燕王。”霍清宁叮嘱。“给芬表姐找几个妥帖的人陪嫁，燕王妃可是个精明人，别让芬表姐吃了亏。”
　　能够自请降为侧妃的燕王妃，霍清宁见过，她脸上没有苦相，怕是心中有大图谋的。魏芬在她面前，怕只能送。
　　“臣妇谨记。”

　　凤栖宫。
　　红艾注意到在宫门那里探头的王成，他在那里站了足足一刻钟了。
　　早在他站在那里之前，就有小宫女来告诉了红艾，否则他这副贼头贼脑的模样早就被打了。

　　红艾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他不停捏着手里的锦袋，神情踌躇。
　　红艾难得起了玩心儿，捏细了嗓音，在他耳后道：“小公公，你在看什么呀？”
　　王成果然被吓到了，向前猛地一跳，迅速转身，看到双臂抱胸，好整以暇看向他的红艾，脸皮突然涨红，期期艾艾。
　　“红艾姑娘。”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红艾用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锦袋，调笑，“难不成你是看上了我们凤栖宫的哪位宫人，特地来送好的？”

　　“不是不是，”王成连连摆手，他第一次见到红艾这般如绿蚁促狭，“我是来找绿蚁姑娘的，谢她之前给我的东西，救了我们好几个兄弟的命。”
　　说着，他把手中的锦袋递过来，“这是我在路上买的一些小玩意儿，不然值钱，权且代表我的心意。”

　　红艾笑着接过来，“只有绿蚁一个人的，我们姐妹没有？”
　　“都在里面。”王成局促地笑着挠头，伸长脖子往宫里张望了两眼，“红艾姑娘，绿蚁姑娘在吗？”

　　“你来得不巧，前几日，绿蚁和紫云去了淮阳，恐怕得过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啊？”王成满脸失落。

　　开元三十七年，五月二十四日。
　　三道赐婚旨意从宫中同时发出，天使带着圣旨分别去了宁王府和昌远侯府，燕王府和恩昌伯府，瑞王府和游家。

　　槐树胡同的恩昌伯府早早摆好了接旨的香案。
　　魏芬端坐在镜前，让人伺候着大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她的大日子。
　　想起前几日，魏芬现在还有些后怕。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暴怒的祖母，黑脸的大伯一家，怯懦的母亲。那个时候只有平常最不关心他们姐妹的父亲站出来护着她。

　　大伯母和母亲进宫那日，她被关在房间里。
　　父亲在外面，隔窗安慰她，“你放心，你敏姑姑的孩子，一定会像你敏姑姑一样怜惜人命，尤其是女子。绝对不会赞同你祖母和大伯母对你的处置，芬儿，说不定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你要给自己争气。”

　　事情真的被父亲说中了。
　　大伯母和母亲从宫中回来，就解了她的禁足，说了宫中赐婚的事儿。
　　祖母和外祖母轮番敲打她身边的人和府中下人，魏芬听说了，她的心已经被赐婚的喜悦填满，其他一切事都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轻车都尉魏明之女魏芬贤淑大方、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燕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魏家嫡女待字闺中，与燕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魏家嫡女魏芬许配燕王为燕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不到两月，魏家接了数道圣旨，皆是封爵升官，今儿又是赐婚，眼见着魏家蒸蒸日上，祖宗牌位上青烟缭绕。
　　前来传旨的太监笑着接了魏府包的喜封，透露了一个消息。
　　“钦天监那边已经算了最近的良辰吉日，就在六月初六，只剩下十天的时间。老奴走后，贵府就可以把府中装扮起来。燕王府和礼部那边很快就有人来商议大婚议程。”

　　几家欢喜几家愁。
　　昌远侯府，江如意欢天喜地接了赐婚圣旨，盛丽华在太傅府中恨恨地绞碎了十几块帕子。
　　绞完了帕子，盛丽华伏在枕上哀哀哭泣。
　　再有二十四天，她就能除孝，被赐婚给祯表哥的一定会是她，哪里还有江如意什么事。

　　三道赐婚旨意发出，帝都百姓欢腾鼓舞。
　　偏钦天监算出的良辰吉日，六月只有初六这一天。
　　三王同日大婚，这是多少年，多少朝都没有的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