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心跳 ...
-
第三十九章
早在池烬贴上谢清染耳后根说些粘稠亲密的话语时，车内的挡板升了起来。
裴芊芊坐在副驾驶，注意到后视镜里的异常，心里啊啊尖叫，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稀疏平常的镇定，好在司机正专心驾驶。
等到挡板重新降下来，裴芊芊回头望一眼，谢清染安静地望着窗外，而她表哥池烬正在翻阅谢清染的画本，神色轻松。
两人正常得像是那块挡板只是误触升起来了一样。
车子已经从郊外的古堡驶入了市内，裴芊芊问池烬，他是先回池家，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
毕竟一声招呼不打，池家人看见曾经葬礼的主角重新出现在面前，怕是会吓到，还得做好预防措施，防止消息泄露。
池烬却说：“你先回家，让司机送我们去和景苑。”
和景苑这地方是谢清染住的地方。裴芊芊诧异：“啊？你不回家吗？”
“我可没说下山是为了回家。”池烬慢悠悠说道。
谢清染侧眸看向池烬。这次临时要下山是池烬决定的，他没问为什么。
池烬去哪他都陪他去，无论是去池家算账，还是去别的地方。
裴芊芊张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了，最后让司机先送她回家，然后送他们两人去目的地。
谢清染这个整租的套房是长租的，离开三月有余后，屋内的摆设依旧如初。
除了空气沉闷，能嗅到明显的灰尘味，其他的地方干净整洁。小套房空间不大，谢清染生活习惯平淡还有点古板，家具很少。
池烬是第一次来这里。生前追求谢清染的时候，送他到楼下，一直没机会上来喝杯茶。
阳台上封了防护窗，窗沿边上的花花草草早已枯死，成了干瘪的尸体。
离开的时间太久了，再次回到故地，谢清染有些恍惚，深深地闭了闭眼睛。
“现在眼睛偶尔还会痛么？”池烬出现在他身后，宽大的手掌温柔覆上他的眼皮，捂着他在耳朵根亲了一口。
谢清染眼睛自从陷入半盲状态以来，眼睛痛是经常的事情，刚开始出现在阳光底下还得在眼睛上绑上一层半透光的白布条，不然眼睛会灼痛。
“明天我想去医院检查，不止检查眼睛。”谢清染说。
要是裴芊芊没有走，跟他们一起来了，听到这句话定是会震惊。当初医院建议谢清染留院接受治疗，他拒绝得干脆，不以为意。
那时的不甚在意是出于毫无牵挂，孑然一身。现在的他，不想再辜负池烬了。
池烬靠在他背上笑：“正合我意，下山本就打算劝你去医院看看的，现在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人类会生老病死，恶鬼不会。未来的事情不去想，人生海海，现下的一切皆未成定数，不然他和谢清染最后也不会重逢，破镜重圆走到一起。
好好把握现在就足够了。
-
池家名下有自己的医院。池烬带着谢清染另寻了其他的医院。
这段时间南城多雨，阴雨连绵，方便池烬在人类世界光明正大随意走动。
除面色比普通人苍白，身体周围弥散阴冷外，池烬走在人堆里像是个正常的人类。
谢清染上楼做检查了，医生足够了解人体，池烬不能随意现身，留在了医院的草坪上。
医院草坪所在的区域不止是一片大草坪，还有供病人散步的慢行小道，小道两旁的银杏树抽得细高。
下雨天自然是没有什么人在这里活动的。池烬靠在慢行小道旁的廊道里躲雨，听着雨声劈啦。
他垂眸翻阅着手机，自从死后没再碰过手机了。他登录上社交软件，显示登录成功的一瞬间，页面卡顿，新消息提示层出不穷，大概有上百条。
消息基本都是三个月以前的，他刚死那会儿，有些人平常来不及说的心里话此刻都显示在手机页面上。
有感到遗憾顺便向他表白的，男的女的都有；还有兄弟说他这个人其实挺固执的；了解他的好兄弟倒是说佩服他，喜欢得热烈，惊天动地啊。
这群人知道他死了再也看不到这些消息，个个吐露真心话。
背影萧凉雨幕加深了池烬墨色眉眼的薄凉，他单是靠在棚下避雨，一袭深黑衣衫勾勒出来的凌厉加深了见者不敢靠近的惧意。
医院病人的家属来廊道散步，从廊道的入口斜着进来，低头刷着手机，险些没被站在半扇没开启的门后池烬一双大长腿绊倒。
池烬说了句抱歉，然后抬脚往别的地方走去。
差点被绊倒的路人没管自己低头刷手机的原因，家里人病危，他此刻脾气暴躁，也不想接受道歉，走上前跟着，拍住池烬的后肩寻思着留住人骂两句出气。
既然这人都主动开口道歉了，看着也不是有脾气的人，正好让他多骂两句。
池烬肩膀被拍住，幽幽回头，薄薄的眼皮半压着漆黑的眼珠子，比雨幕还阴冷的眼神落到路人脸上，路人一瞬间被遏制住了呼吸。
“没、没其他事了。”路人灰溜溜跑了。他怕再不跑要被吃了。
-
池烬往廊道的尽头走，他长得高，向上的视野比一般人开阔，路过一棵树时，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只小女孩鬼正扒拉着树杈，想掏树上的鸟窝。
小女孩女鬼穿着破烂的病服，脸如同小花猫脏兮兮的，池烬驻足在树下看着她，这张脸同脑海中在鬼堡撞见的一张脸相似。
快够到鸟蛋了，终于有吃的了。小女孩鬼心里大喜，一时间也没察觉到她已经被发现了。
大雨天人类不喜欢出来，这也是她能够壮着胆子光明正大爬树的原因。
她已经饿了很多天了。小手够到一颗鸟蛋的时候，蛋壳冰冰凉凉，在雨天潮湿的冷气暴露许久，可小女孩鬼却感到即将饱腹的温暖。
不幸的是，当她握住一颗鸟蛋后，出门觅食的鸟妈妈正好飞回来，发现有人偷她的孩子，振翅防备起来，又尖又长的鸟喙瞄准小女孩的眼珠子俯冲。
小女孩鬼哪里见过这种迅猛的架势，猛地抓紧手中的鸟蛋，慌乱地爬下树，脚底踩空，往半空下跌落。
她心想惨了。结果身体被稳稳接了一把。
池烬把她扶正站在地上，垂眼看着她：“你是不是去过南城郊外的古堡？”
一个惊吓未定，另一个更吓人的接踵而至。小女孩鬼幼态的大眼睛颤抖动：“……去过的吧。”
她记得当时在鬼堡要被其他同类瓜分吃掉了，是这个哥哥出现，震慑住了那些恶鬼。
谢清染身体检查完毕，从廊道的尽头往里走来，撞见池烬正坐在廊道的长木椅上偏着头和一个小姑娘聊天。
那小姑娘他见过。在医院里。
等他走到那里，小姑娘拿着一颗鸟蛋飞快地跑远了，像是得到了池烬的许可，可以走了，神色慌慌张张的，要被吓哭了。
“你怎么欺负上一个小姑娘了。”谢清染说。
池烬失笑：“我就是看她脸熟，问了几个问题。”
池烬身形颀长精壮，站在谢清染面前，在别人面前阴鸷的墨色眉眼此刻展开融化的笑意：“我现在有这么吓人么？”
笑得像是初见时，那个深夜醉酒挡住他去路的帅气阳光少年，在他面前露出初恋大男孩一般的呼之欲出的喜欢。
池烬盯着谢清染脸上的表情。刚才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他见到了两个被他吓到脸色苍白的家伙。
其他的是人是鬼怎么看他无所谓，太多的恶鬼死在他这个更恶的鬼手里，他已经控制不住心神为杀戮血腥的阴郁所影响。
此刻他和其他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只在乎喜欢的人眼中自己的模样。
谢清染静默。
生前的池烬一点都不会吓到人，变成恶鬼的池烬在鬼堡里，包括在别的恶鬼地盘掌握同类的生杀大权。
谢清染听过许多人说池烬可怖吓人的。山轩、文明、辛春，乃至身为池烬亲表妹的裴芊芊。
池烬是从血伐场里厮杀出来的。作为池烬生前死后与他拥有亲密关系的人，谢清染能感受到池烬前后截然不同的变化。
“你觉得我性子冷情么？”谢清染不答反问。
池烬看向他的眼神缱绻，立即回答：“我觉得你特别好。”
昳丽眉眼现出笑意，好似光斑揉碎在了清澈眸底，谢清染笑道：“少说甜话逗我开心，我知道别人都觉得我不近人情。”
“那是别人自己的问题。”池烬俨然具备了做男友反应迅速，能说会道的好品质。
“是啊，那是别人自己的问题。”谢清染眼睛笑弯：“你也不要把我归入到他们如何看待你一类人中。”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害怕，因为我相信你。”谢清染说：“就像你会无条件相信我一样。”
“这大概就是喜欢的含义吧。”谢清染终于解开了当初辛春问他何为喜欢的问题。
池烬也笑了：“我发现真诚真的是必杀技。”
他那颗死寂的心脏此刻都要为谢清染这句话复苏跳动了。
十指相扣，谢清染蓦地主动拉住他的手。视线从谢清染那截削瘦的细白手腕上移，池烬抬眸无声询问。
“走了，回我们的家。”
池烬没跟上节奏：“嗯？”
“我能感受到体内的皮肤饥-渴症要发作了……”
池烬的手心被轻柔地扣了下，如同被小猫爪抓了抓，继而听见男朋友说：“我想让你在没人的地方多抱抱我。”
末尾的“抱抱我”咬字比雨幕潮湿软腻，隐隐露出几分不可说的旖旎，滑入耳道，勾得池烬仿佛听到了他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扑腾扑腾。
谢清染牵着他往外走。
池烬由他牵着。
就这样吧，他这辈子真是被谢清染吃定了。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心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