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他的偏执前男友》晚饮无

38、下山

　　第三十八章

　　雨还在下，阁楼上逼仄的空间内满是潮湿气息。棋盘下的小木桌靠墙摆放，未受雨水影响。

　　辛春告别了，留了一封手写信，压在棋盘下边，开头简短地交代几句他决定来一次长途旅行。

　　而后说明谢清染要想彻底治好眼疾的话，他建议最好去医院做一次全方位的检查，配合西医治疗。

　　最后说，他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鬼堡里不至于荒芜生草，为深山野兽霸占。

　　意思是希望有人能偶尔回来鬼堡看看。

　　池烬将这份手写信对折，插-进了书房里某座书架某一格夹层内，放在辛春最喜欢阅读的书目边上。

　　“辛春他是不是很早之前有过喜欢的人，但是错过了？”谢清染问。

　　手写信中还说了辛春已经将过往谢清染服用过的药方整理成册，如果有今后有需要，可以方便查阅。

　　“好像是。”书房的房门被关上，池烬手中扣着辛春整理成册的药方簿。

　　池烬一把搂过谢清染单薄的肩膀在怀里，笑了笑：“他没我这么幸运啊。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而他恰好又和谢清染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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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芊芊身负重任而来，本来想在池烬那里探一探口风，判断池烬是想继续留在鬼堡和谢清染过二人世界，还是有下山的想法。

　　如果问出口，假使只是试探口风，池烬和谢清染这两个人是何等敏锐，她一个双商普通的人就算再怎么伪装，也一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到时候反而有了警惕心。

　　裴艳君交给她的任务只是试探。池烬现在性格偏执乖张，一旦存在警惕心，那还麻烦了。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问出口，又害怕池烬脾气不好打她一顿。正这么想着，额头被重力弹了一下。

　　池烬伸直手指，垂眼看着这个心里藏着鬼的表妹：“打电话，叫辆车来。”

　　痛。裴芊芊手贴着额头，心里腹诽这个表哥对待她这个亲表妹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她也不敢反抗，弱弱地问为什么。

　　这时谢清染从鬼堡的旋转楼梯上下来，手上拎着最初来鬼堡的行李和画具。

　　外边还在下雨。池烬笑得凉薄：“下山呐，这不就是我妈让你来的目的么？”

　　裴芊芊嘿嘿笑两声，也不觉得疼了，心里终于不再那么纠结了。“既然表哥你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解释了，等等啊，我立马叫家里的司机过来。”

　　即使持续下雨，路面打滑，接车的司机在雨天内还是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尽快赶了过来，将车停在了山路阶梯底端的大榕树下。

　　雨幕萧萧，谢清染怀里抱着珍贵的画具和画本，池烬走在他身侧，一把黑色的大伞不高不低架在二人上方，挡开所有雨滴。

　　池烬撑着伞，另一只手提着谢清染的行李箱，从鬼堡到山下车前的这段路，手稳，脚下的步子也沉稳，愣是没有让两人沾到一点水渍。

　　裴芊芊自己撑一把伞，走在他们后面，苦不堪言。她今天穿小皮鞋和裙子出来的，现在下个雨，每走一步都能沾起点混着泥土的水渍，黏在后腿跟，难受。

　　不知道前面那两个在雨天还能保持优雅的人究竟是怎么走路的。

　　司机是裴家的一位工龄十多年的老师傅，他会在自家小姐每次出行需要代步车的时候出现。

　　面对迎面朝他走来的两个男生，司机有点近视，隐隐约约隔着厚重雨幕瞥见那两个男生都又高又瘦，其中一个较高的比另一个肩膀要宽些，身形更精壮。

　　模糊看着，矜重而肃然，俨然是豪门才能养出来的矜贵。

　　裴小姐是来找谢清染，司机知道这一点，他见过谢清染，已经将雨幕中身形较为清瘦的那人归为谢清染。

　　他唯独对为谢清染撑伞的男生有疑问，给他的感觉无形中有些熟悉。

　　等他们走近了，雨幕柔化视线的干扰变小，司机看清了一张俊美矜傲的面庞。

　　踩着车底座的脚冷不丁膝跳反应似的弹动，身体本能地吓了一大跳。

　　这、这不是池家死去的继承人吗？怎的还活着？司机清楚记得，这段时间，池家乱成一锅粥，就是为着争夺遗嘱上的家产权。

　　小姐的姑姑是为尤其注重面子的强势的人，奈何失了儿子仰仗，奈何丈夫醉心学术研究，不愿踏入风云莫测、尔虞我诈的商业圈子。

　　司机在豪门呆了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还是比较冷静的。

　　他还听说有些有钱人养小鬼吸对手财运然后发大财的传闻呢。也不知真假。

　　但他相信身边是有鬼的。即使此刻面前站着的是一只鬼，他也相信。

　　裴芊芊识趣地坐上了副驾驶，回头向后扫一眼坐在后排的两人，把视线转向旁边的司机，观察他的反应。

　　嗯，她家司机大叔还是比较冷静的，没有吓晕过去。

　　私家车在雨幕中平缓行驶，车后窗是渐行渐远的古堡，在萧萧大雨中笼罩阴沉的灰色，森冷肃穆，一如来时的样子。

　　“我都忘了刚来鬼堡的那段时间是什么样子的，那一段记忆就像是混沌初开。”谢清染自嘲般地扯唇。

　　实际上，不止这一段记忆像是生活硬塞进谢清染脑海中，车祸后池烬死了之后那段时间，谢清染如今也回想不起来他干了什么，是什么状态。

　　谢清染不记得，池烬记得。谢清染刚来鬼堡的时候，精神状态如同他死后的一样，笑是经常笑了，却形同是戴着一层面具，看淡生死，一切变得无所谓。

　　池烬原以为谢清染完全忘了他，现在想来，那些风轻云淡的浅笑恰如浑浑噩噩下潜意识做出来的极度痛苦下自我防卫的表现。

　　情绪压抑到一定程度，爆出阈值，连情绪拥有者本人也无法感知自己的情绪变化。

　　变得爱笑了，是因为还是听进去那些说他冰冷绝情的言论吧。

　　想到这里，池烬垂眸捏住了谢清染的手心，两人依偎在一起。他说：“既然记不住，忘了就忘了。”

　　他不想让喜欢的人有痛苦的回忆，即使不是他造成的。

　　“那你呢？”谢清染好看的眸子掀起来，眼睛又垂下来，从池烬耳后侧扫过，落到他手中被符箓烧伤的痕迹，眸色微动。

　　池烬身上不止这两处伤口。他发现了，池烬脖颈和耳后，包括后背，分布程度不一的伤口。

　　池烬在鬼堡里令其他恶鬼忌惮，这些伤口必定不是在鬼堡留下的。

　　天师是主要与恶鬼打交道的职业，他们研究恶鬼的诞生、弱点及特殊之处。

　　目前还有少数无法了解的方面，其中就包括人死后在变成恶鬼这段时间内会发生什么事情。

　　例如此方面的细节无法用肉眼观察，恶鬼不会主动告诉人类或天师这种事情，因为大部分恶鬼性格恶劣，能和人类说上一句正经话就不错了。

　　他想知道池烬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能猜到是痛苦的回忆。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谢清染一颗心宛若被绷紧的细线刮了一下，一缕抽痛。

　　池烬扣着谢清染手，肩膀紧挨着他的，轻描淡写：“在类似于地狱的地方挨了一段时间暴打。”

　　在没死之前，池烬对于人死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概念。

　　当他最后一次在车祸现场闭眼，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黑暗中。

　　不止他一人，周围是一些等着吃食同类的比当时的他强大的恶鬼。

　　那是原始血腥的狂欢。无时无刻，除了打斗就是类似于肢解的惩罚，恶鬼珍贵的血流了一地。

　　新生的恶鬼是最底层的。那段时间池烬没有时间概念，他想着的只有赶快逃出这个恶心的鬼地方，变强大，打赢所有人。

　　等他打趴所有同类，向上爬出黑黢黢的洞口，才发现那是一座死火山。

　　之后的事情，便是他无意间来到池家名下的废弃古堡发生的。

　　池烬穿着黑衬衫，顶端的扣子没扣满，露出一小片胸膛，就是这小片胸膛上，一道横向的伤疤如同肉色蜈蚣一般盘踞于此，狭长蜿蜒，两端消失在衬衫的墨色阴影下。

　　恶鬼的痛觉神经没有人类敏感，却也是能感觉到痛的，要是池烬当时运气稍微差些，这道伤口就能要了他的命，继而烟消云散，再无转世的可能。

　　谢清染从小到大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经常忽略其他人的感受。这段时间慢慢开始尝试体会对方的感受。

　　手掌覆在池烬胸膛的伤口上，手指划过伤疤的走向，谢清染说：“除了特殊情况下，你现在拥有自愈能力，当初留下这道伤疤是因为身躯和鬼力还很薄弱——”

　　池烬截断他要说的话，将谢清染的手摁在胸口，顺势抓着他的手臂，将人带入怀中。

　　谢清染几乎是半跌进他怀中，池烬低缓中带笑的嗓音透着胸腔的震颤传到手心，谢清染觉得脸有些烫了。

　　“这张嘴亲都亲过，啃都啃过了，怎么还在男朋友面前说这些冰冷生疏的话啊。”

　　这是谢清染一贯冷静疏离的表现之一，他不会表现亲密，更说不来几句好听的话语。

　　这下谢清染觉得被池烬摁在他胸膛上的手心也变得发烫。他垂着眼，眼皮微红：“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池烬失笑。

　　池烬继续抓着他的手摁在胸膛，薄唇贴在谢清染耳根后，吐出来的鼻息潮湿黏腻：“现在开始在我这儿练习如何表现亲密，说一些亲密的话，嗯？”

　　谢清染眼睫微颤，垂落，半晌没动静。池烬只当他不太习惯这样，没有再强求。

　　只是，胸膛上蓦地多了一只手，谢清染摁着他，低头，垂眸亲上了那道难看的蜈蚣状的伤疤。

　　用柔-软的唇-瓣一寸寸描绘出轨迹。

　　最后，谢清染跨坐在池烬大腿上，左手抓着他的衣领，垂眼给了一个笨拙的浅吻。

　　谢清染眼尾勾出好看的绯色，不敢看池烬此刻的神色，眸子垂得很低，这是他最奔放的一次。

　　“我不太会说话，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多做一些亲密的事情。”