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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沫沫,你快抬头,今天的火烧云真好看!”
      “那当然啦,那可是我的云!”
      “你的云?我看看哪里写了你的名字?”
      “我不管,那就是我的云,我最喜欢的云。”
      “你怎么认出你‘最喜欢的云’?”
      “一眼就能认出来啊,长得最好看,而且我许过愿,它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陈沫从噩梦中惊醒,抬眼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乌云翻涌,远处可以看见云层聚集在山峰,若隐若现的雷电隐藏其中。

      梦里的温馨变成现实的苦涩,心里像是有一口闷气堵着,令人塞得慌。

      明明还是白天,屋里暗得已经要到开灯的地步。陈沫关上窗之前又看了一眼天空,嘲讽地勾起嘴角——

      哪有什么永不离开的云?天上的云朵随意变幻,谁能认得出来今天的云和昨天的云是不是一样的?

      陈沫忽然想登上山顶去看看,她随手拿了一把黑色的伞,准备出门,楼梯的破旧木板发出吱呀刺响。

      楼下打牌的孙姐冒出个头来:“小陈啊,马上要下暴雨了,你要去哪?”
      太多次被房东威胁的经历,陈沫下意识地保证道:“出去散散心,放心…我一定回来的 。”
      孙燕是个热心肠的,大嗓门喊道:“哎哟!不是怕你不回来,是讲你一个姑娘家家注意安全哝!”

      陈沫稍稍点头,转身进入门外呼啸的风中。

      打牌的牌客瞥见陈沫的侧脸,眼瞳微微睁大,摩挲着牌底刻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女娃是你租客?长得真不错咧!”
      “她啊,气质好人也漂亮,就是脾气不太好。”
      “一看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居然还来这种地方租房子?”
      “什么这种地方?哪种地方啊?你还在这种地方摸牌咧!”
      “你看你,说几句还生气了…清一色!”

      孙燕脸色不太好看,拿出两张钱递过去,别人哈哈笑她:“真把她当亲闺女呢?”

      孙燕叹口气:“我只是觉得那个姑娘娃子也有点可怜,好像爹妈都不在了。”

      “不在”可以有多种意思,是活着还是死了还是走了。没人知道后续,也不会有人在意,于是这个微妙的字眼被轻易地放过了。

      老台式电视机忽然插播了一条字正腔圆的通报:“各部门请注意,本市即将迎来百年一遇的特大雷暴雨天气,局部大暴雨到特大暴雨…”

      丝毫不知自己“可怜”的陈沫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月亮市最高的山顶上。毫无征兆,也没有任何原因,只是莫名其妙地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欲望让她走向山顶方向。

      走到一半,雨忽然就下大。周围的人四处躲雨,连外卖小哥也都挤到屋檐下避一避。豆大的雨珠源源不断从房顶滚落,像密密麻麻的网把人罩在其中,有人向陈沫投去同情的目光。

      雨下得很大,陈沫手举着很酸,视线也被大雨模糊。她干脆收了伞,慢吞吞地走着。

      等走到山顶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六个小时,雨势才有变小的迹象,山脚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被淹没。

      山顶有一块巨石,上面用朱砂刻着笔走龙蛇的“天台”二字。陈沫浑身湿透了,把鞋袜脱下来,靠在巨石旁。

      雨势慢慢变小,陈沫渐渐能看见清晰的山体。岩石陡峭,青木翠绿,潺潺流水,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木质香。

      雨后的世界像从未有人类涉足的原始森林,充满了自然的气息。

      陈沫想起来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爸爸牵着她。她两腿颤抖,衣服被汗透,还是倔强地说不累,那一年她8岁。

      第二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和颜柒一起。两个女孩兴致勃勃决定在山顶露宿,夜里就抬头看星星,那一年她18岁。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顶端,竟然找不到任何人能够陪她一起走这漫漫山路。今年她28岁。

      陈沫眸色漆黑,却没有一丝神采,像一具精致的玩偶娃娃。走到了山顶,好像突然失去了某种意志,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于是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下方云雾缭绕。

      陈沫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正上方云层离她越来越近,几乎只有一线之隔。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陈沫下意识抬头去看,厚密的云层慢慢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是个人的形状便算了,偏偏这个人的脸还逐渐清晰起来。

      陈沫漂亮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些情绪流转,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想要抓住什么。

      在她的脑袋快要撞到巨石时,一只纤长骨感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后脑。陈沫抬头,看到那人完美流畅的下颌线。

      一个骨相皮相都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符合她审美的男人。
      这是陈沫的第一印象。

      陈沫的第二印象是不穿衣服耍流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但是那个男人好像是从刚刚的云里面走出来的,陈沫喉咙微动,不确定是否可以称他为“人”。

      过了几秒,陈沫总算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疯了。
      语气里甚至还带了几分欣慰。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象出个□□的男人出来,她自认为倒不至于如此饥渴难耐。

      但那人眼底温柔,目光始终流连在她身上,却坦诚到令人惭愧。他的唇瓣上下张合,像是在适应什么一样,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沫…沫”

      他终于说了出来,声音低哑又温柔——是陈沫喜欢的类型。

      什么喜欢?陈沫口干舌燥,没想到自己这时候还能分心想这些,她忽然又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饥渴难耐。

      但下一句话却更加粉碎陈沫的三观:“沫沫,我也…很喜欢…你。”

      也?陈沫有点懵,她刚刚说喜欢他了吗?没有吧?

      陈沫站起来,用力掐了掐自己麻木冰冷的手臂,果然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觉。反而被那人不满地将她的手移开,还安慰性地摸了摸被掐红的地方,他似乎不乐意陈沫这样对待自己。

      陈沫破案了,原来自己缺男人真的可以缺到这个地步。

      她自嘲地轻笑起来,还没等说什么。天上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下一秒她忽然就被他紧紧抱住,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万籁俱寂,刚刚树上雨珠落地的声音,鸟鸣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都不见了。

      他确实不是人类,陈沫被一朵蓬松轻盈的云包裹了起来,带着水汽,柔软得不可思议。她甚至能看见其中丝丝缕缕的白雾。

      雷声轰鸣,按理来说应该震耳欲聋。但陈沫倾耳细听,才能勉强听见朦朦胧胧的“咚咚”声。

      这雷声像是谁在小心翼翼地敲门。

      与此同时,陈沫听见了更加清晰的声音,好像贴着她的耳边说话一样,带着些局促:“抱歉,还不是很适应…”

      陈沫谨慎地没有回应,他在适应什么,这具身体么?这和向她大大方方地说“我不是人”有什么区别。

      那人抱了很久,陈沫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就被迅速放开了,身上的衣服的水汽也随之离去。陈沫忽然就想到自己放在购物车里想买了很久的烘干机。

      他看起来真好用,要是她的就好了。

      陈沫心头上奔跑过一万只羊驼,思维也不太受控制。还不知道这幻觉什么时候消失,她只好试着沟通道:“这位,你,你有衣服吗?”

      她说话声音很小,也很虚弱。那人不禁皱了皱眉,担忧地盯着她。背着身子随手从天上扯了两片残云,变成了一身纯白的衣服。

      看着很奇怪,像把酒店浴服穿出大街一样随意,又像早上打太极爷爷奶奶们一样松弛。这么奇异的装扮,偏偏与这四周的景色毫无违和感。

      陈沫确信以及肯定他是自己过于寂寞的幻觉了。
      不错,甚至可以对话。
      她不知为何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陈沫毫无顾忌地伸手捏住他的脸,盯着他问道:“你是什么?叫什么?”

      那人好像没想到陈沫会是这个反应,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失望,沉思了很久,说道:“沫沫…”

      他怎么也叫沫沫?

      陈沫又转去揪他耳朵,凶巴巴地说道:“我才是沫沫,你不准叫这个名字…云变的…你就叫云朵!”

      那人很无奈,又似乎无可奈何:“沫沫,我在叫你,这不是个男人的名字…”

      她的坏脾气忽然涌上来,不耐烦地打断他:“不准叫我沫沫,云朵就是云朵,你想做男人,那就叫你云先生好了。”

      陈沫又倦又乏,倒是理直气壮地命令道:“我累了,云先生,你背我下山!”

      云先生看了看她被磨破皮的脚跟,已经隐隐发肿,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可她竟然还有精力装作强势的样子和自己闹腾。

      她一点也想不起自己了。

      于是云先生顺从地蹲下来,温柔地示意她上来。陈沫好像跌进了一床松软的云毯里,像一只树懒一样紧紧扒着他死死不撒手,享受被温暖的气流包裹的奇妙感受。

      云先生身上的味道是凛冽的新雪,伴着淡淡的木质香,和刚刚她闻到的雨后森林的味道一模一样。

      看着这个自己想象的人一步步稳稳地走下阶梯,陈沫睡意上涌,她迷糊地思考着一个颇有哲学的问题:
      如果这个人是她想象出来的,那究竟是他背着她走下山,还是自己背着自己走下山?

      要是睡着了他就消失了,那不是就没人背自己下山了?

      陈沫挣扎了很久强撑着不肯入眠,但奈何压着一床无敌柔软的鸭绒被走路的触感太过舒适。
      这就好比赖在被窝里正好还在听你最不感兴趣的一门课程一样——很难不睡着。

      她努力保持清醒说道:“你会消失吗?”
      那人顿了一下,说道:“不会,永远都不会了。”

      陈沫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慢慢合上了眼皮,拽着他衣服的手也耷拉下去。那人顿了顿,在大雾弥漫的山路里隐约露出隐秘晦涩的浅笑,脚步放得更加轻缓。

      *

      陈沫醒来的时候那个奇怪的男人已经把她背到大街上了,夜色已晚,昏黄的灯光下只有几家摆摊的跟前热热闹闹。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了,所以陈沫醒来的时候精神奕奕。

      “云先生,原来即使我的意识睡着了,身体也还在走路。”
      “……”

      云先生在天上的时候其实听人们说过很多门语言,叽叽喳喳的,要凑近听才能听清。只是他现在明明每个字他都听懂了,为什么连在一起却感到迷茫。

      云先生尽量走得更稳些,心想大概是他突然出现这件事情让小沫困扰,如今连脑子都被他吓坏了。

      但他其实很高兴,是一种克制而狂热的悸动。他人类身体里的心跳速率太快,所以他干脆暂时将心跳摘去,以免打扰到陈沫睡觉。

      云先生想,他终于可以触碰到小沫,可以背着她走过坎坷的山路,不必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只会在夜里独自舔舐伤口。

      陈沫奇怪的问题没完没了,她侧到云先生的耳旁语速极快:“云先生,你为什么是男的?是女孩子多好!”

      云先生的耳朵一点点红起来,弥漫到耳根,像火烧云一样丰富多彩的颜色。他尽量目不斜视说道:“因为小沫你喜欢男的。”

      陈沫非要唱反调:“我更喜欢女孩子。”

      云先生耐心地和她解释:“可是小沫你说过,你的性取向正常,你才不喜欢女孩子,你喜欢男的。”

      陈沫想说她没说过,可是她又好死不死地想起来,她确实说过。

      但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从文案里就应该可以看出这个男主不是人了吧?(偷偷摸摸)(老妈子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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